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一邊學一邊記,眼看到中午,鬥志依舊十分昂揚,基本上記了個七七八八。

正跳着,門被拉開一道縫,慕馥陽來了:“到飯點兒了,你吃點什麽?”

沈忱擡手,震腰,擺頭,還在專心跳:“聽你的。”

慕馥陽很快就退出去了,過了約莫二十多分鐘,他拎着個紙盒走進來:“我就按我口味點的什錦雜燴飯。”

沈忱點頭:“沒問題,我不挑食。”

兩人坐在地上吃,舞蹈室很隔音,但開得特別大的音響聲過來,房子裏也不會完全沒聲音。

有人飯點兒還在練舞,這會兒外面有一點噪聲,沈忱跳了半天,很累了,埋頭苦吃,感覺飯挺香。但慕馥陽吃飯和他完全不在一個頻率,精細得跟大姑娘繡花似的,慢條斯理地挑挑揀揀。

沈忱忍不住擡頭看他眼,看慕馥陽邊吃邊從飯盒裏面把不吃的菜挑出來。

青椒絲,紫甘藍、洋蔥圈……

外賣的飯給的配菜很多,肉正經很少。

沈忱看他三人份的早飯是吃飽了,越挑越多,放在透明蓋子上,簡直堆積如小山。

有那麽一剎那他都快要懷疑這個飯是自己叫的。

他忍不住指着那盒蓋兒:“這些菜你都不吃?”

慕馥陽理所當然點點頭。

沈忱又問:“那你為什麽叫這個什錦雜燴飯。”

慕馥陽特別強調:“裏面的甜蝦很新鮮,炸雞雖然就幾塊,但比較脆,別放這麽多美乃滋簡直完美。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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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沈忱不懂。

他不想浪費時間和慕馥陽說這些沒意義的話。

他想讓他看看自己的舞。

吃完飯休息了會兒,站起來,把外罩的襯衣脫掉,只穿着件貼身體恤重新打開mv。

于晨曦自帶騷氣,沈忱一邊對比mv一邊對照鏡子,自己打着拍子,扭腰、送胯、擡手、身體後傾、手臂打開……

他正感覺好呢,慕馥陽的聲音在背後突然繃不住了:“你先休息一會兒,感覺不對。”

沈忱很茫然地說:“什麽感覺?你能不能說具體點兒。”

慕馥陽撐着下巴想了會兒:“感覺就是感覺,沒法兒具象化的東西你讓我怎麽說。”

“……”

于晨曦歌舞都不差,而且臺風還蠻獨特,他覺得不像,還刻意去避免,糾正顯得格外困難。

但慕馥陽就是不滿意。

這麽周而往複,轉眼都要到六點,但效果還是不佳。

沈忱有點兒急了。

慕馥陽本來倚在椅子上,最後盤腿坐在地上,沈忱不知道第幾百次扭完腰,馬上要把胯推出去。

他突然站起身走過來,拍了把沈忱的大腿,發出響亮的“啪!”地一聲,并有些不耐煩地說:“就光這個地方,往外頂,幹淨利索的。”

沈忱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地方,怎麽幹淨利索,慕馥陽的胯直接挨到他腰上,往外一頂。

這根本不在沈忱意料之內,被他這麽一頂,胯是出去了,但整個人也飛出去了。

沈忱踉跄兩步,別過頭來,撩了把腦門上的頭發:“……”

慕馥陽倒好像半點沒發覺他的別扭,立馬又切換到令一個動作。

“在這裏,滑步,擡臂,頂胸口,你頂的時候也是,出去就回來,別擡下巴。”他做着示範,手指自己胸口。

沈忱跟着做了一遍,發誓絕對是按他要求的那麽來的,可他還是晃晃頭,仿佛不滿意:“這樣又太僵硬了。”

“……”

慕馥陽吊着嘴角:“僵硬和像于晨曦之間,你能找着個平衡點麽?”

沈忱不說話,慕馥陽盯着他,聳了下肩膀,轉身又做一遍:“這麽簡單的動作要領,你怎麽不明白?你悟性太低了。”

“……”

很明顯,慕馥陽嚴肅了起來。

但沈忱覺得他說的話沒有什麽建設性的作用,已經有點分神在到底什麽時候可以走,只是強行把視線集中到慕馥陽身上。

“至于你把視線放哪兒,你想哪兒就哪兒,不過多找機位,別故意耍帥不找機位,知道沒?”

沈忱微微抿起雙唇,心裏根本不知道,嘴上卻說:“知道了。”

慕馥陽默默看了他一眼,接連做了兩個滑步,直接滑到了椅子邊上,從背包裏撈出一條毛巾,朝沈忱扔過去,準确無誤地蓋住了他低下去的頭和臉。

“行了,你自己休息、琢磨一下,明天我們再練。”

晚上沈忱的腿和腰都疼,大熱天別人都用冷水沖涼,他還是用熱水,洗完出來整個人仿佛個燒熟的大蝦似的,全身發紅,僵硬彎曲,連背都挺不起來。

下周期末考,和聲學的老師是個名捕,西方音樂通史對藝術生來說更是鴻篇巨制。

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還有宋雨涵坐鎮,因此全宿舍學習氣氛久違的濃厚。

沈忱兩三下爬上床,倚在床頭嘩啦啦地翻書,看完扔到腳邊。

但感覺枕頭仍然擱得慌。

于是伸手一模,居然是一本《貨幣銀行學》……

沈忱這兩天高興得過了頭,把轉系的打算忘得一幹二淨。

現在盯着書上的五個大字,頓住,媽媽咪呀。

他翻開扉頁,盯着沒什麽內容的那頁看了會兒,想想又合上了,也扔到床尾。

算了,考不上正好,反正也要出道了,不轉了。

底下分神的胖子接飲水機裏的水,分神看見他丢書,調笑道:“你強啊,又當明星,又當名校音樂系學生,又在學渣掙紮複習時悠閑學習《貨幣銀行學》,你百變的,快趕上漢娜蒙塔納了。”

“……”沈忱從床上翻起來,作勢要把《貨幣銀行學》直接扔到胖子頭上。

胖子抱頭跪地:“哥,小的錯了小的錯了,小的不該以德報怨。”

“這還差不多。”

正說着,手機響了。

沈忱從床上下來坐到椅子上,是沈媽。

沈媽在那邊問:“考試複習的怎麽樣?”

沈忱不想影響舍友,爬下來,從屋裏出去到走道上:“哎呀,放心,我記憶力你還不信嘛。”

沈媽知道沈忱學習好,但也是很關心的:“你要考好,排名不在年紀前百分之十,不讓轉。”

他斟酌着措辭,拿手敲着牆壁:“媽,我都簽約了,要是轉到經濟院兒,我大二還得跟着上大一的課,我有點兒兼顧不過來。”

沈媽不同意:“怎麽兼顧不過來?能者多勞。有活動你就請假嘛。多少明星都能上學和演藝事業兼顧,娜塔莉?波特曼、高圓圓,人不都是一邊上大學,一邊當明星嘛?”

沈忱雷得裏嫩外焦,耐心卻又努力地解釋着:“我的工作性質不太一樣,人家是演員,我是當偶像。”

沈媽嘆了口氣:“你等等,我說不過你,我讓你二姨跟你說。”

沈忱:“……”

等等,求別!!

來不及了,對面換了個人,那一下聲音飙高,跟開水壺快要灌滿了似的,發出又尖又亮的聲音,響徹在沈忱耳畔——

“沈忱,聽話!你也知道你是當偶像!我就不明白你們染上那一頭五顏六色的毛,跳些奇形怪狀的舞,唱的歌也那麽奇怪,你圖什麽?偶像是吃青春飯的,你知道嗎?那個誰誰誰的兒子,啊,送到韓國去學着當偶像,我們當時都笑話他來着,出道了,完了呢,跳的一身傷回來現在在家裏,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

沈忱馬上應付道:“是是是,知道知道,笑話笑話,沒有沒有。”

沈忱二姨最後宣布道:“抓緊時間複習。”

“二姨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吧。”挂掉電話,沈忱心累。

第二天,沈忱早上九點半準時出現,等慕馥陽來了,他已經熱身完畢。

慕馥陽換了另外一件黑T恤,灰色抽繩運動褲,扛着那大包看上去十分吸熱。

沈忱忍不住揚着臉看他。

不能否認,這真的就是偶像。

是帥的。

人穿衣服好不好看這個問題,百分之八十是看臉和身材。

慕馥陽臉長得舉世無雙,帥得很有個性,還有兩條大長腿,就算穿成村口的二大爺也不會難看。

正在沈忱給這個同性無偏見的溢美之詞時,他撇一眼沈忱:“昨天回去你好好思考了沒有。”

沈忱瞬間清醒了:“呃……”

昨天接完電話躺回床上,他是認真想了那麽十來分鐘的,但對慕馥陽的要求感覺領悟的不是那麽到位。

慕馥陽哼了聲,打開紙袋,邊吃早點邊表示不滿:“你不是A大的高材生嗎?”

“……”

他咬了一口包子:“算算算,你跳,我先看看。”

又來了,A大的高材生好像和他有仇似的。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把A大的包子還我。

這一練又是從早上練到中午,從中午練到快下午。

慕馥陽急躁的溢于言表,只能說是強行地耐着性子:“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你每個動作都太僵硬了,你不像他的時候就好像不會跳了。”

“我……”沈忱正要回答,電話響了。

他走到包跟前拿出手機,是胖子打來的,“忱忱求救!我電腦怎麽突然黑屏了。”

沈忱抱歉地回頭給慕馥陽說:“你給我幾分鐘。”然後走到牆根兒去給胖子遠程指導,指導了半天胖子也不會弄,他又怕慕馥陽等急了,于是說:“晚上回來我給你修吧。”

胖子凄凄慘慘戚戚:“我的公選論文。”

“你拿我筆記本寫。”

“謝謝忱哥,忱哥真好。”

沈忱回過頭,慕馥陽已經等得有點兒不耐。

沈忱從剛才憋到現在,覺得還是應該說出自己的想法,可看他那表情又有點望而生畏。

可是憋着不能解決問題。

沈忱張了張嘴,大着膽子說:“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種感覺,我現在沒有模仿于晨曦。可能是你心裏頭老有個于晨曦的影子,所以你看我像他吧。”

慕馥陽怔了怔:“……”

平時他很好脾氣,幾乎不和任何人發火,這會兒也有點憋不住。

什麽心裏有個于晨曦的影子?這小子就是被派來給他添堵的。

他張了張嘴,但心裏對自己說不許發火。

尤其不能跟小孩兒一般見識。

自己比他大四歲,什麽概念,他就是個小屁孩兒,忍住。

于是他拿出張一百,說:“去吧,我渴了,我估計你也渴了,練習室的飲料喝煩了,到一層奶茶店買個水果綠茶去。”

沈忱愣了一下,沒接錢,自己走了。

慕馥陽坐在那兒,眸色轉暗,臉也跟着變黑。

他覺得自己想發脾氣,可是并不能對着沈忱發脾氣。

沈忱回來時,慕馥陽正坐在椅子上,沈忱讨好地過去把水果綠茶遞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慕馥陽剛才把他支走明顯是想給彼此一個緩和的時間,不過這會兒他看上去好像心情更差。

慕馥陽喝了一小口,懶懶道:“你先休息會兒吧。”

沈忱坐在地上喝飲料。

慕馥陽盯着他的頭頂,盯了沒一會兒,就看他翻起身來,沈忱一邊按播放鍵,一邊轉過身去朝向鏡子。

慕馥陽說:“你會跳爆閃的舞嗎?”

“當然會。”

“跳跳他們《懷念摯愛》的舞吧,我看看你跳別人的舞怎麽樣。”

他把電視切換到爆閃的歌兒,沈忱随即跳起來。

慕馥陽只看了幾個小節,突然嗤笑一聲:“停下吧。”

沈忱沒反應過來:”……“

他說完大步走到門口,打開門,深吸一口氣又轉回來:“最多還有一周,周末開始就得錄歌了,三首的和聲全部得重錄。你好好放飛,不幹趁早說,拉倒。”

沈忱聞言,愣了,搞什麽。

什麽意思?他哪裏放飛了?

随即他眉毛擰住,腮幫子左鼓一下,右鼓一下,剛張開嘴說“我怎麽放飛了?”,舞蹈室的門已經合上。

哎?走了?這人還摔門?

沈忱越想越來氣,走過去拉開門,慕馥陽的身影已經離得很遠,碩大的包遮住了他半個人。

沈忱朝他背影吼了句:“摔個屁的門啊,摔壞你賠嗎?”

那背影果然頓住,轉過臉來,面無表情。

“……”

“……”

他們倆靜默遙向吹胡子瞪眼,沈忱擡了擡下巴,慕馥陽舉起了他兇器般的包……

沈忱随即吓得趕緊縮回舞蹈室。

自己耍狠沒武器啊,慫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汐風給我的地雷,嘿嘿~不用給啦,沒事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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