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期一早上七點五十,雲暖化着淡妝,穿着一雙平底鞋出了家門。她住的小區離公司不遠,每天她都是步行上下班。

二十分鐘後,她站在了公司電梯間。

秘書這工作有點像管家婆。上能抗Boss,下能協調日常行政事務。工作內容瑣碎,卻要求24小時待命,責任心要足夠強,手腳也得麻利,嘴巴還得嚴。總之呢,要求不算低,待遇卻與核心業務部門的銷售類或者研發類員工不能相比。

但,畢竟是最接近大老板的那一小撮人,在公司的地位還是不低的。走到哪裏都會有人主動打招呼,經理、總監也會親切地和她say hello。

雲暖一路微笑着走進辦公室,換上高跟鞋。

管理好上司的辦公室是秘書的一項重要的日常工作。肖烈不喜歡辦公桌雜亂無章,所以雲暖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他的桌面。将相應物品和資料進行歸類擺放或者存檔,及時處理過期文件,補充好辦公用品。而辦公室內的環境清潔打掃自有保潔員負責。

雲暖将總裁辦公室的門重新關好,正巧,另一位秘書董偉也到了。她微笑着和他說了聲:“早。”

董偉濃眉大眼,長得很像上個世紀紅色電影的男主角。他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一副業界精英的模樣,面癱着一張臉回了她一句:“早。”

董偉畢業于國內公認的頂尖學府,本碩連讀,簡歷拿出來相當得金光閃閃。雲暖比他入職晚,于是她一來,董偉就将端茶倒水、整理辦公室這樣的婆婆媽媽的瑣事丢給她。

雲暖對于董偉常年這副“誰都入不了他的眼”的淡漠又不屑的表情早就習慣了,她給綠植澆水,擦拭桌面,然後打開電腦,開始了新的一周的工作。

今天肖烈沒來辦公室,每周一他都會去集團開會。這周肖岚不在,例會由他主持。

一整天他都在開會。

肖烈雖然是總裁,但主要管着恒泰科技和房地産這塊,對集團的整個事務不如肖岚知根知底。幾位副總有意地揀好聽地報告,他聽了幾句,修長的食指在光可鑒人的會議桌上不耐地扣了扣,随口報了幾個同行業競争對手的數據,眉眼冷冽:“如果這算是形勢大好的話,我真要懷疑你的專業能力了?”

做彙報的副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頭都快擡不起來了。

五六十人的會議室落針可聞,有人甚至掏出手帕暗暗地擦汗。一朝天子一朝臣,肖岚姐弟倆和他們的父親在管理公司上是完全不同的風格,尤其這位太子爺,簡直翻臉無情。

肖烈直截了當地提出自己在代理整個集團事務時的要求,然後邏輯清楚地布置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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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團成立以來,經過這麽多年的發展,沉疴痼疾不少,屍位素餐的人也不少,甚至包括級別比較高的管理層人員。有些高層,沒多大的本事官架子不小,甚至還有人拿着長輩架子。遇到真要做決定的時候,他又萎了,更別提創新了。

肖烈最恨這種人。肖岚和他說過,這樣的人遲早會剔除出決策圈,只不過牽扯面比較大,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高層不能輕易動,但你的手下還不能動嗎?把羽翼剪掉,即使是獵鷹那也是飛不起來的。于是今天,肖烈雷厲風行地剃了個刺頭,而且合情合理——那人的工作合同到期了,公司不再續約,不需要什麽理由,提前一個月通知當事人,完全符合勞動法的要求。

星期一總是格外地忙碌,下班後,雲暖回家了換了身休閑服去了Blue Bar。

這是雲暖的大學室友林霏霏和兩個發小合夥開的一家嗨吧。消費偏高檔,門口停車場經常停了一排貨真價實的各式豪車,十分惹眼。

她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正在調酒的林霏霏。

林霏霏将一盤香辣蟹和一聽雪碧推給她:“這是今天才上菜單的,你嘗嘗。”她知道雲暖酒量不行,上回一瓶5度的雞尾酒都把她喝醉了。

于是雲暖一邊喝着82年的雪碧一邊津津有味地啃螃蟹。

吃完一只螃蟹,她看向旁邊蒙頭喝酒的耿旭,詫異道:“學長,你今天下班挺早啊,你的電腦包呢?”

耿旭和她都是江城A大畢業的,又先後進了恒泰,即是校友又是同事,關系不錯。

耿旭高高瘦瘦的,一身書卷氣,他是研發技術部的一個小主管。作為一名合格的程序員,随時随地鏟除程序bug是他們的人生宗旨,結婚結一半都能掏出電腦狂敲,喝個小酒怎麽能不帶電腦??

耿旭已經喝得微醺,摘下黑框眼鏡,一仰脖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全幹了:“等我喝完這頓酒,我,我就去碼代碼!”舌頭都有點不利索了。

雲暖:“……”

林霏霏朝她招招手,雲暖靠過去,就聽她附在自己耳邊說:“張薇上周末訂婚了,男方就是她父母介紹的整形醫院院長的兒子。”

張薇是耿旭的初戀女友,從大學到工作一共談了三年。肖烈是技術出身,所以向來看重研發技術人員,耿旭的年薪加獎金其實不算少了。但張薇的父母嫌棄他是外地人,家庭條件又不好,硬是逼着兩人分了手。沒想到分手一個月就訂婚了?難怪耿旭在這裏買醉!

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特別容易上頭,耿旭本來酒量就一般,今天更是酒入愁腸愁更愁。

雲暖吃飽喝足,發現他已經成了蚊香眼。她把耿旭的酒杯拿開,勸道:“學長,別喝了,明天還上班呢。”

耿旭像個老酒鬼似的扯着嗓子嚷嚷:“我沒醉,我沒醉,這點酒醉不了我。”伸手去搶酒杯。

林霏霏拿起瓶礦泉水往杯子裏倒了半杯,然後把酒杯重新推給耿旭:“給你,給你,喝吧。”然後對雲暖說:“讓他喝吧,今晚上你倆別回去了,就住我家。”

雲暖點點頭。

林霏霏家境不錯,在酒吧後街有套三室兩廳的公寓,她自己一個人住。有時候太晚了,懶得回家,雲暖就去她家借住。

耿旭瞬間被安撫下來,乖乖地喝酒。

不過再摻水,酒還是酒,喝多也還是不行。趁着他還沒醉死,林霏霏和雲暖把他扶出了酒吧。

在酒吧裏,耿旭還算正常,可一出了門,他就突然開始哭,一邊哭一邊唱:“我希望在你的Fendi裏,找一個Gi的角落,我希望在你的Tiffany,像一個粉色的Tom Ford……我希望在你的Ferrari,If I Can If I Can……”

雲暖:“……”

林霏霏:“……”

雲暖覺得耿旭有點厲害,路都走不直了,唱歌竟然沒跑調。

一個大男人就這樣蹲在大街上毫無預兆的,噼裏啪啦地掉眼淚。她看着都有點心酸。

他們是在大學學生會認識的。耿旭比雲暖大一屆,是學生會學習部部長,而她只是一名小幹事。在她的印象裏,耿旭一直是乖寶寶型的小學霸,溫和有禮,待人寬和,而且自律甚嚴。

就這樣一個永遠樂呵呵的男人,此時卻哀哀戚戚地哭得像個孩子。

雲暖嘆了口氣,拍着他的背,輕聲安慰他,無非是些“天涯何處無芳草”這樣老掉牙的雞湯。

林霏霏抽出一根煙,淡漠地點着,一頭非主流的櫻花粉色短發讓她看起來像是從二次元走出來的。

半晌,她彈了下煙灰:“張薇和你在一起三年,分手一個月就訂婚了,這說明什麽?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被整個世界抛棄了,別他媽傻了,世界就沒需要過你!!”

說完,林霏霏踢了踢蹲在地上的耿旭,“是個男人就趕緊起來,哭哭啼啼娘們唧唧的。”

兩個女孩把耿旭弄回去,雲暖在洗手間找了一圈,發現林霏霏家沒有沒有多餘的洗漱用品,于是拿了她留下的備用鑰匙,到24小時便利店去買。

肖烈今天開了一天會有點累,本來想回家直接休息,奈何沈逸之十來個奪命連環call,于是他去了愛夢路。

愛夢路這一整條街都是酒吧。這會兒正是熱鬧的時候,年輕男女在各個酒吧進進出出。

來到Blue Bar二樓VIP卡座,沈逸之他們四五個正湊在一起玩牌拼酒。

來這裏玩的富二代還挺多,相應的,來這裏釣凱子的也不少。他屁股還沒坐熱乎,就走來一個妖妖嬈嬈的年輕女孩。

肖烈一進入酒吧的時候,女孩就注意到了他。雖然他身旁那人手腕上戴着鑲鑽的百達翡麗,但明顯他才是C位。

男人大概二十五六歲,身挺如松。利落的短發并沒有打理得一絲不亂中規中矩,而是微微的淩亂中透着一股精致。柔軟的襯衣袖子挽起在手肘下,露出一截修勁有力的小臂。

他的膚色是那種淡淡的蜜色,五官深邃,眸光炯炯,瞳深如夜。整個人仿佛自帶聚光燈,即使站在人群中,也絕對不會讓人忽略掉他的存在的咄咄迫人的氣質,如鶴立雞群般引人注目。

女孩徑直走到他們面前,精心勾勒的紅唇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看向肖烈,嬌笑道:“哥哥,請我喝一杯吧。”

沈逸之知道肖烈一向不喜這種搭讪,遂親昵地往他肩上一趴,沖女孩挑眉:“美女你知道嗎,我是他唯一的男人。”

沈逸之本是斯文俊秀的長相,好看的桃花眼微揚,真地透出幾分風情月意來。

女孩一怔,愣了幾秒,終是識趣地走了。

肖烈抖開沈逸之的手,懶洋洋地靠坐在沙發中間,嘴裏咬着根煙,沈逸之順手給他點火,“我說你也找個女朋友吧,走腎也行,走心也行。無愛的生活就像一部沒有高.潮的電影,還不如AV有看頭。”

陳昱在一旁抖了抖胳膊,“你他媽最近小詞兒一套一套的,是不是看智障偶像劇看多了?!”

沈逸之踹了他一腳。

肖烈将煙摁滅,站起來,“我去洗手間。”

他的身邊從來不乏主動追逐的女人,春蘭秋菊幾乎清一色都是相貌極漂亮出色的。但不知為什麽,說上兩句話,總莫名地讓他興致缺缺。高中時還曾遇到一個死纏爛打甚至以跳樓相逼的極端追求者,讓他在一段時期內對除家人以外的雌性生物都退避三舍。

因此,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讓他生出戀愛結婚的欲.望。

姐姐說他太自戀了,沈逸之說他腦子裏少根戀愛神經,陳昱說他被女孩子們慣壞了。

從洗手間回來,發現沈逸之等人站在窗戶邊議論紛紛,見他來了,朝他招手:“阿烈,那不是你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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