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紅珠，我發現了一件事。”

宋長寧忽然開口，直覺告訴紅珠接下來不是什麽正常的話，可顯然對方需要她的應和，于是道，“那郡主發現了什麽？”

宋長寧嘆了口氣，拉開背對着楊家人的車窗簾子，憂愁望天，“這世上，能透過現象看本質的人太少了。”

“什麽意思？”紅珠茫然。

“衆人都以為我冠絕京城的容貌下是一顆草包的心，”宋長寧以手撫額，做出美人頭痛的姿勢，“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罷了，罷了！”

語氣中透着一股無奈和妥協。

紅珠：……

這句話是不是有點問題。

回到長公主府，宋長寧碰見黃秀兒并兩個小丫鬟在掃青石板路。

她換上了府裏小丫鬟統一的綠色比甲，低着頭很認真的掃地，風一吹，掃過的路又落了枯枝，她一點不煩躁，耐心的重新掃過。

看見宋長寧，她露出驚喜的表情，立刻放下掃帚，擦了擦手，上前恭敬的行禮。

宋長寧微微颔首，不置一詞的從她身旁走過。

和黃秀兒一起掃地的小丫鬟知道黃秀兒為什麽會進長公主府，她說，“真羨慕你，能認識郡主！”

她們這種小丫鬟，不要說近主子身，讓主子認識，連主子住的院子她們都進不去。

“你既認識郡主，怎麽不求求去郡主身邊伺候。”小丫鬟憧憬道，“要是能去郡主身邊伺候，以後說不定能成為紅珠姑娘那樣的人。”

整個長公主府裏的丫鬟誰不羨慕紅珠，吃穿用度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好，俨然是長公主府裏的二小姐。

另外一名一直沒說話的丫鬟嗤笑一聲，“憑她也想成為紅珠姑娘那樣的人？”

“人家紅珠姑娘可是陪着郡主從小長大的，至于她……”

她不屑的掃了一眼黃秀兒，話沒有說話，但看不起黃秀兒的意思已經表達得淋漓盡致。

黃秀兒收回看宋長寧的目光，被這樣嘲諷也不生氣，低頭認真掃地。

兩個丫鬟互相看了一眼，頗覺沒勁，也分開各自幹活去了。

不是所有人家都有楊國公府的顯赫與底氣，迎娶宋長寧為婦的好處肉眼可見，平王府的喬遷宴沒過幾日，就有人托人把話傳到了臨安長公主這兒。

送走友人，臨安有些恍惚，“原來長寧也到要成親的年紀了。”

在臨安心裏，宋長寧還是那個和她争驸馬的小女孩兒呢。

驸馬每次都會溫柔單手将長寧抱起，然後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牽住她，眼神溫柔到不可思議。

回憶了一番與驸馬的恩愛往昔，臨安讓人找來了京城未婚公子的畫像，力争要為女兒找一個既有驚世之才又有天人之姿的郡馬。

然而夫君為宋驸馬的臨安眼界太高，還沒考慮才學品性，只看了好幾捆的畫像，便覺得所有人的容貌都達不到她的要求。

不是眼睛不夠有神就是鼻子不夠挺，要麽就是臉太大，嘴唇太厚，裏面還有一個人頭發少得可憐。

歪瓜裂棗，不要說長寧肯定不會喜歡，她看着都嫌棄。

近身伺候的嬷嬷失笑，勸道，“我們驸馬百年難遇，公主想要以驸馬的标準來給郡主找郡馬怕是不容易。”

臨安嘆氣，“可是這些人也未免長得也太随心所欲了。”

她搖了搖頭，“京城這麽大，就沒幾個好看又能幹的男人嗎？”

嬷嬷回答，“有但是有。”

“誰？”

“太子殿下就很不錯。”知道臨安不甚喜歡太子，嬷嬷又說了一個人，“楊國公府的世子也挺好的，還與我們少爺是好友，算是知根知底了。”

臨安皺眉不高興，太子是長得不錯，雖然比不上她的驸馬，但已經大多數人都要來得好，但是這人是太子，以後要當皇帝，還是皇後的兒子，不行，不行。

至于楊年，如果不是曹氏的兒子，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臨安在心頭冷笑了一聲，別以為她不知道，曹氏不喜她，也不喜長寧。

雖然宋老夫人同樣不喜歡她，但當兒媳婦和當娘考慮得不一樣，長寧只是郡主不是公主，楊年也不是宋驸馬，她舍不得讓長寧去受曹氏的氣。

選了好幾天，臨安從好友陳氏那得知了一個人――梅閣老小兒子的長子，前些年一直在梅家祖籍，今年年初才進的京，為的是參加明年的科舉。

宋清遠是長公主府唯一的男主子，宋長寧的親事臨安自然是要和宋清遠商議。

宋清遠聞言後思索半晌道，“看長寧的意思吧。”

“當然要看長寧的意思，”臨安道，“我問的是你覺得他如何？”

“尚可。”

只是尚可？臨安問，“你不滿意他？”

宋清遠一笑，“要娶長寧，再出色的人，兒子也滿意不起來。”

從臨安嘴裏聽到梅修竹的聲音，宋長寧并不驚訝，上一世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臨安說她覺得梅修竹不錯，問宋長寧願不願意見一見。

宋長寧欣然答應了，見一見而已，又不會怎麽樣。

後來見了面才發現梅修竹模樣非常好，但她還沒決定要不要選梅修竹時她就死了，從太子口中知道梅修竹參加科考中了探花，甚至有人稱贊梅修竹有她爹的遺風。

只是從太子提起梅修竹的語氣來看，太子似乎不是很喜歡這個人。

“你和他沒見過，本宮也不想讓你盲婚啞嫁，不如你先接觸看看，不喜歡就算了。”臨安還在說，“後日你陳姨約了梅家二夫人去上香，你要是同意，我們就一起去。”

前世宋長寧是八月份出的事，和梅修竹只認識了三個來月的時間，接觸得不多，只感覺他是一個溫和清隽的人。

宋長寧喜美人，但對梅修竹卻喜歡不起來，不過也不讨厭就是了。

宋長寧不想相看梅修竹，但又想去上香。上輩子，她在寺廟裏曾經碰見了顧長樾。

不好把事情告訴臨安，宋長寧便答應先看看，打算等上香回來就說她沒看上梅修竹。

京城附近有衆多寺廟，其中以流光寺最大，占了好幾個山頭，香火鼎盛。

未婚男女相看不能明着來，尤其是這京城裏的人，以後還要打交道的，萬一不成，顯得尴尬。

到了上香的日子，臨安與宋長寧先到了流光寺。

流光寺是皇家寺院，來了一個長公主一個郡主，佛法高深的住持空空大師親自接待了她們。

和那些老得胡子斑白的和尚不同，空空大師是一個年輕得過分的人，若不是這是聲名遠播的流光寺，他年輕得讓人有些難以信服。

宋長寧打量着空空大師，她對這位空空大師挺好奇的。前世她今天碰見顧長樾時顧長樾就是在和空空大師說話，後來她附身成了玉佩，也曾經聽到過空空大師與顧長樾說話。

因為只有當顧長樾把玩玉佩時她才會恢複意識，所以只模模糊糊的聽過空空大師對顧長樾說：姻緣天定。

後面的話她沒聽見，因為顧長樾似乎把玉佩放在了桌子上。

空空大師在前面帶路，臨安小聲的對宋長寧說，“這主持倒是長得不錯，看着也聰明，可惜當了和尚。”

宋長寧瞅了一眼空空大師的背影，深以為然。

空空大師是前主持的關門弟子，據說很有佛性，甚至還有人說他是佛子轉世，所以才能年紀輕輕便當了主持。

上了香，宋長寧正想和臨安退出大殿，空空大師微笑道，“長公主和郡主不求一支簽？”

自驸馬死後，臨安覺得她沒什麽好求的也沒什麽想問的，開開心心過完餘生去找驸馬是她唯一的心願。

臨安搖頭拒絕，想着今日之行的原因，她側首對宋長寧道，“你去求一支吧。”

宋長寧看向空空――他或許真的有佛性，面皮白嫩，眉眼天生帶笑，看着人的時候會讓人感覺到春風拂面般的溫柔和寧靜。

宋長寧視線掠過空空，落在他身後的金身佛像上。

“不了，”宋長寧眼角一彎，語氣輕淡，“我覺得還是讓生命中多一點驚喜比較好。”

空空大師維持着嘴角的笑意不散，“人有旦夕禍福，郡主就不想提前規避嗎？”

她都重生了，求菩薩還不如去靠自己或者求太子，宋長寧搖頭，玩笑般的說，“除非菩薩能夠化解我所有的苦難。”

空空大師依然含笑，雙手合十，“郡主哪天改變主意了，可以來找貧僧。”

宋長寧深深的看了空空一眼，她總覺得這個空空大師有點像招搖撞騙的神棍。

“多謝大師，”宋長寧對臨安道，“母親，我們走吧。”

臨安也覺得空空大師說話怪怪的，母女二人出了大殿，往後山走去，路上“偶遇”了友人陳氏以及梅家二夫人與梅修竹。

走在陳氏與梅二夫人身後的梅修竹一身青色袍子，長身玉立，翩然俊雅。

不知為何，見到梅修竹，宋長寧并不欣賞他的容貌，腦海裏反而浮現出顧長樾吃桂花糕的樣子。

這一剎那，宋長寧驚覺，其實顧長樾長得挺好看的。

如果她是京城第一美人，那他應該能排上第二吧。

作者有話要說：  宋清遠：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