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辰(二)
月升日落, 潮漲潮退。
安戈的經歷雖然坎坷, 是因為有低落之處, 也有高升的地方。
譬如這回,安戈失去一大包心肝又被方羿罰抄之後,緊接着, 就迎來兩個大好消息。
其一,盡管他與茯苓的字跡相差甚遠,但方羿沒察覺出茯苓幫他抄了家規, 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警告,将他倒賣財寶的事情一筆勾銷。
其二,方羿雖然不知道他的生辰是何月何日,卻不知哪根筋搭錯了, 竟大發慈悲, 允他出府一日。
如若第一條能讓安戈燃起十分的欣喜,那麽第二條,便足足有十萬分————
因為他,終于迎來了期盼已久的潛逃之機!
“茯苓,咱們攢的銀子一共有多少來着?”
“一共二百五十兩。”
“咦?”安戈雖然算術不精,但也清楚記得之前是一百多, 于是問:
“怎麽變多了?”
茯苓怯生生地垂首, 道:“奴婢......把您卧房裏的花瓶,又賣了幾個。”
放在以前伺候安如意, 就算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妄自行動,但伺候安戈之後, 她才不會怕什麽壞了規矩被懲戒,而且,只要跟錢相關,安戈都會說:
“茯苓,你可真是塊寶!”
茯苓嬌羞着垂頭,道:“主子切莫這樣說,這是奴婢該做的。您待奴婢好,奴婢自然應當誠心伺候您。不過......”
她想起以後再也見不到安戈,心裏就一陣難過,“主子往後一個人生活,定要好好顧惜自己。您現在身家不少,當要小心謹慎,莫再出頭惹事,引來旁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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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戈十分有擔當地拍着胸脯,“你莫擔心。待我出去了,我第一時間就去找那個江湖朋友,讓他來救你。”
茯苓眼中含淚,道:“您自己逃出去便好,主子本來就應當過逍遙在天地之間的生活,無拘無束,是因為公主才讓您遭此磨難。公主欠您的,就讓奴婢幫她償還一些罷。”
“呸呸呸,還什麽還?哪有自己欠債讓別人還的道理?她是她,你是你,她自己到處捅婁子,憑什麽要你作冤大頭?”
(等等,到底誰“到處捅婁子”來着?)
茯苓不論怎麽說,安戈還是鐵了心要去找那個“江湖朋友”,左右她嘴笨,說不過安戈,最後索性也答應了。
“不管怎樣,主子這次一定要小心,奴婢會幫您保守秘密的。”
安戈勢在必得地打了一個響指,“肯定的!”
他已經想好辦法,怎樣給方羿一個大禮了!
方羿為防身份暴露,便換了一身儒生打扮,雖是清淡的煙灰色,卻還是沒能掩蓋他眉宇之間的英氣。
安戈出去之時,恰看到等在後門口的人,颀長的身影立在梧桐樹下,連一片衣角都那麽賞心悅目。
雲舒君的背影,風雅得不食人間煙火,封若書的背影,清瘦又謙謙如玉。方羿與他們盡皆不同,擡眉颔首之間,都透隐隐寒風,以及權高位重之人的慵懶。
啧啧啧,或許人就有這種變态的留戀性,想着即将要溜之大吉的安戈竟然還有點舍不得。
唉,都是美色造的孽啊!
以後他讨媳婦,一定要讨一個這麽好看的。
他美滋滋地想着,闊步走到方羿跟前,爽朗一笑:
“猴哥,這麽早啊,嘿嘿早飯用過了沒?”
這是每次對話一定要有的開場白,不然直接進入正題,尴尬又突兀。
恰恰,方羿在官場上聽多了這般的寒暄,已然心裏生厭,于是冷冷一瞥,道:
“如果我沒記錯,方才我們是一起用的。”
安戈被他瞥得打了個寒顫,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哈哈......好像是哦。”
然後左看右看,發現除了方羿和他,并不見第三個人,終于問了句剛開始就想問的:
“只有咱們兩個嗎?江仲遠他們呢?”
方羿慢悠悠地邁開步子,道:“人多陣仗大,容易惹人耳目,如果你想被人從頭盯到尾,我沒有異議。”
安戈眼前一亮,輕快地跟上去,“那就趕緊走吧。沒人跟着最好了,就咱們兩個人,我正好喜歡這樣的。”
跟着伺候的人少,盯着他的人自然也少,到時候他腳底抹油,怎可能有人注意他?
于是踏實地拍了拍懷裏的銀票——猴哥,你白白送我這麽大個人情,我豈有拒之不收的道理?
華泱是天下人都欣羨的一個去處,商鋪繁旺,行人接踵,是為容國的通商之眼。其歷經千年流傳,積先輩之智慧,集了天下不少的奇珍異寶,連地上的一抔土,都能換下蠻疆國的一兩金。
新歲的青瓦在白日下烨烨生輝,通往護城河的流水于微風中波光粼粼。此水名為“靈淄”,是八川大陸上流域最廣的河流,水源落在容國西部的一座深山,經過容國三十二座城池,最終滾滾東去,成了蠻疆國和臨滄國的分割線,彙入大海。傳說中,靈淄是九天玄女落下凡間的一塊織錦,才庇佑這一方領土繁榮富饒。它因此也成了容國百姓口中的“母親河”。
在華泱城中,靈淄的水域并沒有山野間那般寬闊,卻也因此多了幾分平靜,洗去因為貴商帶來的浮華。偶有幾只小船搖曳川上,船中的貴家小姐盈盈掀起一角船簾,朝岸邊的俊俏兒郎莞爾一笑,亦是不可多得的風景。
不過,對于胸有大志的安戈來說,這些風景都不可入眼。
“猴哥,我想吃糖葫蘆。”
他肖想着着那些被糖水裹得晶瑩剔透的紅果子,口水直下三千尺。
方羿道:“盛夏時節,沒有糖葫蘆。”
“為什麽!”
“外面的糖衣融化之後,只剩裏面的酸澀山楂,吃着敗口感。無人願買,自然無人肯賣。”
安戈悻悻地努着嘴,比丢了錢還難過。
方羿知道安戈的味蕾為何翻騰——昨晚主仆二人吃面時的談話,他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才今日帶他出來。
只是某個被瞞在鼓裏的人,并不知道其中的淵源,只以為他搭錯了神經。
其實糖葫蘆也不是完全沒有,華泱城便有個靠賣糖葫蘆起家的老叟,人稱“張老”。
張老的手藝精湛,又憑自己幾十年的經驗做出一套秘方,糖水的濃度,山楂品種,以及燒糖的時辰,都要把控得恰到好處。華泱內外都有不少人慕名而去,只為嘗上一口。
是一口,不是一串。
不過後來,張老年歲漸高,便沒再開鋪做生意。本想将唯一的愛子培養成繼承人,誰知那繼承人無心這門手藝,一門心思只想從商,周轉磨砺了兩年,竟讓他磨出些名頭,拿從商賺的錢,開了天下第一賭坊。
張老看到兒子終于有一番成就,這才放下嫌隙,重聚天倫。
“猴哥,咱們來賭坊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沉迷朱一龍無法自拔,碼字都少了,一天到晚就對着手機屏幕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