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食髓知味(32)
坐在床沿,鹿時安拿手背貼着自己發燙的臉, 腦海裏還閃回着荊嶼的那句“愛屋及烏”, 這算是另一種表白嗎?
她往後一倒,拿枕頭蓋住了自己的臉。
真是要命, 那人就像紮根在腦子裏了, 揮之不去。
滾了許久, 鹿時安才睡着。
可睡着了也沒用,那家夥又跟着入了她的夢,在夢裏他抱着吉他,坐在她對面,長指掃過弦, 一雙安靜的桃花眼凝着她, 為她一個人而唱。
她像個小迷妹,眼都不舍得眨。
毫無疑問,她原本就喜歡音樂, 即使沒有荊嶼的出現, 她也喜歡。只是, 因為有了他, 她筆下的歌有了靈魂,所有模糊的影子都有了清晰的輪廓,所有朦胧的幻想都有了明确的指向。
如此,而已,
午夜夢醒,鹿時安興奮地裹起睡衣坐到書桌邊, 一筆一畫地填着詞。
那首她寫的,荊嶼改編的曲子,終于在這一刻有了豐滿的血肉。
清晨,鹿時安精神抖擻地跑下樓,神秘兮兮地對荊嶼說:“我去帝都的比賽,你一定要看直播哦,有驚喜。”
不管荊嶼怎麽問,她還是守口如瓶。
“是驚喜,要保密的,你懂嗎?”小姑娘兩眼亮晶晶的,像極了邀寵的貓兒。
荊嶼抿住笑,“好,”
快到學校的時候,路上為民的學生開始多起來。
鹿時安陸陸續續地聽見有人在議論柴貞,只言片語的——
Advertisement
“……在酒吧被欺負了好像。”
“警察都去了,要轉學……”
聽得鹿時安一頭霧水,忍不住去看荊嶼,他面無表情,仿佛沒有聽見這些流言蜚語。
“昨天柴貞也在酒吧嗎?”她試探地問。
“嗯。”
“那你知道發生什麽了?”
荊嶼躲開她的視線,“我沒注意。”
不想把那種場面說給小姑娘聽,一來不想污了她的耳朵,二來柴貞再不濟也是個女孩,那種尴尬的場面少傳一個是一個。
他不喜歡那個嬌縱少女,但不代表他會坐視不理,或者落井下石。
幸好,鹿時安也不是個八卦的人,沒再追問。
只是一進教室,小廣播丁藍就湊過來了,“聽說了嗎?柴貞的事。”
鹿時安一邊把文具往外掏,一邊說:“她經常去酒吧,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不是這個,”丁藍嘆了口氣,“聽說她被平時一起玩的小混混給欺負了,他爸鬧到警察局要立案,還怪學校方面疏漏,要給她轉學。”
“欺負?”鹿時安一時短路,“什麽欺負?”
“還能什麽欺負?”丁藍戳了下她的腦門,“你傻呀?”
鹿時安這才反應過來,臉一下就紅了。
荊嶼瞥了她一眼,眉頭蹙起,對丁藍說:“還不抱佛腳麽?一會抽考了。”
丁藍慘叫一聲,離開之前又退回來,拍了拍鹿時安的肩,“她要轉學了也好,以後再沒人找你麻煩了。”
鹿時安對着書本發了半晌呆,直到被荊嶼碰了下胳膊,才失神地看他,“嗯?”
“發什麽呆?”
“我覺得,柴貞也挺可憐的。”
“她自找的。”
“話不能這麽說,”鹿時安咬着筆竿,“她也沒想到平時一起玩的人會心懷叵測啊,多可怕?”
荊嶼伸手,把筆從她嘴裏拽了出來,自己卻走了神——身邊的人居心叵測,确實很可怕啊。
柴貞的事,直到最後也沒有個确切說法,唯一可知的是那天之後柴貞真的沒有來過學校,連退學手續都家裏人給辦的。
風言風語傳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說她意外懷孕,所以才不敢來。
這些讨論鹿時安從來沒有參與過,她不喜歡柴貞,但不代表她要跟着诋毀——只要她別惹自己,別動荊嶼的心思,其他的,她才懶得管呢!
學校生活枯燥,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撩起軒然大|波,但過得也快,一場考試就能把那些流言蜚語熄滅大半。
期末考試在即,鹿時安為了她的同桌可以說是傷透了腦筋——
“這題你昨天還會做呢,今天怎麽就不會了?”
“那你再給我講講。”
“今晚你回去把這些單詞都背一遍,明天我抽你默寫。”
“晚上我家有人,沒地方背書。”
“……那到我家背。”
“好。”
總之,她的同桌有一萬種方法,逗留在她身邊。
雖然……她覺得也挺好就是了。
日子不溫不火,一切如常,只有兩件事與平時不同。
一是Forever Girl節目組的通知來了,1月18日要到帝都準備彩排和錄制決賽,時間剛好和期末考的相沖。二是鹿煜城夫婦終于結束了歐洲巡演,打算趕在2月之前回國,陪女兒去帝都比賽。
“我可以替你打報告,比賽回來跟沒及格的學生一塊兒補考,”李淼安慰她,“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以你的成績,我放心。”
可鹿時安這輩子也沒補考過,還是覺得心慌得很。
“一個人補考害怕?這好辦。”荊嶼無所謂地說,“我陪你好了。”
“怎麽陪?”
“交白卷就完事了。”
“不許!!”鹿時安差點炸毛,只差逼他起誓好好考試,不許亂來。
“不亂來有獎勵嗎?”
“啊?”鹿時安看了眼趴在手肘上,盯着自己的少年,想了想,“這樣,你如果能進班級前二十,等我從帝都回來就滿足你一個願望,好嗎?”
“什麽願望都可以?”桃花眼發亮。
鹿時安有種掉進對方圈套的感覺,猶豫了下,一挺胸,“嗯!都行。”
荊嶼這才慢慢支起下巴,眼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一言為定。”
“就,不可以是亂來的願望喔!”覺得不安的小鹿同學連忙打補丁。
荊嶼的笑意更深,“什麽樣的願望是亂來?”
鹿時安臉一下紅得到脖子,躲着對方的視線支支吾吾地說:“總,總之不可以太過分……”
“知道了,”荊嶼噙着笑,翻開作業本,一邊抄題一邊說,“最多親一下。”
“也不可以!”鹿時安脫口而出。
荊嶼擡眼,笑意凝在眉間,從鼻子裏“嗯”了一聲,語尾微擡。
鹿時安想了想,低頭,一邊咬筆杆一邊說,“就一下下……還是……可以的。”最後的最後,聲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荊嶼又一次拿開她的筆,半是威脅,“再讓我看見你咬筆頭,我就親你。咬一次,親一次。”
鹿時安:“……”
不、不咬了,她保證。
*** ***
一月十七,為民的學生們都在緊張備考,鹿時安獨自推着行李箱在機場候機。
鹿煜城夫婦到底沒能及時趕回來,于是跟她約定了帝都見。她又一次獨自前往比賽,不過心裏比之前有底氣得多。
她要進決賽,要唱最後的那首歌,給她的少年。
全賽程裏,除了合作表演,一共要單人演唱六首歌,都是鹿時安自己寫的,大多也在荊嶼面前練過——除了最後一首,那首歌是在賽前不久她連夜填的詞,打算作為壓軸。
換句話說,除非她能拿到冠軍,才有機會在舞臺上演唱。
“鹿時安,為了給他這個驚喜也要加油啊。”她在心裏替自己鼓着氣,低頭,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這個點,荊嶼他們應該在考語文。
等她下飛機,他應該剛好出考場,會給她打電話。
因為有盼頭,鹿時安在飛機上心情一直很好,看着窗外棉絮般的雲層,甚至覺得連幻化的雲朵都有了某人的輪廓。
飛機很快降落在帝都國際機場,她開了手機,去拿行李。
短訊一條接着一條的震,鹿時安有點意外——荊嶼知道她落地時間的,沒道理會急着找她呀。
那是誰的消息?
鹿時安納悶地打開一看,來電人都是帝都的座機,有點眼熟,一回想才記起是Forever Girl組委會的辦公電話,之前也是這個號碼通知她決賽時間的。
她站在傳輸帶邊,一邊等着行李出來,一邊回撥了過去。
對方接得很快,“你好,Forever Girl組委會。”
“您好,我是鹿時安。”
“是你啊!可算接通了,”對方似乎在翻什麽東西,手邊紙頁簌簌,“有急事找你,你現在在哪裏?”
“在帝都機場,剛下飛機。”鹿時安聽出對方語氣裏中的焦急,問道,“是比賽安排有什麽變動嗎?”
“不是比賽本身,是你。”
“我怎麽了?”
“你的參賽曲目,報的是原創詞曲,沒錯吧?”
鹿時安點頭,“對呀。”
她從一開始報名參賽,每首歌都不例外。
電話對面的人頓了一下,語氣凝重,“你得跟我說實話,曲子真是你自己寫的嗎?如果不是,節目一旦播出涉嫌抄襲,不光你會挨罵,節目組也會跟着遭殃,甚至涉及到經濟賠償。”
鹿時安腦海裏一嗡,想也沒想就說:“是我自己寫的,千真萬确呀。”
“隔壁家的《新聲123》,你知道嗎?”
鹿時安怔了下,聽是聽過的,當初她報名參加Forever Girl之前,《新聲123》也在海選,但是要須滿十八歲才能參賽,所以她沒參加成。
“聽過,我沒有參加那邊的。”
“不是你。”電話那邊的人用凝重的口吻說,“是你的歌——你打算用作壓軸的那一首,在那邊也報名了,而且曲子已經被PO在官網接受投票。”
電話挂斷了,鹿時安匆匆打開浏覽器,登錄《新聲123》投票官網。
首頁果然是參賽曲目的投票頁面,人氣第一的歌曲名為《命運客棧》,她手指猶豫了一下,點開了。
前奏才剛出來,她脊梁骨上的毛孔就全部張開了。
沒有任何僥幸,就是她打算用作冠軍壓軸的曲子。
每一個音符。
每一段旋律。
分毫不差。
粉紅色的行李箱順着傳輸帶由遠及近,又從鹿時安的眼皮子底下轉遠了,她卻渾然不覺,直到箱子已經離開兩米開外,她才猛地回魂,追在傳送帶後面,跌跌撞撞地抓住行李箱把手。
箱子太重,她力氣不夠,被帶得跪倒在傳送帶上,手立刻被磨破了皮。
鹿時安撐起身,還要再追,身後快步走過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三兩步上前提起她的箱子,放在地上推了回來。
“沒事吧?”男人松開箱子。
鹿時安忙說:“沒、沒有,謝謝你。”
那人看起來二十大幾,一襲黑色正裝,深灰色的呢子大衣搭在臂彎,頭發被固定向腦後,整個人看起來斯文儒雅,有種出入CBD的精英氣質。
他的目光在鹿時安的手機上略一停留,轉身拉過自己的行李箱走了兩步,頓住了,忽然又回過身,從公文包的外側袋子掏出一包面紙,遞給她,“傷口處理一下吧。”
鹿時安懵懵地擡手,才發現手掌下緣磨破了皮,一片殷紅。
她試圖把紙巾還給對方,“謝謝,我自己有——”
可那人像是沒有聽見,推着行李大步走開了。
她一個人站在原地,手機裏無比熟悉的旋律還在單曲循環。
這首歌不叫《命運客棧》,它有名字的。
她給它起的名字是《在我心裏撒野》。
我願意,讓你在我心裏撒野,肆無忌憚,恣意張狂。
作者有話要說: 抱抱我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