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喧鬧半日的瀾園逐漸恢複寧靜。

阮時意被徐赫纏得抽不開身, 只好讓于娴帶人恭送洪朗然父子離開。

以前“被狗啃”、“夜間到群院私會”、“夜市陋巷約會”、“下雨同坐馬車”、“秋游北山後登門喝湯”等等引人遐思或令人非議的事件,皆因撲塑迷離而顯似是而非。

但今日,瀾園中人已确認某些重要且确切的“事實”。

——“書畫先生”大清早由于嬷嬷親送、翻牆出瀾園時, 而徹夜未回寝居的“阮姑娘”卻晨間沐浴……

——曾對“阮姑娘”頻頻示好的洪大公子當街吃飛醋,對“書畫先生”進行圍追堵截。未料這位堂堂禦廷內位副指揮使, 被對方一拳打暈。

——愛子心切的洪大将軍聞訊趕來,企圖扭斷“書畫先生”的脖子為兒子複仇, 遭阮姑娘怒而喝止。

——三人在偏廳密談後,洪大将軍萎靡不振、兩眼通紅,留下一千兩紋銀“賠罪”, 與洪大公子黯然告辭;“阮姑娘”連送貴客出門的禮貌也欠奉, 親扶“書畫先生”回客院歇息……

啧啧啧, 證據确鑿,二人奸情大白于天下。

對此,瀾園上下均閉口不談, 又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 忙活之餘, 不時窺探專門為阿六和雙犬辟出的小客院。

客院內, 牆壁和樹木布滿狗爪印和牙印子,分外滑稽。

東面廂房犬吠聲不斷,雙犬興奮撲騰,來回亂轉, 舞成兩團灰影。

當徐赫由阮時意攙扶落座, 接過阿六捧來的熱茶, 問起孩子近況,雙犬如邀寵般直撲而來,重重拍在他傷處,痛得他嗷嗷出聲。

他苦笑着騰出右手,輪流撫摸狗頭,聽完阿六彙報,欣慰一笑,示意他們到外頭玩耍。

簡樸無任何雜物的卧房內,僅剩夫妻二人四目相對。

阮時意退開數步,俏臉緊繃,冷聲道:“人盡皆知,滿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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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也沒想過洪家那對父子就在外頭啊!”徐赫委屈,“你以為我樂意被他們輪流揍?死黑炭頭!下手狠成那樣!”

“你倆往時沒少動真格,不見你這麽怕疼的!”

“以前是以前,我比你大七歲,自是要維持頂天立地、百折不撓的剛毅形象,打碎了牙也得往肚子裏咽!現下嘛……誰不知徐太夫人仁慈心軟,故作堅強已無用處,愛哭的孩子有糖吃……嘿嘿!”

“你倒肯說真話了?滑頭!”

徐赫拉過她的手,覆向自己臉額腫起的新傷,“是真的痛!我肩膀骨頭估計都裂了……唉!不信你摸摸,一定裂了!”

阮時意已習慣他沒皮沒臉借機揩油,“老洪答應替咱們保密,你何故又跑去招惹他?出廳前還挨兩下,自作自受!”

“你和玉苋……于嬷嬷說話時,他喃喃自語,說為何返老還童的好事,他沒撈上。我随口說了句,‘什麽叫神仙眷侶,知道不?’……這家夥,反手給了我一拳!去他奶奶的!還朝我臉上招呼!下回我定要狂揍他兒子!”

阮時意暗笑:“打不過老子,找小的晦氣!您可真有出息!”

“切!”徐赫不以為然,“我年輕力壯,跑去毆打那老骨頭,豈不遭人恥笑?”

阮時意懶得戳穿他,柔聲道:“你甭往心裏去……別看老洪嘴上嚷嚷要将你‘剁成肉醬、挫骨揚灰’,可當年聽聞你堕崖無生還跡象時,除了咱們徐家人,最難過的要數他了……

“多年來,他對我窮追不舍,可我心裏清楚,他一則放不下年少執念,二則有替你照顧我的意思,他雖口不擇言、脾氣暴躁,卻是重情重義、信得過的老朋友。”

徐赫輕撫她柔軟細膩的手,悄然與她十指相扣,默然半晌,悶聲道:“我懂。”

衆所周知,洪朗然和徐赫自幼相熟,與阮時意亦然。

洪朗然心裏喜歡阮時意,奈何阮時意不過金釵之年,他沒敢表露;誰知轉過頭,他的好哥們、書畫界小有名氣的徐三公子,已堂而皇之到阮家拜師,悄悄把他的心上人偷走了……他生氣惱怒,終歸承認,他們天造地設。

洪朗然真正恨徐赫的,不是他搶走了意中人,而是搶走了卻沒能待她千般寵愛,更遠走他方,害她從受人呵護的嬌花,硬生生活成為徐家遮蔭的大樹。

如今得知,徐赫劫後歸來,早年之事另有苦衷,且心心念念的“小阮”以另一身份存活于世……洪朗然再執拗,也是時候解開心結。

阮時意确信,他自有分寸。

徐赫顯然與她在想同一樁事,笑哼哼地道:“這下,他大概抹不開老臉來纏你這小姑娘,也該管好他家的小硯臺吧?”

“什麽‘小硯臺’?”阮時意一頭霧水。

“我懶記那幫小子叫啥名字!老洪他兒子送了你硯臺,我就管他叫小硯臺了!”

阮時意忍笑道:“那幫小子?還有誰?”

“藍家的長孫!”

“那……您給藍大公子,取了什麽綽號?”

徐赫得意而笑:“小甜糕。”

“……”

阮時意因徐晟與藍豫立交好,私心也将其視為孫兒,一直愛護有加。

聞徐赫之言,她勉強記起有一次被徐赫堵在巷裏,藍曦芸追過來,聲稱兄長沒好意思親手送贈小甜糕雲雲。

呵,徐醋壇子記到現在!

阮時意一本正經附和:“這綽號還挺貼切,往後我當面喚他‘小甜糕’好了!”

“你敢?”

徐赫磨牙吮血,一把将她拉到腿上。

阮時意臉頰緋霞蔓延,推了兩下沒退開,又恐用力時碰到他的傷,低聲警告:“還沒鬧夠?”

徐赫嘴唇微張,正欲開口,忽聞院外有人大聲叫道:“姑娘!首輔大人和大公子到訪!”

阮時意連忙掙紮而起,整理衣袍,遲疑片晌,小聲問:“既然連老洪也知曉內情,要不……你出去見見兒孫?”

徐赫眼底迸濺欣喜,又瞬即暗淡下去。

一身的傷,狼狽不堪。

外加禦前擡頭不見低頭見,萬一失了分寸……

他暗地嘆了口氣,緩緩搖頭:“目下,還不是時候。”

*****

一盞茶時分後,阮時意步伐匆匆,踏入茶香缭繞的偏廳。

徐明禮和徐晟慌忙起身,容色透着不言而喻的古怪。

外界相傳洪大将軍父子與“阮姑娘”的情郎起了争執,不惜親自下場,直至“阮姑娘”出門幹預才勉強平息。

徐明禮深覺此事大有蹊跷,一接到消息,立即找來徐晟,快馬加鞭趕到瀾園。

見母親發型随意、裙裳搭配不倫不類,但神情端肅,并無不妥之處,他才稍稍放下心頭大石。

屏退閑雜仆役,他不好張口問争風吃醋的風流韻事,決意先談正經事。

“母親,前任吏部尚書齊穆,原定安排在十一月下旬問斬,但他為保幼子,曾暗示尚有未落網者,結果……昨夜忽然心絞痛,猝死獄中……”

阮時意秀眉一挑:“哦?”

“太醫連夜查核,查不出所以然,便如您當時那般……說不定,有人生怕夜長夢多,下毒滅了口?”

阮時意早猜出另有一位幕後操縱者逍遙法外,并未流露驚訝。

徐家人近兩年樹大招風,無意間擋了人家的道,被視為眼中釘、心中刺,也在所難免。

欲置他們于死地的,更有可能為官商勾結的勢力。

徐明禮談論完對未明局勢的推測後,借口要出門解手,看似不經意向徐晟打了個眼色。

徐晟頓時尴尬。

他當然明白,他那老成持重的首輔爹,沒好意思問年輕祖母有關“情郎”的桃色傳聞,打算利用他的“天真無邪、童言無忌”來旁敲側擊。

然而,徐晟不必多問,已猜出和洪軒大打出手的人是誰,兼之他早答應阮時意保守秘密,何必假惺惺試探?

等徐明禮大步出門後,阮時意笑問:“晟兒,你爹讓你從我這兒探聽什麽呢?”

“……這,您看啊!上午瀾園發生那麽大的事兒,父親肯定是關心您的安危,又抹不開面子……您說,我該怎樣回他呢?”

“你就說,你問過,可我老人家……心情不悅,一個字也沒說。”

徐晟撓頭:“有比這更敷衍的答案麽?”

“那你讓我怎麽回答你?我在瀾園花天酒地、夜夜笙歌、風流快活?”

“呵……您說笑了!不過,有件事,”徐晟躊躇,“孫兒不确定您是否知情。”

“有話就說,你不說,我哪兒曉得自己知不知情!”

阮時意端起杯盞,淺抿一口茶,心下暗忖:徐家老中青三代,真是難伺候極了!

“我在宮裏遇見先生,他居然裝作沒瞧見我!”

“什麽!”

阮時意手一抖,青瓷盞險些脫手,盡管勉強穩住了,仍無可避免地在素白羅裙上灑了幾滴茶湯。

“他沒告訴您?”徐晟咂舌。

阮時意心底騰起一股涼意。

她大致明了,何以徐赫口風如此之緊。

深吸一口氣,她直視長孫,語氣凝重且不容回絕:“此事不得對外宣揚,如他假裝不認識你,你也別去管他。”

“是,”徐晟點頭,複問,“阿六和狗狗呢?我想跟他們玩會兒……”

“不許,”阮時意驀然站起,眉宇間似結了一層霜,淡聲道,“我還有事,你們爺兒倆自便。”

說罷,自行邁步出廳,直向客院走去。

徐晟哭喪着臉——自家祖母丢下他們父子,公然跑去會情郎!

果然,他要失寵了!

*****

午後陽光從窗格漏入,游蕩在半空的微塵被染成無數碎金,為靜谧房中添了一絲活躍氣息。

徐赫懶懶靠在廂房床榻上,閉眼靜聽犬吠聲時遠時近,始終未能聽出任何子孫的交談聲。

真傻!他曾千叮萬囑,讓阮時意給阿六和雙犬安排最角落的小院,豈能癡心妄想徐明禮父子會閑逛至此?

一夜未合眼,他困頓不堪,忍着肩頭劇痛換了個姿勢,迷迷糊糊間,隐隐聽見遠處輕微腳步聲行近。

來者進院後,竟從內上闩。

徐赫瞬間全醒,細聽對方步伐輕靈,非習武者,房門已被人用力推開。

來勢洶洶的,是他的妻。

逆着陽光,他瞧不清她的表情,唯有笑道:“還挺快的……”

阮時意順手掩上房門,直奔榻前,居高臨下俯視他:“你進宮了?你該不會是……”

徐赫一驚。

對……他前日差點撞上徐晟,想來那臭小子還是認出他,轉頭給自家祖母報信來了!

他怎就睡了那麽多年?錯過打孫子屁股的最佳年月!

面對阮時意的冷言質問,徐赫緘默片刻,慢吞吞坐起身。

他從最開始便有意瞞她,寧願被她誤會自己與銜雲郡主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為的只是不讓她擔驚受怕。

可他萬萬沒想到,秋澄會拜他為師,且拉上了宮裏當值的徐晟,因此結緣。

他自問除去面聖,別的時間多半在翰林畫院日夜作畫,百密一疏,依舊被那孩子逮到了。

漫長沉默過後,阮時意催促道:“是為晴岚圖?”

徐赫猶自遲疑,故意顯出吊兒郎當的樣子:“哎呀!你不是說……我是那誰的小郎君麽?随皇族人進宮一次兩次,有何好稀奇的!”

“胡說!郡主還在江南游玩!你別想瞞我!”

“你又忘了規矩?說好的,親一口才……”

話音未落,卻見阮時意擡手一把拽住他的前襟,使勁往下扯,迫使他低頭遷就她的力度;她則踮起腳尖,高仰脖子,粉唇湊近,快速在他頰邊一印。

退開時,她從牙縫間擠出一句:“如實招來!快!”

“……!”

徐赫整個人發懵。

她、她她……主動親了他?

定是在做夢!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他以不可思議的詭異眼神盯着她,哪怕她此刻臉上全是焦灼,眼神滿滿審視,耳朵依稀泛起的紅暈已洩露了她的羞赧。

他的妻,雖說為尋答案才親他,可緣由毋庸置疑——關心他的安危。

念及此處,徐赫只覺心花一朵朵“嗖嗖嗖”綻放,能教他四肢百骸的傷痛因花蜜浸泡而麻木,乃至消失。

他哼笑着上前半步:“不懂規矩!說好的,問話,得用舌頭,撬開嘴巴……”

“你!你少得隴望蜀!”

阮時意情急之下親了他,老臉已有些挂不住。

再聽他口出撩撥之言、俯身靠近,她驚得連連後退,不料被圓鼓木凳絆了腳,失了重心,身子向後傾倒。

徐赫及時探臂,牢牢圈上她的腰,順着她的倒退而步步緊逼,最終将她抵在雕花房門上。

他嗓音微微含着嘶啞的低沉,字字墜人心。

“我猜,你早忘了,我不介意示範一下。”

*****

吱——

承受重壓的門板,不合時宜發出一聲撩人心弦的細碎聲響。

日影經過窗花雕琢,映在徐赫那張俊郎面容上,清晰點亮了他深深墨眸的情和欲。

逼仄狹窄的幾寸距離,呼吸相聞。

阮時意受無形氣場逼壓,全然忘了該如何逃脫,傻傻瞪着杏眸,眼睜睜看他小心翼翼湊來,以溫涼薄唇,謹慎、輕緩、妥帖熨上她的。

過程極其緩慢,可阮時意莫名沒有躲開。

她甚至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因激動而誘發的一點難以覺察的輕顫。

溫溫軟軟的四片唇,隔着三十六年的時光,重新緊密相貼。

對于她而言,異常陌生,異常微妙……乃在滋生出疑惑——他的吻,是這樣的?

她的茫然與順從,大大鼓舞了徐赫,誘使他啓唇,輕吮她的嬌軟唇瓣,以靈活巧舌掃過她的牙龈,撬開她的貝齒,攫住她馥郁的舌尖……

他吻得虔誠而認真。

阮時意想要回避時,已徹底無處可逃。

她的纖腰被他大手固住,臉蛋也遭他另一只手托住,只能被動地承受他唇舌的攪弄、胡子的輕紮。

漸漸地,他越發不滿足于她的木然、僵硬、無反應,嘴上和手上的力度一點點加重。

身軀緊貼,他以結實硬朗的軀幹壓迫着她綿軟的曲線。

她不得不擡手抵住他胸腹,羞惱抗拒,鼻息的輕哼則如呢喃,換氣間的低喘近乎于吟哦,無端透着媚意,撩撥得他無法自持。

他攫取她齒間殘留的茶香,攫取她的全身力氣,攫取她的氣息與心跳,讓硬邦邦全無情意的她,逐寸酥軟且迷亂。

阮時意毫無反抗餘地。

忘了何時,他也曾在阮家的老宅書房中欺負過她。

她好像……因為生氣,咬了他一口,引發他的忘情和肆意。

時隔多年,記憶已不明晰。

但因隐約想起有這麽回事,她沒敢咬他,沒敢激起他的占有欲。

只是努力忍着,不要沉淪,不要回應,以免他産生某種誤會,斷定她全身心接納他。

徐赫時而急躁,時而又耐着性子,把懷中人吻成軟綿綿的一團,才滿足地放過她。

他眼底噙笑,對上她迷朦水眸的剎那,老夫老妻雙雙紅了臉。

趁着她忘了抵抗,他陶醉擁她入懷。

良久,他笑意缱绻,“我的阮阮,哪裏嘴硬了?明明特別軟。”

阮時意如大夢初醒,驟然抽了口涼氣,掙開他的懷抱,愠道:“便宜占完了!還不從實招來?”

徐赫啞然失笑,以指頭輕刮她鼻梁:“你這沒情趣的老太婆!”

頓了頓,補充道,“我在翰林畫院謀了個職位。”

“你、你要偷……聖上手裏的那幅晴岚圖?”

阮時意幾乎不敢相信,他膽大至斯。

徐赫歪着腦袋:“不然呢?難道,你覺得我會撇下你,跑去當個芝麻綠豆小官?”

“為何冒如此大的險?為了那賭局?還是……老爺子的一句話?”

阮時意如有百箭穿心,深悔當初以此作賭。

徐赫捕捉她閃爍眸光,柔柔撫慰道:“我去了一月有餘,已獲皇帝信任。前兩日,我提出,希望多欣賞、多臨摹皇家收藏,他還很高興,還笑着說,沒準兒我才是探微先生轉世。”

“三郎,”阮時意心亂如麻,“你別冒險!這賭局一點不重要!你不如……老老實實在裏頭作畫吧!阿六、大毛、二毛……我會照看好。你以此開展你的新人生,咱們就算做不成恩愛夫妻,也一定會成為相互扶持的親人。”

“阮阮,你無須自責,此舉不單為你,不單為老爺子,也為完成我對長輩諾言。”

“可翰林畫院與皇宮內收藏何止千萬……“

“我自知不會太快接觸到晴岚圖,短則一兩月,長則一年半載……我之所以瞞着你,一來是欺君大罪,不想連累你和家人;二來,能讓你少擔憂一日是一日。

“你雖死活不承認心裏有我,但我若出了差池,世上萬萬人,你必定是最難過的那位,我絕不會讓你……再為我傷心一回。”

阮時意握住他微涼的手,喉底艱澀:“三郎,我知你心意已決,但仍要勸你,永遠記住一件事——活着的人,更重要。這就是我當年狠下心切割晴岚圖,換取孩子們更好生存條件的原因。

“如若爺爺的遺願沒能達成,那就讓它過去!也許是上蒼的安排,只要咱們盡了人事,聽天命便是。再說,或許等郡主回來,我們多拿一幅,即可解開謎底。答應我,若無絕對把握,千萬千萬……別冒這個險。”

她早在最美好的年華失去了他一次。

花了十多年,才真正走出陰影。

即便走過曲折一生,愛恨淡去,她仍衷心祈願,他活得好好的。

倘若他被發覺心懷異念,付出代價的不僅僅是他本人,也必将牽扯與他來往甚密的她。

“阮阮,“徐赫回握她的手,”我應承你,第一,我絕不牽連你們;第二,無勝券時絕不出手。這種掉腦袋的事,我不會冒冒失失,還得留着一張嘴來親你呢!”

阮時意心中千頭萬緒,全數湧上喉嚨,堵住她的呼吸,以致于無暇理會他的調戲。

難怪秋澄說“先生每日來回奔走城南城北”,是以贈送馬匹,且他所贈的“外祖父的未問世之作”,連書畫院的先生們也認定是真跡,且為之驚嘆。

他早有預謀,為的是偷龍轉鳳。

“對了,”徐赫猛地憶及一事,“你可曾在《萬山晴岚圖》第一段加蓋閑章之類?”

阮時意悶聲道:“有無加蓋,我沒印象;你的那套章子,我倒是保留了……在書閣。待會兒等他們父子回去,我再給你翻出來。”

徐赫既驚且喜,一把摟住她,卻又因扯到肩頭的傷,呲牙裂嘴:“嘶……你還不承認!”

“承認什麽?”

“把我大大小小的物件悉心保存多年,卻老說心裏沒我!”

“田黃、芙蓉、雞血……等同于黃金!我舍得丢?”阮時意沒好氣推開他,“不許再渾水摸魚!不許亂抱亂親!方才那種事,下、下下不違例!”

他唇舌的滋味猶于她口腔內萦繞,讓遲鈍的她有了姍姍來遲的羞恥感。

徐赫得逞一回,自然不急着逼迫她。

他捂住酸痛的肩,拉她坐到圈椅上,忿然罵道:“死黑炭頭!又兇又狠!還說我長得像什麽短命牛糞?幾個意思?”

阮時意莞爾:“他曾當衆宣稱——我是京城一朵花,卻插在牛糞上……且不選別的牛糞,偏要選你這最短命的一坨!”

“你是京城的花,我是最短命的牛糞,這話沒錯……”徐赫翻了個白眼,“可鮮花插在牛糞上?分明是反過來!”

“……嗯?”阮時意不明其意。

徐赫勾唇笑道:“你說說看,我倆……到底誰插的誰?”

阮時意一呆,好不容易理解話裏含義,頰畔火燒雲起落變幻。

“你、你這滿嘴葷話的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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