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樊星眼前一黑,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識, 但是他沒有, 因為他依然能清楚的聽到宋陽在說話。

“警方已經動用了所有資源，在最快的時間鎖定了他們的位置, 但還是晚了一步。我們趕到的時候，車已經撞向路邊……”

宋陽頓了頓, 聲音有些無力, “蕭禦的情況有點危險，目前已經用直升機直接送往醫院搶救, 而且……”

“陸馳呢？”樊星并不關心蕭禦, 他所剩無幾的注意力一直在等待陸馳的消息。

“陸馳……我們在現場并沒有看到他, 目前警方還在找。不過能确定的是, 出事的時候陸馳肯定不在車上。而且，我們趕到的時候, 蕭禦的車忽然打了個急轉彎, 而且當時那條路上根本沒有障礙物，所以我推斷可能是陸馳當時忽然出現在路的前方。蕭禦為了避開他, 才會在車速極快的時候急轉, 這才致使發生了車禍。”

“你的意思是……”樊星的聲音有些虛幻, 透着他不可置信的驚喜，“陸馳沒事，對嗎？”

按照宋陽的描述，陸馳原本的計劃, 應該不僅僅的是要複刻當年楚嘉文車禍的情景，還打算讓蕭禦做這個兇手，讓自己作為楚嘉文死在蕭禦的車輪下。

這對本來內心就極度脆弱的蕭禦來說，絕對是致命的打擊，當年他眼睜睜看着楚嘉文死了，已經成了他心底無法治愈的傷口，這麽多年過去，依然鮮血淋漓。

如今，陸馳成了他的精神寄托，卻被他用了跟七年前一樣的方式撞死了，他就此活不去一死了之最好，活下去了，絕對生不如死。

這就是陸馳要的效果。

可是陸馳大概沒想到會有另一種結果，那就是蕭禦在看到他的一瞬間，選擇自己死也沒有撞向他。

所以，陸馳沒有出車禍。

那應該……還活着，還活着，對不對？

宋陽接道：“應該是這樣，現場也只有蕭禦一個人的血跡。”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樊星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忍不住催促賀清墨，“哥哥，咱們快點了，你快開車，我們趕快過去。”

賀清墨見他終于有了幾分活力，也松了一口氣，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接口道：“現在趕過去大概也是找不到他的。你打他電話看看，也許，他會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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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星想了想，覺得賀清墨說的有道理。警察已經出動了大量警力，在周邊搜查都沒能找到陸馳，十有**陸馳肯定已經不在現場了。

不過樊星卻有點想不明白，賀清墨為什麽要讓他打電話給陸馳，而且語氣雖然不是很篤定，卻不知道為什麽，樊星就覺得他好像能肯定他打電話陸馳會接。

“他會接嗎？”樊星不知道陸馳現在是什麽情緒，但是就目前看來陸馳沒有完成自己的計劃，他會不會有後續的行動？或者，他會不會覺得蕭禦出了車禍，傷得很重，他也算是報仇了。如此一來，他就沒有目标了。這樣一來，他會不會跟上次一樣，直接選擇自殺呢？

不管是哪一種，樊星都覺得陸馳肯定不會讓自己聯系上他。

賀清墨扭頭看他，神情輕松，眼神卻透着鼓勵，仿佛樊星是個知道問題答案，但是沒底氣的學生。

“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他說。

樊星看着他，又看了看快被自己捏碎的手機，覺得自己真是個傻瓜，賀清墨說的沒錯，試試不就知道了。

于是，他撥通了陸馳的電話。

嘟、嘟、嘟……

那頭傳來一遍一遍的聲響，每響一聲，樊星的心跳就快一分，就在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可能快要超負荷的時候，那頭接通了。

樊星愣住了，不知是因為措手不及意料之外，還是因為太過驚喜，總之一時忘了說話。

“小星星你什麽情況，主動打電話給我，怎麽不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陸馳笑吟吟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一瞬間，樊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濃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一滴眼淚順着臉頰滑落而下。

他真的很少掉眼淚，因為他知道眼淚一點用都沒有，可是這一刻，眼淚自己就掉下來了，不是因為難過，是因為開心。

他真的太開心了！

陸馳沒有死，不但沒死，還願意接他的電話，他真的開心的快飛起來了。

“師兄，你在哪兒？”他的聲音都透着隐隐的哭腔，眼淚掉的更多了。

賀清墨在開車，只能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順手在他頭發上揉了揉，心底卻是一片疼惜柔軟。

他的樊星那麽堅強，堅強到不管遭遇什麽都能樂觀理性的面對，今天卻為了別人哭成了傻瓜。

電話那頭的陸馳顯然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到了嘴邊的玩笑話咽了回去，輕聲道：“我沒事。今天不是要去楊醫生那裏的嗎？我正要過去呢，我們那兒見吧。”說完也沒多話，就把電話給挂掉了。

樊星抓着賀清墨遞過來的紙巾，都沒來得及把眼淚擦掉，又愣住了。

什麽意思？

陸馳沒有死，還願意接他的電話，現在還願意跟他見面，最重要的是，陸馳是打算按時去楊涵那裏就診的。

樊星忘了擦眼淚這回事兒，一把抓住賀清墨的手臂，開心的聲音都變了調，“哥哥，陸馳師兄他，好像，好像想通了。”

男人看他臉上還挂着淚水，清澈的眸子卻已經神采奕奕，不由失笑，騰出一只手來幫他把眼淚擦了，順手捏了一把白皙的臉頰，笑道：“這樣放心了吧？”

樊星點頭，“嗯，快快快，我們快去楊醫生那裏，我跟他約了在那裏見面呢。”

賀清墨哭笑不得，“這是高架，不能掉頭的。別那麽着急，他既然跟你約好了，還能跑不成？”

樊星眼巴巴的看着還有兩公裏才有出口的高架橋，腮幫子鼓的老高。

雖說賀清墨說的也對，可是他不放心啊，沒見到陸馳本人之前，他始終不安心的。

萬一……

哎，算了，還是別胡思亂想了！

他連忙掐斷了自己不斷往壞的方向飄的思維，問賀清墨：“哥哥你是怎麽知道師兄會接我的電話的？”

賀清墨說的時候，他就感覺這男人好像确定他能找到陸馳一樣，不過當然樊星也不能肯定，可現在他覺得，賀清墨大概是真的猜到了。

可是樊星卻想不明白他是怎麽知道的？畢竟之前樊星已經把什麽話都說了，陸馳還是決然的挂斷了電話，可見是死心塌地一心求死了。

怎麽忽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人沒死不說，還……改主意了？

賀清墨沖他笑道：“你仔細想想，也會知道的。”然後從最近的出口下了高架，卻不打算跟樊星解釋。

樊星眉宇輕擰，真的聽話開始認真思考，忽然他想到了什麽，不由坐直了身體，驚喜的問賀清墨：“陸馳師兄車禍之前就改主意了，對不對？”

男人挑眉，卻并不接話，示意他繼續。

樊星接道：“宋陽說了，蕭禦當時的車速非常快。陸馳師兄如果在車靠近的時候沖出去，蕭禦就算想轉彎都不可能。所以現在的情況只能說明，陸馳師兄是在車離的比較遠的時候就沖出來了，确保蕭禦看到了他，但是有急轉彎避開他的時間。而今天，是陸馳師兄精心計劃過的，沒道理連沖出來的時間都把握不準，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陸馳師兄臨時改變主意，讓蕭禦出車禍，而他自己也不會死。”

賀清墨點頭，“不錯。挺聰明嘛！”

樊星沖他眨了眨眼睛，“當然啦。我剛才只是太關注陸馳師兄的安危了。其實細細想想，就能發現端倪。我只是有些奇怪，分明之前師兄跟我打電話的時候，态度那麽決絕，我說什麽都不管用，怎麽忽然挂了電話就改變……”

說到這裏他卡殼了，看着賀清墨，清澈的眸子漸漸透出了一抹不可置信，“難道是……我說的那些話，起到作用了？”

事發之前，陸馳應該只跟樊星聯系過，挂了樊星的電話後，沒過多長時間宋陽就打電話過來，車禍已經發生了，這中間不可能再有別的變數。

所以……

可是樊星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賀清墨伸手過去刮了刮他的鼻尖，聲音竟透着淡淡的自豪，“可不就是因為我們樊星小朋友，真棒！”

樊星怔了怔，開心欣慰的笑容從嘴角化開，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喜悅。

楊涵說陸馳很信任他，這一刻他更确信了，陸馳不只是信任他，他是真真切切的關心着他。

這種認知讓樊星一路上都處在無比的感動和喜悅之中，以至于半個小時後，在楊涵那裏見到陸馳，他忘了賀清墨特別愛吃醋，沖上去一把抱住了陸馳。

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賀清墨冷着一張臉給拉開了。

樊星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蹭了蹭鼻子，讪笑着解釋：“我就是太高興了。”

賀清墨也理解他的心情，就是真見不得他跟別人太親近，所以看他撲上去後，陸馳居然還伸手出來準備摟他的腰，手沒過腦子就伸過去給人拉回來了。

拉完了他也覺得有些尴尬，吃醋是一回事，可今天這場合還是有些不妥。

偏偏樊星還這麽乖，不怪他亂吃飛醋不說，還主動跟他解釋。便是賀清墨這種不太在乎臉皮的人，一時間也覺得自己小心眼了。

于是強逼着自己大方了一回，輕輕揉了揉小朋友的柔軟的頭發，笑道：“知道你高興。行吧，你們兩聊，我正好有事找楊涵。”

然後叫上一旁看戲的楊涵出去，只留下樊星跟陸馳單獨呆着。

樊星倒是不知道賀清墨在想什麽，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陸馳的身上，見賀清墨走了，連忙拉着陸馳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番，還是有些不放心：“師兄，你沒有受傷吧？”

陸馳的視線倒是一直追着賀清墨，直到賀清墨消失在房中後，他還若有所思。

此時聽到樊星說話，他才收了心思，張開雙臂讓樊星看，“你自己看看，皮都沒破一塊。”

不僅如此，樊星發現此時的陸馳神色都比前陣子看起來輕松多了，好似是心中的石頭放下了一樣，整個人都精神了。

樊星親眼看到這一幕，心徹底放下來了，他覺得陸馳應該是想開了，就算沒有完全想開，應該也沒之前那麽極端了。

真好！

陸馳見他不說話，就只是看着自己，還一副樂呵呵的傻樣，忍不住戳了戳他的額頭，想開兩句玩笑，可話到嘴邊卻不知為何變了樣，“傻瓜，下次別這麽掏心掏肺的對人好了。不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