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食髓知味(12)

晨風拂動紗窗,窗臺上的百合香氣悠然,與烤面包機發出的甜香相融,如同小手輕輕勾着食欲。

荊嶼光腳坐在餐桌邊。

鹿時安有拿一雙男士拖鞋給他,說是她爸爸的,但荊嶼什麽也沒說,脫了球鞋放在一邊,光着腳進了客廳。

習慣了他奇奇怪怪的堅持,鹿時安也沒逼他,讓他随便坐,自己就進了廚房忙活。

偶爾有鍋碗瓢盆的清脆聲響傳來,她顯然是習慣了做這些,一切井然有序。

不到十分鐘,荊嶼面前的餐桌上就放好了豐盛的早餐,軟硬甜鹹,冷熱中西,應有盡有。

鹿時安穿着木耳邊的小圍裙,笑眯眯地坐在他對面,“快點吃,吃完還要念書,抓緊啊。”說着,還把筷子整整齊齊地放在了他面前。

老板給的豆漿是熱的,被她加了冰塊,現在溫度剛剛适口。

三明治的切口整齊,生菜、番茄和煎蛋層次分明,漂亮得像夏日雨後的彩虹。

一小碟果蔬沙拉,每一塊水果都差不多大小,盛在玻璃小碗裏,上面插着卡通銀簽,一只擠眉弄眼的小狐貍站在簽頂上,煞是可愛。

太過精致,就像在夢裏。

或許就連做夢,荊嶼也未曾夢見過這樣溫馨的場景。

一塊三明治很快下了肚,對面的鹿時安又把自己的那份遞給他,“我沒碰,幹淨的。”

荊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那你呢?”

“等等呀!”鹿時安小跑着回廚房,把剩下的切片面包抱了過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夾起果蔬沙拉,平整地放進兩片面包之中,張口,咬下,然後歪頭沖他一笑。

又被什麽,撥了一下心弦。

Advertisement

甚至有一瞬,荊嶼幾乎忘了接近鹿時安的初衷,只想就這樣安安穩穩地過下去,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

“喂,集中注意!”鹿時安手裏拿着支卡通筆,在荊嶼面前的課本上敲了兩下,“一寸光陰一寸金,不可以走神喔。”

荊嶼這才發現,就在剛剛,他的心思又不受控制地飄遠了。

“嗯。”他埋下頭,紙筆相觸。

好一會兒,整個客廳裏都只有沙沙的書寫聲,直到他重新擡起頭,正要把作業本遞給鹿時安,卻愣住了。

兩個人是面對面坐着的,鹿時安背着陽臺的光,低着頭,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筆正在演算,随便攏起的發絲順着面頰滑落,有一縷落在紙頁上,時不時被她無意識地拿筆撥開。

荊嶼擡手,拿手中的筆尾一挑,将那縷不乖的發絲重新挑到她耳後。

前後不過三秒,當鹿時安那雙氤氲的大眼睛茫然地看向他,荊嶼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連忙放下手,攥緊了筆,不自在地撇開了視線,“看着礙眼。”

鹿時安眨眨眼,非常懷疑他嫌棄的到底是她的頭發,還是她這個人,不然為什麽又連個正眼都吝啬于給了?

“做好了嗎?我要檢查了喔。”鹿時安說着,伸手去取他的作業本,不料荊嶼突然手肘一橫,壓住了本子的同時也壓住了她的手。

鹿時安更茫然了,收也不是,拿也不是。

心髒突然咚咚地加速,臉頰的熱度像加溫中的烤箱一路上揚。

他手臂肌膚的溫度也是火熱,讓鹿時安驚訝。

“你——”

“我——”

“你先說。”異口同聲。

鹿時安潤了下唇,“你別怕,做錯了……我也不會笑你。”

荊嶼愣了下,手臂擡起,似乎笑了下,“好。”

目光從她飛快縮回去的小手上掃過,白皙幹淨,手指纖細,不着修飾,握在手裏應該很軟。

他一驚,恍然察覺到一閃而過的旖旎念頭。

從前在酒吧也好,相處的同齡人也罷,他也常常聽人說起男女朋友之間的事,只是從來無法理解——不就是些物理交互?有什麽值得心心念念?

沒想到,天道好輪回,他也有今天。

“荊嶼。”

鹿時安輕柔的嗓音把荊嶼的注意力拽了回來,他擡眼,只見對面小姑娘的表情有點古怪。

“怎麽?”荊嶼蹙眉,“做錯了?”

鹿時安搖頭,“都對的。所以,你平時在學校裏為什麽要裝作什麽也不會?”明明思路清晰,道道都對。

荊嶼低頭,“沒什麽意思。”

鹿時安問:“你想要什麽意思啊?其實你就是故意跟李老師過不去,對不對?”

少女眸光明亮。

荊嶼忽然意識到,她雖然單純輕信,可是并不傻,某些程度上甚至還很通透。

“……嗯。”荊嶼垂睫,“算是吧。”

對面的鹿時安輕輕地笑起來,“你怎麽跟個小孩子一樣,這麽幼稚的。”

她生得好看,笑起來眼如彎月,暖如春水。

荊嶼凝着她,許久,低聲說:“你才幼稚。”

幼稚到這樣信任他,甚至還把他當成孩子看待。

*** ***

半小時後,兩人一起去學校,半途中遇見在街邊籃球場打球的寧九。

其實打老遠寧九就看見他倆了,因為驚訝還投歪了一個球,但到底沒有出聲叫荊嶼,而是直到課間,乘着鹿時安跟丁藍去WC的間隙,才把荊嶼叫出來。

“阿嶼,你該不會跟鹿時安……那個了吧?”

荊嶼蹙眉,“哪個?”

寧九梗了下,面色複雜,“昨晚,你沒回家住,那你住在哪?不會是鹿時安家吧……”

荊嶼眉頭更緊,“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回家?”

“昨晚有人上你家鬧事去了,驚動了警察。”寧九斟酌着用詞,“沒看見你,你肯定是不在。別擔心,沒什麽大事,就是那些人在門口潑了油漆。你媽媽……你最好抽空回家看看她。”

荊嶼搭在欄杆上的手指收緊,手背蒼白,“嗯。”

寧九知道他不喜歡聽人提起家事,連忙轉移了話題,“對了,我聽說柴貞跑電臺巷酒吧去給你捧場了?還一擲千金,真的假的?”

荊嶼看了他一眼。

“我沒別的意思,就想提醒你一句,柴大小姐的圈子雜得很。我聽人說了,外面有好幾撥人追她,三教九流的都有。你要不想惹麻煩,還是和她保持友好距離比較好……”

荊嶼輕笑,“你覺得這是我能控制的嗎?”

那位柴大小姐,根本不是會管其他人想法的人,一看就知道她想要的勢在必得。

“說得也是——”寧九摸了摸下巴,拉長尾音,“那小鹿姑娘呢?怎麽對她,總是你控制得了的吧?”

正說着,鹿時安就被丁藍挽着胳膊從樓梯口上來了,恰巧一眼望過來,兩人視線相撞。

也不知在和丁藍聊些什麽,鹿時安突然臉一紅,小鴕鳥似的把頭埋了下去。

荊嶼心頭一漾,視線忍不住膠着在她身上。

——要怎麽對鹿時安,他能控制得了?

只怕也未必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