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三次死亡
任青那邊由父愛泛濫的克裏斯負責照看, 任逍遙和青樾沒什麽好擔心的,專心致志投入到接下來的修煉和大學生活中。
畢竟任逍遙現在這個級別, 想不努力修煉都沒有資本。從29級掉到19級容易,從19級再升回去可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同樣是穿越,任逍遙卻沒有各大主角随身攜帶的系統, 【級別】後面墜着這一個小‘+’,手指輕輕一戳,級別就坐宇宙飛船似的網上漲。
任逍遙的級別是靠他自己一把血一把淚修煉上來的,當然了,也是他自己一把血一把淚爆/種爆下去的……
于是現在,任逍遙就得重新再一把血一把淚修煉回來。
大家都說萬事開頭難, 中間難, 結尾也難。
現在任逍遙從頭再來,他發現——
重新來過更難……
這感覺,大致就像玩游戲時一遍遍重播新手教程。雖然新手教程既不困難,又不會浪費太多時間,但絲毫不會減輕它帶給人的膩歪感覺。
更別提任逍遙本身就是一個沒什麽耐心的人。
從正式開始修煉開始,任逍遙感覺自己的生活宛如平淡無味的白開水, 總琢磨着有沒有什麽機會能往裏面加一勺蜂蜜——沒蜂蜜的話,加點辣椒藤椒任逍遙也不是很介意。
于是,在任逍遙日思夜想之下, 承蒙‘感召’的宮翳出現在了他和青樾的寝室門口。
剛開門,任逍遙看到宮翳那張表情比青樾缺失還要嚴重的臉,心中是無比詫異的。
任逍遙認真反思起自打他認識宮翳後, 發生的所有事情,确定自己——一沒吃宮翳家大米,二沒偷宮翳加大米,三沒搶宮翳家大米——便熱情地将人請進屋來。
見到來人是宮翳,就連青樾臉上浮現出和任逍遙如出一轍的驚訝表情來。
都說兩個人在一起久了會越來越像,幸好青樾和任逍遙只是神似,并沒有發生本質上的改變。一個正常人帶一個精神病生活都已經足夠艱難,無法想象兩個精神病結伴求生将是怎樣的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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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表情嚴肅的宮翳,青樾反思起自打他和任逍遙認識宮翳後,發生的所有事情。最後,青樾确定任逍遙——一沒吃宮翳家大米,二沒偷宮翳加大米,三沒搶宮翳家大米,甚至還順手救了對方一命後——便面帶微笑地給宮翳遞了把椅子。
同為星際時代好青年,再加上一起生活這麽久,甭管是誰被誰耳濡目染,任逍遙和青樾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是極為相似的:遇到反常時間必然會首先反思自己和小夥伴兒是否有哪裏不對。
不過任逍遙和青樾的性格還是有所不同,畢竟世界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樹葉。
相比于青樾的理性反思,任逍遙就顯得率性多了。
任逍遙一日三省,反思整整十八年,從來沒反思出一次錯誤……
任逍遙永遠是對的,就算他犯錯,他也不會承認。
這是任逍遙身為穿越者最後的倔強,畢竟已經給廣大頭頂閃亮主角光環的穿越者們拖後腿了,他必須保留自己身為穿越者最後一絲顏面——
穿越者永遠沒錯!穿越者行事必有苦衷!穿越者都是被逼的!都是土著惹的禍!
像宮翳這樣愛憎分明的人,說話做事也從向來不會婆媽。還不等青樾問對方來意,宮翳便主動透底了:“我這次過來,是有事要麻煩你們。”
那句話怎麽說來的,無事不登三寶殿。
蒼白簡單的開場白後,宮翳直奔主題,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筆記本展開:“我想問一下,你們認識這種符號麽?”
不得不說,漢字的辨識度真的夠高。
青樾還沒到近前,只是歪頭瞄上一眼,便猜測是漢字。再走到近處一看,嗯!本子上果然密密麻麻寫滿了漢字!
盡管這些字筆畫順序并不标準,姿态扭曲巨醜無比,甚至偶爾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自創字出現,但确确實實是漢字無疑。
結紮過的牛也是牛,不可能結紮之後變成馬。這些漢字也是同樣的道理,再醜也是漢字。
星際時代,十二星全部統一使用聯盟語言和文字。除卻經久不衰的阿拉伯數字,歷史上那些曾經流通過的語言和文字早已泯滅在璀璨絢爛的銀河系當中,唯有在歷史博物館中才能一窺它們曾經引領的文明。
在崇尚武道的大時代,除卻歷史學家們,自然少有人會扭頭回看研究這些文字含義。
而現在,一心向武的宮翳居然拿出足有磚頭厚度且寫滿漢字的本子來虛心求教。
任逍遙看向宮翳的視線立馬變得與衆不同了,內心滿滿的聯想:‘難不成這家夥認為學武救不了聯盟人,決定棄武從史不成?’
‘這家夥居然是這樣有理想有追求的好少年嗎?我以前居然沒有看出來……’
‘可是……你學史也救不了聯盟人啊!畢竟入侵聯盟的是蟲族,你不能指望那些蟑螂聽得懂人話吧?’
……
可惜的是,還不等任逍遙的想象力被放飛到更高更遠的天空,宮翳便再次開口了。
“這是……”兩個字,帶着莫名的顫抖。
宮翳停下來,嗓子如同緊繃的橡皮筋,幾度張口都沒吐出半個字。
眼神飄向房間的角落,深吸一口氣,宮翳的語氣像是被什麽沉重的負擔墜拖般緩慢:“這是宋宜的遺物。”
“他父母早亡,兄長也在八年前病逝,沒什麽家人。”
“本來學校是想把他留下的東西一起葬了的……”
忽然失去傾訴欲/望的宮翳停下,收斂外露情緒重新變回淡漠模樣後,才繼續道:“我感覺你們和他的關系好像還不錯,所以我就想來問問,你們知不知道這個本子寫了些什麽。”
宮翳的手指摩挲過獸皮封面的邊角,由于筆記本使用時間太久,哪怕主人盡心保管也免不了出現磨損的痕跡。本頁的邊角微微外翻,還翻着煙熏的淡黃色。原本堅硬的獸皮封面被時光蹉跎得柔軟,書脊最表層被磨破,露出內層的灰白顏色。
半點察言觀色能力都沒有的任逍遙擺擺手,大大刺啦地打個哈欠,懶洋洋道:“那你真是誤會了,我們和他還沒有你和他熟悉呢。”
“同/居的關系能和搓飯的關系比麽?”
任逍遙豎起三根手指,語氣誇張道:“中間至少差三個等級——拉手、擁抱和親吻。”
宮翳:“……”
這本來……是件很壓抑的事情來的。
“嗯……知道了。”完全想不出更好回答方式的宮翳應了一聲。
仿佛沒緩過神兒來似的呆立幾秒鐘,宮翳恍然地眨眨眼睛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
然而就再宮翳轉身離開的剎那,任逍遙欠揍極了的嗓音便再次響起:“雖然我們和宋宜并沒有你說得那麽熟悉,但不這耽誤我和青青認識這些字啊!”
宮翳:“……”
青樾:“……”
每個人所帶有的氣場都各有特色,像葉赫的雷厲風行、克裏斯的和藹可親、麥穗的活力四射、宮翳的生人勿近和青樾的溫和淡漠……
而任逍遙就不一樣了,他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欠揍的氣場。
青樾見宮翳轉身回來,或許是怕處于虛弱期的任逍遙挨揍,強行将任逍遙扯到身後,主動開口道:“我們對古文字确實有些研究。”
“但這本記事本應該是宋宜的日記本,你确定要看裏面的內容麽?”
言外之意就是:你确定要偷看別人的日記麽?我感覺好像不太好吧?
聽聞這些漢字記錄的是宋宜的日記,宮翳神色淡然,絲毫沒有表露出意外。顯而易見,宮翳怕是早就猜到這本子是做什麽用的了。
宮翳微微颔首,回答說:“嗯,如果你們願意幫忙翻譯的話,我想知道。”
“他已經走了。”青樾視線再度掃過宮翳壓在掌下的日記本,語調沉郁,仿佛嘆息:“你現在看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呢?”
“宋宜離開了,你現在再去了解他,已經晚了。”
語氣一頓,青樾垂眼沉默幾秒鐘,才慢慢道:“我明白,你或許對他有些愧疚,可是現在你就算看了這本日記的內容,也不能彌補曾經造成的傷害。”
宮翳眼神閃動,明明臉上沒露出什麽表情,但整個人卻莫名散發出一股壓抑感。好似潑墨的嫩陰天,烏雲不盛,也未有半滴雨落下來,卻沉沉地墜在路人胸口,叫人惬意不起來。
沉默持續兩個呼吸的功夫,宮翳喉結滾動間,吐出低沉的字眼:“我在歷史書上看到過這樣一段話: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複存在,你從人際關系網裏消逝,你悄然離去;而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個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關。”
似有所感的青樾挑挑眉,開口道:“這段話是大衛·伊格曼在《生命的清單中》說的。”
擡眼看看青樾,宮翳嘴角浮現出輕飄飄的笑容,像是飄蕩在水面的浮萍,沒什麽重量:“他是為了救我才死的。”
“死的本來應該是我。”
“我不喜歡他的為人,投機取巧、借口不斷、擅長鑽營……他不像個武者,也做不好武者,卻靠不磊落的小聰明霸占了別人的位置。我看不上他,所以懶得同他交往。”
“我不會因為他救了我而輕易改變自己的看法,不過我現在想試試了解他。其實我也不知道遮掩給有什麽意義,就算看了也沒辦法再為他做點什麽。但……”
似乎是沒能找到可以诠釋自己想法的詞句,宮翳最後只是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呼~”
“我只是想了解他。”
攤開手掌,青樾淡淡道:“好。”
任逍遙:“……”MMP,你們說半天說些什麽呢?怎麽每段話單獨聽起來的都沒毛病,我怎麽就不知道你們這對話的因果關系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