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給林役長道歉
倪孝棠說:“自打我聽了父親講過這件事以後,就害怕女人,連真龍天子都險些過不了女人這一關,以我一屆人臣能以何力抗衡,就更害怕女人了,尤其是枕頭邊的女人。你知道這些年為什麽對你越來越冷淡?因為你越來越聰明,也越來越可怕了,林一閃。你可怕到讓我常常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林一閃默默,她唇角微牽的樣子似靜夜流水般恬靜,一縷光将她的肌膚照得玉般透明。
這清雅高邁,楚楚谡谡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女裝版的張晗,倪孝棠看了,心中隐隐有股惱怒和惡心。
——他這樣循循誘導,林一閃竟然無動于衷,擺出一副無意跟他交心的架勢。
這時候,藍祐兒急忙插嘴說:“只要公子喜歡,奴也願做個笨笨的小女人,凡事唯公子馬首是瞻。”
說完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露出乖巧讨好的神色。
倪孝棠冷冷:“論語有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不遜,遠則怨。聖人誠不我欺。”
說罷輕嘆一聲,翻身倒在草垛上,繼續睡覺了。
林一閃繼續打坐養神。
倒鬧得藍祐兒一臉迷惘,好生沒趣。
月色如水,山洞裏面的人都睡着了,山洞外面,沈徵抱着繡春刀,背靠一塊大石,保持着半寐半醒。
他不敢完全地睡着,一是要提防不遠處的倪亨,怕他突然起來加害;二是要随時候命,如果山洞裏有什麽異常,他會馬上沖進去救林一閃。
昏昏沉沉地,突然感覺到有人從山洞裏走出來。沈徵立刻睜開眼睛。
卻是一個健美修長的倩影,藍祐兒穿着布鞋,步伐輕俏地慢慢靠攏,在他身邊停下了。
沈徵閉眼假寐,卻聽見藍祐兒蹲下來,輕輕推他:“沈大哥,沈大哥,你睡着了嗎?”
沈徵只好睜開眼睛:“?”
月光下,藍祐兒笑得像一只狡黠的小狐貍,聲音軟甜地問:“沈大哥,你看起來好像武功很高。”
沈徵:“你看起來有話想說,麻煩你長話短說。”
藍祐兒嘻嘻一笑:“沈大哥,你真聰明,我想什麽都被你看出了。我幫你走出這個山谷,你保護我好不好?”
沈徵坐起來打量她:“你不是粘着倪孝棠嗎,怎麽想起跑到這裏來,他指使你的?”
藍祐兒捂住嘴巴咯咯地笑:“喲,你還吃醋了呢?”
沈徵詫異地看她一眼,不知她哪來的自信。
可能山裏姑娘就是沒見過什麽世面吧,在她那個部落裏長得受寵一些,就以為我大明王朝普天之下,再沒有像樣的美女了。
想到這裏,沈徵對她又稍微寬容一些,臉色稍緩。
藍祐兒:“告訴你吧,我一開始幫倪公子的忙,是因為他看着最富貴有錢,長得也好看。你的那個主子雖然俊俏,可惜是個女的;你呢,是她的下人,也不像有錢有勢的主。”
沈徵真是後悔,為什麽要坐起來搭理這個土妞兒。
躺在不遠處的倪亨聽到這句,還大聲發出一聲嘲笑。原來他也在假寐。
藍祐兒朝倪亨扮了個鬼臉:“你也別笑,你比他長得更像個跑腿的。”
閉着眼睛的倪亨臉上閃過一絲陰鸷。
沈徵不爽地看她:“那你還來找我幹嘛。”
藍祐兒又回頭對沈徵笑:“如今是在野外了,再有錢,再有勢力,如果走不出這座大峽谷,都是浮雲;在這種環境之下,有擁有力量才是擁有絕對的權力,你武功最高,我死心塌地跟着你,你保護我,好不好?”
沈徵歪着腦袋打量這個小姑娘,他實在不明白如今十五六歲的小女孩都在想些什麽。
他自己十五六歲的時候,除了讀書,就是練功,練完了功,還要讀書。
藍祐兒:“其實在我們部族,有很多男人都喜歡我,可我都看不上他們。他們一瞧就沒有你這樣端正大方,勇敢英武,像一個真正的男人。”
沈徵不耐煩了:“這些話你留着逗倪孝棠去吧,他好這一口,別礙着我睡覺。”
說罷向後一倒,枕着手臂,合攏眼睛。
倪亨那邊也沒出聲搭理,興許是對這個勢力的女人幸災樂禍。
藍祐兒呆住了,半天沒出聲。她先前在山洞裏對倪孝棠百般地獻媚,可是倪孝棠竟然去和林一閃交談甚歡,兩個人淨說一些她聽不懂也弄不明白的東西。
藍祐兒感到了自己和倪孝棠林一閃的巨大鴻溝,知道自己在倪孝棠那,決不可能超得過絕色又深沉的林一閃,于是便轉而想到了沈徵。
她一心要拉攏沈徵做自己的靠山,誰知道,這家夥比倪孝棠脾氣更粗暴直接。
頓時一股憤恨充滿了她的胸腔,從出生到現在,她一直被部族的父親和兄長們衆星捧月,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沈徵躺着躺着,忽然感覺手臂涼絲絲的,睜眼一看,藍祐兒跪坐在自己身邊,眼淚正“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一下子就心軟了,見不得女孩子這樣哭,翻身坐起來,不無煩躁地說:“你到底想怎麽樣。”
藍祐兒破涕為笑:“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說着,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藍祐兒正要把頭也靠上去的時候,沈徵突然觸電般地甩開了她。
“裝哭?那你哭去吧,再也不會相信你。”
沈徵一倒頭,又抱着繡春刀睡下了,還翻個身拿背對着她,擺明不想再搭理。
不死心的藍祐兒躺到他身側,竟然伸出雙臂抱住他的後背。
沈徵吃了一驚,感到脖頸上滑溜溜的,急忙坐了起。
想不到藍祐兒竟然脫掉了上半身的外衣,只露一件布料稀薄的小衣遮着一對小兔,少女略顯黝黑的肌膚在月光下泛着健康的青春。
沈徵像被蜜蜂蜇到一樣彈開了:“你幹甚麽?”
倪亨在那頭佯睡,偷偷眯縫着眼睛,也打量這少女美好的胴~體。
藍祐兒半跪半匍匐地在他膝前,絞動扭曲的身體像一條水蛇,柔情蜜意地嬌嗔道:“你們男人不都喜歡這一套麽,嘴上講得正兒八經,瞧你連看我一眼都不敢。你看正眼看看我麽?要是你敢看着我,說不喜歡我,那我就走。我們部族裏追求我的人真的很多,他們想要得到我,可從來都得不到的,我只肯給你……”
她已經決心要破釜沉舟,非要拿下這些人中的其中一個,跟着他們,去到外面的世界,享受無限的新奇和榮耀風光。
話音未落,就有一聲慘叫。
竟是沈徵站起來,踢了藍祐兒一腳。
可憐藍祐兒不會武功,結結實實吃了錦衣衛千戶這一飛腿,立刻彈出丈餘外,當下重重摔在地上。
疼得她眼淚直往外冒。
沈徵:“這一腳,對不起;可姑娘再過來,在下還要踢,你自重吧。”
說完抓起她的外衣甩過來,扔了藍祐兒一臉。
藍祐兒羞憤至極,她生活的部族原本就是一個充滿野性的小圈子,男歡女愛都十分直接,那些朝她求愛的男人,哪一個不是将她奉若神明。
可偏偏在沈徵這裏碰了一鼻子灰。
氣得她全身顫抖,眼前發黑,恨不得撲将上去講沈徵狂撕濫咬一通。
這時候,有只鹹濕的手搭在她腰際,倪亨觍着臉說:“姑娘,他不懂憐香惜玉,跟他計較個什麽。”眼神充滿不懷好意的灼熱。
藍祐兒滿腔的羞惱憤恨,一下子發洩在他身上,揮手甩了他一個大耳光:“淫賊,滾開,再敢碰一下我告訴你們家公子!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呸!”
瞧瞧,就是這麽雙标,好看有錢的男人,就是倒貼也叫得人家一聲公子,若是醜陋的窮鬼,那就成了淫賊。
倪亨恨恨縮到邊上。
一夜過去。
天亮以後,衆人皆饑腸辘辘,需要先果腹才能繼續趕路。
于是決定分工合作。藍祐兒熟悉打獵,就負責采集食物;林一閃帶倪亨出去探明前路;沈徵和倪孝棠留守在山洞。
出發前,林一閃和倪亨的小隊看起來十分和諧,她對倪亨說:“這一帶的山勢都是北高南低,東西回旋,我觀察過水流多往東南方向走;種茶要在濕潤的地方,我想茶山應該亦不外如是,咱們就朝東南面去找找吧。”
倪亨自然點頭稱是。
他們兩走了,留下來的倪孝棠和沈徵,卻就沒有這麽好的默契了。
沈徵本就憎惡他,他不出手對付倪孝棠,純粹因為自己如今是北鎮撫司的千戶,職責在身,不能越權發洩私憤。
而且他也不想讓林一閃為難。
于是他選擇在就近的河邊搜覓,順手砍掉一些野生的芭蕉葉,等着它們的根部冒出水來,如此等林一閃他們回來,就可以取幹淨的葉莖水喝。
至于倪孝棠,他一點都不想保護,還巴不得來一只野獸把他咬死了才好,那樣就屬于蒼天有眼,他充其量就是個援護不力。
偏偏倪孝棠也不傻,山洞不呆了,跟出來在沈徵屁股後面轉,還淨說一些惹毛他的話:
“我知道,你小子不就是看上那姓林的娘們了麽,這種事我見的多了。”
沈徵覺得他粗俗、惡心、無恥,撇開頭去不聽,腳下步伐更快。
倪孝棠不依不饒地跟在後面,搖晃着一把宋朝古畫的褶扇道:“本官可是為了你好,你說你,好不容易攀上趙文春這根救命稻草,可以一沾他寶貝女兒的光,豈有這時候養個表子做外室,得罪老丈人的道理?趙文春再老無力,也沒這麽可欺……”
他話音未落,沈徵已經怒不可遏,猛然側過身來,一記鞭腿狠狠将他撂倒。
倪孝棠全無反抗之力,當下滾了幾轉,栽進河裏,驚得他立刻雙手攀住了河岸邊的蘆葦,兩條腿在水裏掙紮。
“沈徵,你他嗎有毛病,快讓本官上去!”
沈徵走到岸邊,粉底皂靴的兩個尖頭正對着倪孝棠攀上河岸的兩只手。
他聳了聳肩,抱起雙臂,看那把劉松年小景山水的褶扇順水漂遠,也學着倪孝棠方才那股漫不經心的口氣,說:“你馬上給林役長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