第3章

顏秋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了鄭慎。

那天他正幫着跑腿,在超市門口抱着兩瓶醬油,街上到處是剛放學的孩子,他們一手捏着糖葫蘆,一邊牽着家人的手。顏秋生靜靜看了會兒,覺得自己也應該去上學。

這事他沒跟別人說,在自己的小床旁放了一個鐵皮易拉罐,每天往裏面放上幾個硬幣。不僅如此,他跟打掃書房的阿姨關系不錯,自告奮勇提出在周末幫她工作——鄭家人周末的活動太多,常不在家,而阿姨也可以偷懶休息。

周六清早時顏秋生提着水桶和拖把來了書房,這裏比他睡的地方大概大了三四倍,立着五個大書櫃,一旁則配有書桌和軟椅。顏秋生興奮地看着這一切,盡管他的識字量基本為零。

手指劃過書脊,顏秋生深吸一口氣,他的目标不在這。

很快他就找到了小書櫃,那明顯是屬于這個家小主人的,裏面都是小孩看的書,大多是圖畫,搭配着少量漢語拼音。顏秋生好奇地抽出一本翻看,那是本童話故事,色彩鮮豔,一下吸引了他,正看得入迷,卻忽然聽到聲音:

“你是誰?你在這裏幹嘛?”

書房門口站着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穿着一件藍色條紋睡衣,好奇地看着他。

顏秋生立刻認出他,鄭慎——鄭家長子,目前最得寵的小王子。他手忙腳亂的合上書,小聲回答,“我在打掃書房。”

“我怎麽沒見過你啊?”鄭慎難得碰到同齡人,很快把書的事抛到了腦後,“你住在我家嗎?”

“嗯,我是外婆帶來的孩子……哦,就是你叫顏婆婆的那人。”

顏秋生在心裏胸有成竹的笑了。

他擁有極其豐富的讨好另一個孩子的經驗。從前他寄住在親戚家時,那些家中大多都會有一兩個孩子,很大程度上這些孩子決定着他的生活。只是顏秋生目前還沒摸清鄭慎的性格:是嬌慣還是吝啬?是猖狂還是自卑?

小王子走到他面前,毫不猶豫捏了捏他的臉,“你陪我玩吧。”鄭慎覺得他笑起來的酒窩挺可愛的。

鄭慎之前從沒碰到過這麽投緣的朋友,興趣相同、口味相同、性格相同,顏秋生仿佛為他量身打造,每句話都說得他開心舒坦,短短幾月兩人迅速成為了好朋友。

很久之後鄭慎才發現,他可以成為任何人的好朋友,只要他想。那時候顏秋生已經長大,穿着白襯衫,腰線處略收緊,一雙長腿隐藏在黑色西褲下,俊得一塌糊塗,還戴着眼鏡漫不經心地開口,“和人相處,不就是投其所好那麽回事嗎?”

鄭慎一邊想咬死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一邊不争氣地被迷得兩腿發軟。

“秋秋!出來玩啊!”

盛夏午後,兩個孩子在草叢間奔跑,樹影照在他們身上。

“看,我的秘密基地!”鄭慎兩眼發亮,“這是遙控飛機,還有樂高,可以拼房子和坦克!玩具槍,你按這裏會發射橡皮子彈!還有我最喜歡的賽車們……”他将玩具們擺在地上,“都給你玩。”

他看到顏秋生睜大了圓圓的眼睛,接着彎成兩個月亮,臉側又出現了可愛的酒窩。

鄭慎伸手戳了戳。

這個小木屋裏都是他最喜歡的。

“這些都是你的啊……”顏秋生看得眼花缭亂,難得忘了其他,只專注地在賽道上一輛輛放賽車。

他玩得興起,也就沒發現自己也成為了玩具之一。鄭慎正東戳一下西捏一把,過了會又開始撓他的癢,顏秋生反應過來,立刻反擊也抓住他的腰,兩人在地毯上笑作一團。

接着鄭慎爬了起來,因着玩鬧出了汗,碎發濕漉漉地貼着腦門,露出兩只純粹幹淨的眼睛,他很認真地說,“我們要做永遠的好朋友。”

顏秋生摸着賽車的輪胎,低頭“嗯”了一下。

話音剛落,這對“好朋友”就被拆散了。

鄭慎逃了下午的鋼琴課。

鄭家家教很嚴,無故逃課是不允許的。鄭慎被罰要與老師道歉,并且在大家吃飯時罰站。

“哎呀,小少爺哪被罰過呀,問他去幹嘛也不說……小臉繃着,”廚娘學他作出一臉嚴肅的樣子,又“噗”地笑出來,“然後直接就去面壁了。”

顏秋生洗着盤子,垂着眼睛輕輕開口,“是嗎。”

等他洗完盤子,回到傭人房,外婆板着臉警告他,“我跟你說過,不要頑皮。”

……

這四十分鐘的車程太長,讓他居然想了這麽些亂七八糟的事。

“顏先生,到了。”

顏秋生睜開眼睛,從車上走下來。宅子和當年一樣,沒改變什麽,他行李很少,徑直往傭人房走去。

保镖趕忙攔住他,“鄭總讓您先住在三樓客房。”

“哦。”

進了門管家便迎了過來,也是個八面玲珑的人物,兩人仿佛客套話battle現場,保镖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兩人商業互吹。

“顏少終于回來了,大家夥都想着您呢,果然是青年才俊。”

“客氣了,在鄭總手底下混口飯吃罷了,還是您這些年幹得踏實穩當。”

“唉,這老宅也就您來了有點兒人氣,不然鄭總一年也不回來一趟。”

“我是沾了你們的光,不然這地方我哪裏進得來,鄭總人好,關愛下屬。”

管家心想生病的下屬多了去了,來老板家裏休養的你還是第一個。

顏秋生心想管家話怎麽還是這麽多。

不管怎麽說,他的确在這暫時住了下來,他這病要養胃,食譜上便一天到晚都是流食,這不是他家,顏秋生不會随便走動,白天待在房間裏看書,偶爾出去散散步,提心吊膽等了幾天,鄭慎一直沒回來。

于是顏秋生就溜了,下午出去散步後就沒回去,打了車直接去公司。

等到晚上九點多回來,客廳沙發上端坐着個人。

“幹嘛去了?”明知故問。

“搬磚去了。”

鄭慎納悶,“公司離了你不轉了?”

“對啊。”某人笑得又甜又狂。

“別逼我把你鎖在家裏,你這次病成這樣,管家都怪我沒把你看緊。”

管家十分無奈地在一旁點頭背鍋。

老板說啥就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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