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卓揚做了一晚上的夢，第二天起床時眉間略有疲憊。

卓母已經起了，她腿腳不方便，出去找不到工作，又不想拖累家裏。兩年前卓揚和妹妹卓茜湊了點錢，給她把假肢安上，能适應行走了後，卓母便在小區旁邊賣早餐。卓母賣的是米粉，每天四桶提前泡好的米粉，兩桶熬好的湯底，一個紅湯一個清湯，每天六點出攤，七點半差不多就能賣完。

卓揚洗漱好後，來不及吃飯，就幫卓母把幾個桶提到電梯裏。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是租的，為了照顧卓母的腿，卓揚多花了些錢租的帶電梯的小區，這樣偶爾遇到他換班時間比較晚的時候，卓母一個人也能輕松把桶提下去。

擺攤的地點就在小區出口旁邊，東西都拉來後，卓母便揮揮手，讓卓揚趕快回去。卓揚也沒多說什麽，只叫卓母有事打他電話。最開始卓母自己來擺攤，卓揚和卓茜都很擔心，兩人跟了一段時間後才慢慢放心，到現在卓母在這已經擺攤一年多時間，沒出過什麽事，這附近經常過來吃飯的食客們，都知道卓母腿腳不便，挺和氣包容的。

卓揚回到家，檸檸還在睡，她八點上學，如果是卓母送她去學校，她得睡到卓母回來才行。如果是卓揚送她，七點鐘就得起了。

卓揚給檸檸準備牛奶和雞蛋時，一團黑乎乎的小毛球滾到了他的腳邊，黏着他的鞋子可憐兮兮地喵喵叫。

卓揚低頭，差點把昨晚那只小黑貓忘了。昨天因為他的疏忽，檸檸差點被車撞到，當時他心有餘悸也沒有注意，讓檸檸把這只小貓給帶回來了。

卓揚所住的小區流浪貓有幾只，這只被檸檸取名小黑的小貓是小區裏唯一的黑色小奶貓，之前卓揚見過它兩次，每次它都跟在貓媽媽身後接受小區裏的有愛人士喂養。昨天也不知道貓媽媽去哪了，任它小小的一只孤零零地往馬路上竄。

小黑餓了，家裏沒有貓糧，卓揚便把給檸檸買的雞肉拿了一小塊喂它，小黑一邊吃一邊發出護食的呼嚕聲，聽在人類耳朵裏倒顯得享受了。

之後卓揚去卓母的房裏，把檸檸叫醒。

檸檸一臉迷蒙地揉揉眼，小手向卓揚張開，“爸爸，抱抱。”

卓揚依言把她抱起來，檸檸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

卓揚笑着也親了她一下，他們卓家一家子性情都比較內斂，檸檸卻分外的活潑，這小丫頭也不知随了誰的性子。腦海裏忽然浮現了昨天神情淡漠的那人，卓揚抿抿唇，眸色淡了兩分。

小黑已經吃完雞肉了，因為經常見人類，所以它并不怕生，這會兒自來熟地蹲在旁邊舔爪子洗臉。

檸檸看到小黑，呀了一聲，“小黑，你還在這裏呀？”

小黑停下動作，沖檸檸喵喵叫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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檸檸想去逗小黑，卓揚沒放她下地，帶着她去了衛生間，“我們先洗臉刷牙，今天爸爸送你去學校，所以我們要早點走。”

檸檸哦了一聲，嘴裏叼着牙刷，時不時扭頭看一眼跟過來蹲在門口繼續洗臉大業的小黑。

洗完臉，檸檸仰着臉讓卓揚給她擦香香，一邊說：“爸爸，我們能把小黑留下嗎？”

卓揚道：“留下來誰照顧它呀？”

“讓奶奶照顧它呀！”檸檸說，“奶奶每天一個人待在家裏多孤單呀，她和小黑可以互相照顧呀。”

卓母除了每天早上賣早餐，其它時候只要不用照看檸檸，她會在家做些編織玩偶，大部分時候都一個人待着，難免冷清。

卓揚頓了一瞬，說：“這個得奶奶同意才行。”

檸檸很有把握的樣子說：“奶奶喜歡小黑，她肯定會同意的。”

這一點卓揚也贊同，卓母做的玩偶大部分都是貓玩偶，肯定是喜歡貓的。只是養貓要花去卓母更多能夠賺錢的時間，還要有額外的經濟支出，卓揚不覺得卓母會同意。

帶檸檸去幼兒園的時候，卓揚經過卓母的攤子，跟她說了貓的事，“檸檸怕你孤單，所以希望你留下貓，家裏現在養只小貓不是什麽問題，不過我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不想養它，等我下班回來，就把它送去我認識的寵物醫院，麻煩裏面的朋友幫着找領養。”

卓母本來想一口拒絕，不過聽到卓揚說這是檸檸的意思後，先高興地捏了捏檸檸的小臉，然後對卓揚道：“那我考慮考慮。”

“奶奶，我們放學後再見咯。”檸檸穿着針織毛衣和背帶褲，背着卓母織給她的黃色小書包，一身顏色都粉粉嫩嫩的，看起來可愛極了。

把檸檸送到幼兒園，卓揚才搭公交去酒店。

交班時，卓揚得知昨晚1601的總統套入住了一位客人，像這類客人，酒店在服務态度上要求是比較嚴格的，比如平時只需要普通服務員送回的送洗衣服，一般由領班甚至是經理送去。

而今天1601有兩套衣服需要送回，卓揚記下了這件事情，才正式開始一天的工作。

到中午十一點的，是和客人約好送回衣服的時候，卓揚給1601打了個電話，房內有人，得知要送衣服過來，便讓他過去。

卓揚提着兩套衣服乘電梯一路到了十六樓，整個16樓共有五間總統套，但目前只有一位入住。整個樓層十分安靜，卓揚走到1601門前，按下了門鈴。

等了十幾秒，房門打開，是個穿着黑色西裝的魁梧大哥，卓揚臉上挂着标準微笑，剛想開口，門內便傳來一道聲音，“衣服送來了嗎？”

說話的人出現在卓揚面前，卓揚眸中閃過驚愕，這人正是昨天給他遞名片的司機。

司機顯然也認出了他，同樣愣了愣，然後笑道：“這麽巧，先生你在這工作？”

卓揚面色恢複正常，笑着應道：“是的。”

司機關心了一句，“你和孩子沒事吧？”

“沒事。”

司機放心了，他客氣地說道：“衣服放進衣帽間就可以了，麻煩你了。”

然後他側身讓開，讓卓揚進去。

卓揚往裏走了兩步，便看到了坐在裏面的席琛。

席琛坐在靠窗的沙發上，側對着他，他原本看着窗外，卓揚進來後，他便轉頭向這邊投來淡淡的一瞥，眉眼一如既往的漠然冷情，連一個擡眼的動作都那麽的漫不經心，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

卓揚此刻緊張得喉嚨發緊，一說話恐怕腔調會十分怪異。他只能讓自己的笑容盡量看起來自然，然後微微彎腰沖席琛點頭示意，便轉身走向了衣帽間。卓揚清晰地感覺到後背有一道視線緊緊地追随着他，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席琛在看他，反正他的手腳被視線盯得都變得僵硬起來，幾十秒的路程，他走得無比艱難。

放好衣服，卓揚深深地呼吸了一次，然後重新挂上完美的微笑走了出去，再次彎腰點頭後，便準備離開。他努力鎮定的腳步随着與門口的距離慢慢拉近，漸漸顯得迫不及待。

手握上門把前，一直沒出聲的席琛忽然叫住他，“卓揚。”

卓揚的腳步一頓，眼睛狠狠地閉上後再迅速睜開，從容轉身，看向席琛，“席先生。”

旁邊的司機驚訝地看了卓揚一眼，沒想到卓揚居然與自家老板認識。

席琛的指尖把玩着一顆小小的紐扣，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淡聲詢問：“你什麽時候結的婚？”

卓揚垂下眼眸，答道：“六年前。”

席琛的指尖一停，他沒再說話，整個房間便徹底安靜下來。氣氛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席琛才開口：“你走吧。”

卓揚點頭，轉身拉開房門，安靜地走了出去。

房內持續地安靜着，司機往席琛那邊看了一眼，就見自家一向看不出情緒的老板，此刻竟然眉峰微皺。司機訝異，是因為那個叫卓揚的客房領班？這可真稀奇，要知道席琛在情感上這一塊就好像天生少了些什麽，性情淡得席家人經常擔心他會忽然跑去做和尚，他跟在席琛身邊幾年，也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竟能挑動席琛的情緒。

而離開1601的卓揚，維持着笑容進了電梯，才将笑容微收，眼裏閃過一抹恍惚：席琛竟然還記得他，想來是那一次他的拒絕給席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叫卓揚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卓揚沒想到他和席琛會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再次相見。這一天，他的腦子裏一半是工作，一半是席琛。一個冷靜理智，一個卻又恍惚不寧，這兩種情緒像是将他撕裂成了兩半，直到下班的時候，才迎來喘氣的時間。

下班時，卓揚站在電梯裏将自己的腦子放空，等到電梯門開，他才收拾起情緒邁出了電梯。旁邊的客用電梯也同時打開，席琛帶着一行人從裏面走出來。

卓揚腳步遲疑了一下，猶豫着是不是要打招呼，但席琛已經面無表情地從他身前走過，唯有那個司機，轉頭對他笑了笑。

即便他們曾經有過最親密的接觸，但看着這樣的席琛卓揚心裏也并不難過。因為席琛一向就是這樣，他的視線從來只落在他想看的地方，旁的事物，只要他不感興趣，便不會施舍一眼。

去幼兒園接了檸檸回家，卓揚得到了卓母的答複，她願意留下小黑，“雖然調皮了些，不過有這麽個小東西在，倒少了許多冷清。”

于是小黑便順利在卓家安家，卓揚帶它去寵物店體檢驅蟲，是個身體十分健康的小夥子。

家裏有了小黑，檸檸也相當于有了玩伴，卓家更顯熱鬧。

浴室裏，卓揚聽着外面檸檸和小黑嬉鬧的笑聲，慢慢地将鏡子上的水珠抹去，鏡面中露出了他光裸的身軀。他的手撫上小腹下方，那裏橫着一道傷疤，是他生檸檸時留下的。

作為一個男人竟然能生孩子，卓揚眼裏漫過苦澀，如果被席琛知道，他會覺得他是個怪物？還是會懷疑他生下這個孩子的用心？

作者有話要說：

節奏或許慢，但這本我保證攻的戲份足足的，大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