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爹,這該怎麽辦?”

在淨室坐了一夜,趙煦雙頰泛着不自然的赤紅,蘇柔想着前日他還渾身是血昏迷不省人事,估計昨晚又熬那麽一夜,又添了新病。

趙煦神情可憐,配上他蒼白的唇,赤紅的臉頰,若是不知的還覺得蘇家父女倆草菅人命。

“他闖進你房裏做了些什麽!?”

女兒房裏闖進了人,蘇騰安本怒不可遏,得好好教訓這人一頓才算完。

但見他的樣子,不像是正常人,而女兒态度鎮定不像是出了事,才暫時壓下了火氣。

“他進來我就感覺到了動靜,他腦子不好,如同稚童,我與他說了幾句,就把他綁在了這裏。”

昨夜她交代趙煦不能亂說上了她床榻的事,不若她便生氣,想來估計能堵住他的嘴。

她清楚兩人什麽都沒做,但說出去人人都會覺得她沒了清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裝瘋賣傻。”

蘇騰安上下掃視趙煦,見他儀表堂堂,穿着半舊的僧衣也遮不住貴氣,眉心皺得更深。

“爹想法子把他弄出去審問,柔兒你別叫人知道他在你房裏待了一夜……你娘那兒也別說,以免她擔心。”

蘇柔知道厲害,點點頭。

趙煦見蘇柔一直不看他,反而在跟旁邊的人說話,嗚嗚幾聲,移動身體示意她往他身上看。

蘇柔避開視線,離開淨室,等她爹處理。

不過她前腳剛走,趙煦便叫道:“卿卿……”

趙煦吐出了嘴裏的布團,手一掙,竟然輕輕松松把蘇柔捆住他的布條掙開了。

蘇柔瞪大了眼,她本以為這些東西束縛了他,讓他不能動彈,沒想到束縛他的,應該只是她晚上說得那幾句話。

這般想,蘇柔頭忍不住痛了起來。

她這是惹了一個多大的麻煩。

這人一日不恢複記憶,估計就會纏她一日。

蘇騰安沒想到他會那麽輕松掙開,他是文官,拿筆可以,但卻沒多大力氣。

讓他來制服這男人,估計他手還沒伸出去,人就倒地了,不過看得出這人聽女兒的話,蘇騰安道:“別讓人看到他。”

聽了蘇騰安的囑咐,蘇柔只有看向趙煦:“你別動。”

趙煦就像是被點了穴不動了,不過那雙烏黑的眼睛卻委委屈屈地盯着蘇柔:“我好難受,頭疼身上也好熱,卿卿,我想休息……”

蘇騰安聽到了他的稱呼,驚訝地看向女兒。

“他胡亂叫的,我讓他改,他只當沒聽見,估計家中也有常那麽叫的人。”

蘇騰安面冷瞪着趙煦,這死皮賴臉的東西,裝傻充愣占他女兒的便宜。

在屋裏不能收拾,但帶走了他先抽他一頓再說。

蘇騰安去叫心腹過來,又喚了下人,說要擡箱籠。

而蘇柔看着大紅箱籠,又看了看趙煦,她爹想了個好主意,把人塞在箱子裏運出去,便不會有人發現,可是該怎麽讓他鑽進去不掙紮卻是難題。

趙煦滿臉緋紅,看着是病狠了,一雙濡濕的眼依賴地看着蘇柔。

蘇柔掃了眼桌上的瓷瓶,要不然砸暈了?

可要是一擊砸不暈,他尖叫起來……

麻煩。

他渾身是血的時候,蘇柔看着他倒不怕,還能跟他共處一輛馬車,如今他醒了,臉洗的白白淨淨的,她反而看到他的眼神就怕。

不知道他怎麽就認定她了,寺廟裏僧人不該更慈眉善目,讓人覺得可以依賴。

“你進去不要出聲。”

蘇柔指了指箱籠,趙煦卻搖頭:“我不想。”

由不得他不想,難不成他還打算在她屋裏賴一輩子不成。

估計是太過發熱,趙煦伸手開始解衣裳,努力喘氣:“卿卿,我渾身好熱,就像是被倒了熱水,好難受……”

領口扯開,露出趙煦緊繃突出的鎖骨,蘇柔可不敢讓他再脫。

半蹲朝他道:“你忍一忍,出去了,我爹會給你請大夫。”

“卿卿……”

趙煦粘膩地叫着蘇柔,因為她溫柔的語氣,他粘膩的聲音更是委屈。

蘇柔恍若沒聽到:“你乖乖進去,你聽我的話,你不聽我的話,我可就不想再理你了。”

“我……”

趙煦看着狹窄的箱子,實在不想進去,厭惡地眉頭都皺了起來。

“進了那裏頭,我會難受。”

“暫時一會兒,在箱子上戳幾個洞,不會悶着你,聽話好不好?就不吵不鬧的在裏面待一小會,就會有大夫給你看病……我到時獎勵你點心。”

蘇柔柔聲細語的勸他,趙煦眉頭糾在了一起,看着她期待的表情,良久緩緩點了頭。

“卿卿,你軟軟的對我說話,你說什麽我都想答應你。”哪怕是進十分不想進的地方,難受他也願意為她忍着。

因為她是他的卿卿。

蘇柔微微側過了臉,心裏升起了一股不自在的感覺,就好像在欺騙十分信任她的天真小朋友一樣。

明明這個男人弄出那麽大的麻煩,她愧疚個什麽。

箱籠看起來大,蘇柔目測應該塞這男人綽綽有餘,沒想到他太高,進去竟然有些塞不進。

蘇柔只有哄他彎腰駝背縮成一團,才能把箱子合攏。

把人送出去:“爹爹,我看他家世背景應該不差,昨日大雪城裏也沒有哪家尋人的消息,怕不是青城人,只是路過……他身上有塊好玉,用古字寫了個‘煦’,應該跟他的名字有關,爹爹你幫他早日尋到家人吧。”

蘇家人的性子都不狠,蘇柔知道蘇騰安現在雖然氣的想打死趙煦,但估計也不忍心讓他沒命,這樣為了解決這個麻煩,只有找到他的家人了。

蘇騰安表情像是吃了黃連,明明這個登徒子差點毀壞他女兒的聲譽,卻以防事情鬧大,還要為登徒子尋家人。

“柔兒你安心休息,一切交給爹爹。”

晚上沒睡好,蘇柔的确有些困倦,想到趙煦連找了她三次,她可不想晚上醒來床上又躺一個人,送她爹出門不忘:“爹看好他,別讓他亂跑……若是方便,就給他找個大夫看看。”

想起剛剛應承他的事,蘇柔遲疑地補了一句。

“柔兒你心太軟,爹爹會看着辦的。”

繃着一張臉回書房,趙煦已經從箱籠裏放了出來,按着他交代的,被麻繩五花大綁的扔在地上。

除此之外,蘇騰安看着自己兩個心腹頭破血流的樣子,驚訝地長大了嘴:“你們這是什麽了?”

武安捂着胳膊,他不止臉上,手恐怕也骨折了。

“把這人從箱籠裏放出來,他就暴起傷人,我跟武福根本制不住他,叫了幾個好手,他身上有傷失力才勉強把他捆住。”

誰也不知道這人明明都病成這副病貓樣了,竟然會有那麽大的本事,若不是他踉跄了一下,讓他們逮到空隙,恐怕就要讓他跑了。

“這賊人身手矯捷,大人小心莫靠他太近,現在雖把他綁成這樣,小的還是怕他有掙脫的本事。”

想起剛剛他那股狠勁,武安現在還心有餘悸。

見武安說了幾句,額上冷汗直流,蘇騰安放他回去擦藥休息。

這人竟然有那麽好的身手。

蘇騰安看向地上的傻子,他臉上沾了血痕,其他地方倒看不出有什麽大損傷,他本以為這傻子壞了腦子,對誰都是一副要哭要哭的可憐小狗樣。

沒想到,此時他倒在地上,面無表情,配着他的五官,竟然有幾分傲倨的貴氣。

原來對他女兒才一副可憐委屈,這是看他女兒心軟好欺負嘛!

蘇騰安思至此處,心裏怒火更甚。

“你這毛賊,我得抽你一頓才能消氣。”哪兒不跑,竟然敢深夜闖他女兒的閨房。

趙煦移動腦袋,臉朝着地面,看着像是想把自己藏起來。

蘇騰安去拿了鞭子,朝地面空抽了一鞭,第二鞭抽上去的時候略微猶豫,還是沒往他身上抽。

“你這傻樣,我打你像是欺負了你,等找到你的家人,我再教訓你!”

沒多久蘇騰安就會感謝自己的一時心軟,沒真抽了趙煦,要不然一鞭子上去,他蘇家也就完了。

“你身上有枚玉佩?”

蘇騰安與趙煦說話,趙煦并不搭理,只是低着頭埋在地上,也不曉得是不是暈了。

蘇騰安叫下人搜身,沒費什麽功夫,就找出了那枚女兒說的玉佩。

玉古樸大氣,蘇騰安反複看那枚古字,總覺得“煦”這字熟悉,但卻一時想不起為何覺得這字熟悉。

“這是你的玉佩?”

趙煦自然沒理他。

蘇騰安打量他的長相,人傻了但有些東西是掩蓋不住的,這人看着不像是毛賊,雖然手有薄繭,但看得出身上皮肉應該也是有人仔細伺候。

皺起眉:“在外院找間空廂房把他關進去,派人看着別叫他亂跑。”

“小的明白,只是老爺看,要不要給他請個大夫?”

趙煦的狀态有些半暈了,臉上通紅,嘴唇卻是幹裂蒼白。

剛剛他還發狠傷了人,但現在卻真真切切是副生命垂危的模樣。

蘇騰安看了半晌:“請吧請吧,讓大夫口風嚴些,藥量不用那麽足,不必完全治好,免得他的身手你們看不住。”

其實他就不想給趙煦看病,他病貓樣都能傷他那麽多屬下,要是身體健康,腦子混沌,那不就是更危險。

不過終究是怕他死在蘇家。

“把這玉佩拓印下來,當做信物去尋尋這周圍哪家丢了人。”

總歸得先把他家人給找到了,才能跟他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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