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揭王诏(一)

“推什麽推!小爺自己會走!”

小安被醫館的人直接摔出了門,他氣急敗壞地指着醫館的牌匾,破口大罵。

“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心子庸醫,等小爺發達了,就叫人把你這破醫館拆成渣子!”

那大夫一左一右站了兩個藥童,冷哼道:“看病付錢天經地義,你這小夜叉又不是玉皇大帝,老夫憑什麽做賠本買賣?”

“我呸!都說郎中大夫一個個的是菩薩心腸,我看倒是上輩子窮死的要飯的!随便搭個脈就要一百文,你當自個兒是賣手的窯姐呢!”

“你!口出狂言!”

那大夫氣得發抖,“你這小夜叉才是要飯的!老夫行醫這麽多年還沒碰到過你這樣的人,一百文診金對誰都一樣,為何其他人不像你這般蠻橫不講道理?分明自己口袋裏沒錢,才到老夫的醫館撒潑!”

“沒錢個屁!小爺今兒出門太急忘了帶,賒個賬明兒補給你就是。賬都不讓賒,沒這一百文你就開不下去是不是?這勞什子破醫館趁早關門算了!臭庸醫!”

“你......老夫不與你做口舌之争!”他讓兩個藥童關了門,“今日老夫就是不看病,也不讓這小夜叉進門一步!”

“庸醫!有本事別關門啊!跟小爺對戰對戰,看看是你有理還是小爺有理!”小安狠拍了幾下木門,火氣越燒越旺。

“小安哥哥。”大丫頭抱着小八,走到小安身旁,“咱們換一家吧,總會有好心大夫的。”

小八整個人已經沒了活力,像失了水的花枝,蔫蔫的,擡起小手,吃力地扯了扯小安的袖子,“小安哥哥......不要生氣......”

小安伸手把他抱過來,輕聲哄道:“來,哥抱。哥不氣,剛剛那些話全都是氣那庸醫的。乖,咱們再找一家醫館。”

小八縮在他懷裏,“嗯。”過了一會兒,又迷迷糊糊問道:“小安哥哥,你為什麽要畫臉啊......”

小安皺了皺鼻子,臉上的柴灰掉了一點,“怎麽啦?”

“每次都畫得黑黑的......小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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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就對了!這樣吵架的時候吓死別人,多有氣勢啊!”他頓了頓,“你害怕的話,下次在廟裏我就洗了,好不好?”

“好......”

“小八,喜不喜歡孫悟空?”

“喜歡......”

“那等你病好了,哥給你做一個孫悟空的大風筝怎麽樣?”

“好......”

“咱們去山頭上放風筝,所有人都去怎麽樣?”

病恹恹的眼睛明亮了一瞬,“好啊......”

大丫頭默不作聲地跟着,聽小安用各種方法跟小八說話,不讓他睡過去。但這法子并不好用,聊天并不能治病,在縣城裏,只要沒錢,那真的是寸步難行。

醫者父母心,但事實看來,銀子才是最大的父母。

“前面圍那麽多人幹什麽?有人發錢啊?”

小安急忙擠過去,但是圍的人太多,他跳了好幾回都沒看到前面是什麽名堂。

眼珠子一轉,高聲道:“诶?誰的銀子掉了!”

一群人唰地低身去找,小安便拉着大丫頭,嗖的擠到了最前排。然後,對着密密麻麻的告示,呆若木雞。

小安怔了怔,拿手肘碰了碰大丫頭,“你識字嗎?”

大丫頭盯着那張羊皮卷看了半晌,尴尬地垂下腦袋,臉紅着搖頭。

“唉,早知道讓五丫頭也跟着來了!”小安懊惱。

不過幸好人群中也有識字的,便逐字逐句地念出來,碰到些生僻的說法,還貼心地解釋清楚。

“所以,真的來了位欽差大人啊?”小安湊過去,問那識字的老叟。

“是也是也。而且,這位大人奉大王的诏令前來尋人,王诏還是大王親自撰寫的,讓欽差大人千裏迢迢帶來。看樣子,他應該是大王跟前的紅人,且地位不低。”那老叟侃侃而談。

“這王诏也很有講究,一般人都不能動,除非有大王的特許。還有,就算貼出來示衆了,咱們也只能看不能碰,不然,揭了就得完成上面的事情。”

“這什麽瞎講究?”小安低聲埋怨,複又問道,“那他要尋什麽人啊?”

“方才不是說了嗎?左手小臂上有一處紅色胎記,年紀十七左右的男子。若尋到了,便賞白銀五百兩。這五百兩要是到手了,那可是一輩子吃穿不愁啊!唉!也不知道這人是誰,出來讓大家夥發發財不也挺好的嗎?喲,該不會是什麽江洋大盜吧?還是得罪了王室?哎?小夥子,你作何揭王诏啊?哎?你快下來啊!哎?你怎麽還把王诏揣懷裏啊?哎?哎!哎——”

只見小安抱一個帶一個,轉眼就消失在人聲鼎沸處。

縣府中,一雙鳥兒在假山上駐足,停歇了片刻,又撲騰着翅羽飛走。

徐重德将一壺上好的貢茶,雙手奉給欽差大臣魏書黎,“魏大人,這是下官初右遷時,大王禦賜的貢茶,下官一直舍不得喝,今日恰好孝敬大人。”

魏書黎接過,先淺飲一口試溫,接着再品了一口,贊許道:“嗯,色澤墨綠,香郁味甘,山陰族進貢的‘孔雀子’,确實好茶。”

徐重德笑得狡黠,“原以為魏大人年輕有為,沒想到,連品茶也是人中翹楚。”

魏書黎不吃這拍馬屁的一套,只擡了擡眼皮,道:“本官怎比得上徐大人?我朝去年的進貢單子裏就沒有孔雀子了,徐大人竟還有存餘,可見徐大人深受大王寵信,常人不可比拟。”

徐重德一凜,聽出話裏的意思,随即谄媚道:“常大人折煞下官了!您是大王跟前的大紅人,大王什麽要事都交給您來辦,最信任的就是大人您。下官這幾兩茶葉與您的比起來,只是九牛一毛。若大人喜歡,這茶葉便都送與大人了!”

魏書黎放下茶杯,緩緩道:“徐大人不必緊張,本官随口一說罷了。君子不奪人所好,貢茶還是徐大人自己留着吧。只是......”

“只是什麽?”徐重德心口吊了桶水。

魏書黎的眼神倏地淩厲,道:“只是,徐大人的永安縣離國都尚遠,消息倒靈通,本官上任不到一年,你竟知道大王信任本官?”

話中有話,徐重德側額滴下冷汗,“這,下官只是猜測,猜測罷了。大王勞師動衆要尋人,他交給您來着辦此事,斷然是十分信得過您的!”

魏書黎不動神色,“哦,看來徐大人年歲雖高,倒還有一顆七巧玲珑之心。”

“大人......謬贊了。”

魏書黎悠悠然起身,道:“尋人一事的确刻不容緩,但這兩日王诏貼出去沒有響動,本官閑得慌,便找了其他事情做。”

徐重德流着汗拱手,“不知,下官可有此殊榮,了解一二?”

魏書黎負手而立,“徐大人客氣。你前日送本官的那兩箱珠寶,本官覺得搬回國都勞民傷財,便都分給百姓了。”

“這!”徐重德氣得臉綠,“您——”

魏書黎斜了他一眼,“徐大人覺得不妥?”

徐重德無奈,将怒火又強行壓下去,“妥......妥得很......”

“這便好。嗯,還有一事,本官也覺得頗為古怪。”

徐重德咬牙,問道:“不知大人憂慮何事?”

“本官的侍衛昨夜不聽話,跑錯了府苑。竟發現城東有一處院子,裏面住着十幾個女眷,問其是誰,都說是徐大人,您的妾室。”魏書黎直勾勾盯着對方,“不過本官聽聞徐大人您治理永安縣,向來為人清廉,淡薄名欲,怎可能有十幾位侍妾呢?”

徐重德眼珠子直轉,冷汗如雨,賠笑道:“這......大人多慮了......這,她們不是下官的侍妾。是,是前些日子進城逃難的難民,來投靠下官,下官将她們收養,一直養在別院,跟下官,半點關系都沒有啊!”

魏書黎若有其事地點頭,“嗯,本官也認為徐大人斷不會做出這種違背德義之事。”

徐重德拭去冷汗,硬着頭皮道:“說的是,說的是!多謝大人體諒!”

魏書黎拿食指摩擦下巴,思忖道:“所以,本官讓侍衛将她們都遣送回家,徐大人不會有異議吧?”

“什麽!”徐重德臉上的獰笑一僵。

魏書黎仍是斜斜看他,“嗯?徐大人覺得不妥?”

徐重德喘氣只出不進,“妥......妥得很......妥得很啊......”

語罷,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魏書黎仍舊波瀾不驚,淡然一笑,喚來侍衛。

“大人有何吩咐?”侍衛抱着一把刀,半跪着待命。

魏書黎瞥了一眼那暈倒在地的徐重德,冷冷道:“近來暑氣太盛,徐大人身體不适,熱暈了過去。叫管家去請大夫,讓徐大人好生在府中休養,沒什麽要事,不必出門了。”

侍衛一一記下,“是。”

那侍衛眨眼的功夫便沒了身影,門外,一随從匆忙跑進,“啓禀大人,王诏被人揭了。”

魏書黎上前一步,表情陡然認真,與之前迥然不同,“人在何處?”

那随從向門外一指,“就在門口,不過他說,要和大人交換條件。”

魏書黎眉梢一挑,“哦?”

往日來找他的都是上杆子想發橫財,唯恐他不相信。今日這人,竟有膽子還與他談條件?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安罵人不帶重樣的,潑辣張揚

但是……老木是很溫油滴呀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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