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漸漸變大,男人腳上沒一會就覆蓋了一層晶瑩的雪花。

他似乎也不在意,不挪眼的看着蘇柔,就像是他一不看緊,她就會化成煙消失。

蘇柔覺得自己的形容有點傻,但這男人看她的眼神透的就是這個意思。

難不成他是醒來之後,發現她不在,所以就有不盯緊她,她就會消失的認知?

“回去歇息吧,你傷了頭,你家人找到你就好了。”

瞧着他那雙清澈的眼,他對她的笑都是發自內心的歡喜,蘇柔對他說不出重話。

“我們一起。”

“我們姑娘救了你,但男女有別,我們姑娘怎麽能跟你一起!”

春桃被這人的容貌驚豔,清醒過來,立刻意識到還是自家姑娘重要,想起這男人趁機握了她家姑娘的手,春桃想把他手砍了,不過現在勢單力薄,只有暫時不跟他計較。

男人看春桃拿傘給蘇柔遮雪,擡手便取了傘,奪過後跟蘇柔站在一起,兩人共打一柄。

“這傘不好,我給你找更好的。”

握着竹節,男人看了眼傘面,再看蘇柔順滑的烏發,覺得這傘太簡陋,嫌棄地說道。

話這麽說,但男人還是好好把傘遮在蘇柔的頭上,想來是只能暫時将就。

“你想起來什麽了?”聽他那麽說,蘇柔看他,只見他搖頭。

“我沒想起來,但我知道我要給你最好的,因為你……”

男人說到一半卡住了,眼睛懵懂的望着蘇柔,似乎是腦子搜索不到合适的形容詞。

僧人終于發現人不見了匆匆尋來,春桃見到有人來了,大松了一口氣,要是再沒人來,這男人口頭都要把她家姑娘的便宜占光了。

他長得出衆,她還看愣了,沒想到卻是個裝瘋賣傻的登徒子。

男人并不願意跟僧人走,眼巴巴地看着蘇柔:“與我同去不成嗎?”

他的語氣太委屈可憐,仿佛跟母親分離的小奶狗,黑溜溜的眼睛随時都能落出淚來,僧人齊齊看向蘇柔。

“我家小姐不認識他,只是在路上救了她,他估計是頭撞壞了,想賴我家小姐,你們可別聽他瞎說,快把這登徒子帶走。”

僧人架着男人,但男人不走,掙紮的要拉蘇柔。

胳膊伸着,烏着唇,搖搖欲墜的樣子,蘇柔腳步頓了下,想着要不要跟他說說道理,但也不知他聽不會聽。

男人看着病弱,力氣卻十分大,竟然掙脫了兩個僧人,蘇柔頓了那麽一下,他就到了他的面前。

“你去哪?我與你一同。”

春桃在旁合了傘往他身上猛拍。

這人怎麽就像狗屁膏藥了!賴着她家小姐,壞她家小姐的名聲。

大約是太氣,春桃大力士附身,打了兩下,那男人竟然往後倒,倒在了雪地裏。

春桃一愣,害怕的看着自己的手:“我什麽時候力氣那麽大了,我不會是把人打死了吧。”

“人又暈過去了。”

僧人上前查看,暈了倒是輕松,僧人送人,蘇柔她們回院子。

到了院子,春桃還驚魂未定,一邊給主子掃披風上的雪,一邊道:“那人怎麽這樣,人模樣周正,說話也不像是傻子,卻賴着姑娘。”

“摔着了頭,所以腦子亂了。”

蘇柔倒不覺得那男人裝瘋賣傻占她便宜,畢竟他眼睛太幹淨了些,神情可以僞裝,但眼神很難。

還說要給她最好的。

蘇柔輕笑,他說那話,讓她想起了裴哥兒。

在家裏頭,裴哥兒也一臉認真的說要給姐姐最好的。

“叫人去看看,幫忙打聽是哪家走失了人,摔成這樣也不知以後會不會好。”

腦子是最精密的地方,這又是在古代,治個外傷還成,不像現代有儀器,這腦子壞了指不定是一輩子的事。

聽主子的話,春桃不禁覺得那男人可憐,那麽好的相貌,竟然就傻了,變的與稚童一般。

其實她剛剛那般生氣,是因為覺得那男子對她家主子有意,該好好的提親,不能像個地痞流氓般不尊重她家主子。

畢竟兩人的相貌挺配的。

想着,春桃就覺得可惜。

“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裝傻,但他要是治不好的話,一直纏着姑娘怎麽辦?”

春桃想起了他剛剛的粘人樣。

蘇柔怔了下,腦海閃過他剛剛瞧她專注的眼神:“名字都不曉得,他不過是剛醒來,忘了事在馬車上看了我一眼,估計以為我是他是他親人,所以才這般,緩過勁應該就好了。”

雖然眼神清澈過度了些,蘇柔感覺他說話還是有些條理,這雛鳥情節總不可能一直延續。

不過,想起那男人的眼神,蘇柔問:“問問張大看這雪能趕回去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男人雖然神情幹淨的有些傻氣,但身上卻有種說不出的氣質,估計家世背景差不到哪裏去,也不知道是青城那戶人家的公子。

抑或不是青城人。

趙煦暈了沒一會又醒了,僧人見他一醒就戒備的看着他,要下床離開,攔在他面前:“施主,你身體的傷需要靜養休息,不能頻繁移動。”

大夫也還沒走,見他那麽快就醒來,頗覺得驚奇。

“我把你脈相,你該有許多日沒好好休息,又受了那麽重的傷,頭跟腿都有損傷,本以為你這藥灌下去,至少到明天才能醒,沒想到你這就醒了,而且還行動自如。”

大夫咂舌,不過看出來趙煦大概是練家子,身體素質非常人可比,所以才清醒的那麽快。

“你雖身體強健,但受傷在路邊吹了少說一天的風,還是好好休息為好,不然在結實的身體也受不住……”

趙煦醒來,大夫就沒停過嘴,但趙煦卻沒聽進去,想到之前沒有穿鞋襪,仔細把鞋襪穿上,就往外走。

他想出去找她,找那個看着他就頭不疼心不煩的人。

僧人頻繁擋在他的面前,趙煦不耐煩打開了他的手:“走開!”

“施主是要去哪?”

僧人想起他暈倒前纏着蘇姑娘的樣子,頗覺頭疼,“施主可是頭疼?記得名字嗎?家住何方?”

不記得,他什麽都不記得。

但記得她,記得她身上氣味。

“我記得了。”趙煦眼角一挑,原本幹淨懵懂的神情竟然多了幾分厲然,僧人一愣,趙煦推開他迅速的出了門。

此時蘇柔剛定了明天下山。

雪一直不停,給馬匹裹上衣服倒是可以勉強下山回去,不過就怕半路出意外,而且為了減少負重,恐怕只有她一人能坐馬車,而且怕沒到城門口天就黑透了,只能在寺裏夜宿一晚。

周氏信佛,往常便經常帶她跟裴哥兒來禮佛,住一晚倒也沒什麽。

蘇柔沒糾結太久,便吩咐人安排齋菜。

太佛寺的齋菜倒是一絕,她一整天都沒好好吃飯,正好可以空肚子多吃一些。

素齋剛送進來,一陣風略過,門關之前,房裏多了一個人。

看到蘇柔,趙煦滿心欣喜,不過想到她剛剛又消失了,不禁覺得有些委屈。

但又舍不得怪她,回頭仔細合好了門。

“你怎麽又來了!”

春桃傻了傻,瞪着眼要把人趕走。

之前在雪地裏握了姑娘的手,這會兒竟然直接進屋子了。

“我睜開眼你又不在了……”

除了蘇柔,趙煦像是聽不見旁人的話,看不見旁人,直直瞧着她,嘴唇還頗為委屈嘟起。

“那你又是怎麽找到我的?”

估計是他這副樣子太沒有殺傷力,蘇柔都沒把他當做成年男人,問了他這個她挺好奇的問題。

寺廟不小,他連她名字都不曉得,旁人又不會告訴他她在哪,那他是怎麽準确無誤闖進她的屋子。

“我記得你的味道。”

蘇柔跟他說話,總會讓他很開心,“我穿了鞋襪。”

趙煦有些朝蘇柔道,蘇柔有跟裴哥兒相處的經驗,聽出他這是想讓她誇獎他。

三四歲的小少爺會自己穿鞋襪誇獎一下無妨,一個比自己高一個頭多的男人,說他穿好了鞋襪,她可不怎麽誇的出口。

“又不是狗,哪能問什麽味道尋人……”春桃小聲碎念,不過看出了這男人腦子像個小孩,有點可憐他,春桃沒繼續趕他,等她家姑娘發號施令。

趙煦一直看着蘇柔,鼻子動了下,忍不住看一盤已經打開蓋的素齋盒。

肚子咕嚕叫了聲。

趙煦也不掩飾,摸了肚子,黑溜溜的眼睛瞧着蘇柔:“我餓了。”

算起來這人應該很久沒用飯了,蘇柔不吝啬把飯菜讓出去:“我讓下人把飯菜送到隔壁間,你去旁側用。”

趙煦搖頭,他不想離開她。

坐下,趙煦不用春桃,把齋飯取了出來,見飯只有一碗幹脆地放在了蘇柔的面前。

他似乎有些忘記怎麽使筷,筷子拿在手上糾結了一下,才讓它們聽話溫順歸他使用。

夾了這些菜中他最看得順眼的白筍,舉高遞到蘇柔面前:“卿卿,你吃……”

蘇柔一怔:“你叫我什麽?”

趙煦歡喜地又叫了聲:“卿卿。”

卿卿是夫妻間的愛稱。

蘇柔打量面前這人,想起古代男子成婚較早,說不定這人家中妻妾雙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那麽一想,心中湧起一陣厭惡,好感蕩然無存。

“趕他出去,讓家丁守着,莫讓他再進我們院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