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實實在在的擁抱,連同周遭的黑暗包圍了阮時意, 讓她有些發懵。
她深刻意識到, 不論多努力與徐赫劃清界線, 對方總能尋獲摟摟抱抱的機會。
“三郎, 打住!咱們說好的……”
她雙手使勁推他, 卻未能使他往後挪移半分。
他以手掌輕柔撫摸她半傾垂的青絲,嘴唇貼在她頰邊摩挲,胡茬紮人, 語帶撩撥, 輕聲低喃。
”阮阮啊!你都熬成‘太夫人’了,沒理由不明白, 大夜晚孤身跑去男人家裏,意味着什麽……”
阮時意暗悔自己過分沖動, 竟着了他的道兒。
她勉強維持順暢呼吸,淡聲道:“先放手, 有話好好說。”
“你不讓抱,我不想說話。”某人耍賴。
“放開!我說完就走!”阮時意軟嗓再添三分冷。
縱然不舍, 迫于她端肅态度的壓力,徐赫磨牙吮血, 緩緩松開她, “要不……進屋聊?”
“不必了……”
然則話音未落,院落中傳來阿六清脆稚嫩的嗓音:“奇了怪了!叔叔咋還沒回!大毛!二毛!我帶你倆溜幾圈!”
阮時意聞言, 渾身一哆嗦。
依照雙犬靈敏的嗅覺, 以及對徐赫的黏纏, 定然不顧孩子拽扯,火速奔入竹叢後!
若被阿六瞧見二人躲在此地,面對面身軀向貼,當真沒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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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時意第一反應是,逃!哪怕裝作不期而遇,也總比現場捉奸多了緩和餘地。
孩子帶上木門的磕碰聲和鐵鏈聲,伴随兩條大犬興奮哈氣的粗喘聲,使得阮時意心跳如凝。
徐赫低笑:“看來,只能冒險回屋一避!”
他不等她答應或拒絕,抱她躍至空曠處,而後将她橫抱胸前,足尖輕點,騰空而起,翻進了院牆內。
果不其然,雙犬引着阿六直奔他們先前所站的位置,嗷嗷亂叫了一陣,“遛”着阿六跑了。
阮時意緊揪的心稍稍平緩,猛然驚覺,自己居然仍被徐赫抱住,且左手不由自主擡起,緊抓他的前襟……
“放我下來。”她率先松手。
徐赫紋絲不動,悶聲不響。
阮時意擡頭,恰恰撞上他塗了蜜的笑。
腦子因似曾相識的一幕而瞬間空白,她回過神,自行掙紮下地,轉身走向院門方向。
“門從外頭鎖上了。”徐赫笑容越發得意。
阮時意終于明白,這是真掉進了陷阱。
是她年紀大、反應慢?
總不能傻呆呆杵在原地,迎接遛圈歸來的阿六和雙犬吧?
“快把我弄出去!”她咬唇瞋瞪他。
徐赫長眸因歡暢笑顏彎成好看的弧度,如潋滟無限春光。
他笑嘻嘻沖她張開懷抱,“抱我。”
阮時意頓覺難堪,但若不由他抱着翻牆,以她一己之能,如何越過圍牆?
按捺憤懑與疑似赧然的情緒,她負氣走回他跟前,擺出坦蕩蕩的凜然,雙手硬邦邦地搭在他肩頭。
徐赫偷笑着一把撈她入懷,結實肌肉與柔軟嬌軀碰撞出極致暧昧。
阮時意被他硬實胸肌硌得慌,口不擇言地愠道:“輕點!我這老骨頭豈經得起你折騰?”
“……”徐赫面露古怪笑意,“嘻嘻,你确定……要我‘輕點折騰’?”
阮時意暗呼糟糕,瞎說什麽呢!
眼看他竟抱着她往裏走,她立時警覺,邊扭動身體掙開,邊怒聲呵斥:“做什麽!”
“不做什麽,進屋聊……唉!你別掐太狠!我跟你說個事……你!哎喲!痛死了!我在你眼裏成禽獸了?”
他死死摟緊胡亂掐打的她,踹開房門而入,又一腳把門踢上,溫聲道:“我若是真想胡來,你這點力氣,能對抗得了我?放心,我就想和你聊幾句,不幹別的……”
阮時意見他沒把自己抱入內室,而是放在窗邊椅子上,臉上陰雲略散。
不料,他唇瓣噙笑,補了句:“最多,親一親。”
“……”阮時意又想打人了。
他房中僅有一盞孤燈,桌椅條案等物以簡潔實用為主,沒多少雕花裝飾;牆角置有一博古架,除去幾件瓷器外,餘下全是布老虎、撥浪鼓、小人偶等物。
徐赫循着她視線所及,解釋道:”這是我回京路上,給孩子買的。可惜,晚了三十五年。”
阮時意心頭發軟,嗓音也軟上兩分:“且當作上天安排吧!……讓孩子們在逆境中成材。你……別再緬懷往事,以免徒增傷感。”
“我懂。”
他拖着沉重步伐,行至架子前,拉開小抽屜,取出一根羊脂玉簪。
玉色瑩白油潤,金黃色的皮子镂雕蓮花紋,顯得十分精巧別致。
“這玉簪随我在雪地裏埋了好久……以為你不在人世時,曾想過找機會藏入墳墓,如今……”
阮時意張口欲拒,他已将玉簪斜斜插在她發髻上,眼波溫柔如水,“我的阮阮,真好看……”
或許燈火掩映下的他,容顏如雕如琢,或許是那隐藏悸動的嗓音沉柔如沙,或許是他星眸光芒灼灼燙人……她未再推拒,默然接納這遲來的禮物。
徐赫含情目光逐寸描摹她俏顏的柔潤棱角,輕搓雙手,期許而笑:“既然你收下了,不如親我一口以表謝意?”
阮時意氣得給了他一拳。
他笑哼哼承受,語帶懷念:“我以前每每給你買首飾、漂亮衣裳好看小玩意兒,你總是高興蹦起,捧起我的臉吧唧就是一親……”
“你住口!”她惱羞成怒,又用小粉拳捶了他兩下。
“阮阮,你再揍我,我可受不了!”他耳尖漸紅,喉結不自覺滾了滾,“你還記得那回……”
“不記得!我什麽都不記得!”
“那我助你回憶一下……”
“不用!”
她徹底抛下平素的雍容端莊,粗暴打斷他。
她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
婚後如膠似漆的頭一年,有一回出游,他非說天氣好,不會下雨。
結果到了山上,大雨滂沱,二人被迫躲進小山洞。
打趣中,她被他的戲言激怒,也是像此刻這般,揚拳亂揍,後也不知怎的……被他哄着、誘着就地吃掉,各種放肆與纏綿,直到雨過天晴才完事。
在荒郊野外翻雲覆雨,于她而言太過大膽刺激,是以到了今時今日,仍未忘懷。
徐赫重提舊事,硬生生逼紅了她的臉。
可她不得不假裝失憶。
至少不能讓他知曉,時隔近四十年,她還為當時的旖旎畫面而心慌意亂。
暗暗深呼吸,她端起肅容,正色道:“三郎,我希望,在咱們賭局未分勝負前,你能對我尊重些。”
“所以,我贏了,就能對你為所欲為?”他舔了舔唇角,笑帶邪氣。
阮時意攥緊拳頭:“印象中,我所嫁之人,沒這麽不要臉!”
——起碼不會調戲上了年紀的老太太。
“是啊,”徐赫感嘆,“以前是你主動纏我的,我雖蠢蠢欲動,還得裝正經;現在反過來,你一天到晚裝正經。”
“我本來就很正經!”阮時意怒了。
“唔……是誰在我作畫時,只穿一層薄衫在我面前招搖?是誰亂摸我的腰,嬌哼軟語,然後還慢悠悠解了衣裳,袒露肩背,讓我給畫幾葉蘭?”
此事對于他來說,不過一兩年內的事,自是記憶猶新。
“不!不要說了!那不是我!”阮時意再也繃不住了,幾乎炸裂,禁不住擡手捂住淺緋臉頰。
“除了你還有誰?”他哈哈大笑,“我素以豔福匪淺為傲……旁人大抵只知你文雅娴靜的一面,何曾料想你骨子裏是個妖嬈美豔的小妖精?”
“我那時年紀小不懂事,總成了吧?”阮時意自暴自棄擠出一句。
“你現在……比起當年更嬌嫩細膩,相信我,我們依舊無比契合。”
他笑吟吟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被她嫌棄拍掉。
緘默半晌無話,他直視她薄怒的嬌顏,無端發出一聲慨嘆:“唉,真傷腦筋!我的右手本該用來執筆作畫、描繪世間壯闊山水,如今被你逼得……淨幹些龌龊事。”
“……?”
“咳咳,”他換了個話題,“那兩條傻狗,被雁族人稱作‘探花狼’,據我的觀察,它們對絕大多數的人懷藏敵意或警惕,唯獨對你我……一見如故,分外親熱。因此,在它們适應更多陌生人前,你千萬別出現在它倆的視線範圍內。”
阮時意憶及徐明禮所言,不無擔憂:“可是,你時常與它們一處,太危險!”
“它們終究救過我,若不是它倆把我從雪裏挖出,還将我踩醒,說不定,我會在山裏深埋到死……”徐赫從案上拿過一把剪子,“相處日久,感情深厚。再不濟,咱們還有辦法……”
阮時意疑心,阿六和狗找不到徐赫,會速速返歸,急忙挑明要緊之事。
“照眼下情況,晴岚圖每一段背後均有字?要連在一起方能尋出奧秘?”
徐赫點頭:“地下河、石龍為記,這兩段是相連的,但古祁城是否有地下河,咱們不得而知。缺了中間的,信息不全,沒準兒會南轅北轍、徒勞無功。”
“那咱們盡早行動,省得波折再生。”
“我至今還無另外兩幅的相關線索,阮阮……你說過會公平競争的!好歹再透露些!”
他語氣不滿之餘,又飽含誠懇。
阮時意微微垂眸,粉唇勾挑一玄妙莫測的笑:“我一直懷疑,其中某段,落在銜雲郡主之手。”
“誰?”徐赫一臉疑問。
“名動京城的銜雲郡主!你居然沒聽說過!”
阮時意沒好氣地翻了個優雅動人的白眼,随後沖他俏皮眨眼,哼笑補充。
“——你,‘探微先生’的天字第二號崇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