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恒泰,從總監到經理,所有辦公室面向走廊的這一面,都是用大塊大塊的玻璃來做間隔牆。
原因很簡單,為了防止性.騷擾。
肖烈的辦公室私密性要好些,但是也有一大塊磨砂玻璃,中間一小部分是透明的,正好與雲暖的座位相對。
他的辦公室很大。除了辦公桌、沙發、酒櫃、餐桌,另外還有休息室,算得上是半個家了。主色調是黑白灰三色,有點性.冷淡風,但牆邊站立的幾個外形不同、高矮不一的機器人,平添了不容忽視的高級感和科技感。
手上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雲暖小幅度地活動活動了脖頸,端着水杯,視線不由自主地隔着杯口飄到了超大辦公桌後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淡綠色襯衫深灰色馬甲,長腿伸展,墨綠色的條紋領帶被他打出了一點一絲不茍的感覺。
肖烈盯着電腦屏幕,眉頭微鎖,似乎在思考什麽難題。過了一會兒,他從煙盒裏摸出一根煙,随手點着,擡起頭,正對上雲暖的視線。
四目相對,視線相交。
雲暖頓時有一種被抓包了的感覺,連忙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肖老板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他目光沉沉地與她對視,看得雲暖頭皮發麻。
她好像沒做錯事吧?!沏的茶是他喜歡的熱度和口味,交代的工作也沒有出錯,着裝什麽的商務禮儀也沒問題啊。
雲暖頗為無辜地眨眨眼。
也許,他只是工作壓力大吧。
她別開視線,狀若無事地放下水杯,重新對着液晶電腦屏幕,鍵盤敲得又輕又快。
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曹特助通知雲暖道:“肖總說今晚他要看九月的業績報告,你整理一下發給他。”
雲暖忙道:“好的。”她看了看手表,看來今天要加班了。
Advertisement
曹特助滿意地點點頭。他四十□□歲,有點謝頂,五官平平,一雙不大的眼睛透着精明和銳利,腰杆也時刻挺得直直的。
曹特助是輔佐過肖烈的父親的老人。忠心不用說,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他可以說是看着肖烈長大的,肖烈對他也頗為尊敬,私下裏稱他一聲:“曹叔。”
當初總裁辦缺一名秘書,人事報上來的最終候選人共四名,三男一女。
秘書、助理會處理一些總裁的私人事務,曹特助覺得有些方面女性天生比較敏感和細膩,千選萬選之後,雲暖成了肖烈身邊唯一的女秘書。
事實證明,這姑娘沒讓他失望。工作努力上進,做事不偷奸耍滑,人也很踏實不浮躁,更從不會多嘴多舌東打聽西打聽。
七點五十,雲暖把文件又檢查了一遍,确認無誤,發到了肖烈的工作郵箱。曹特助他們已經下班,她伸了個懶腰,收拾好東西,換上平底鞋,擡眼這才發現肖烈的辦公室還亮着一盞臺燈。
坐了整整一天,雲暖覺得自己整個人僵直得不行。索性也不坐電梯了,戴着耳機,推開安全通道的鐵門,準備一層層地走下去。
耳機裏放着一首《way back home》,聲音有點大,她一邊哼唱,一邊蹦蹦跳跳地下樓。
剛下了兩層,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小時候,祁嘉钰和她說過,人的頭和雙肩各有三把火,是驅邪的火。只要天黑了在外面有人叫你或者拍你的肩膀,千萬別回頭。因為回頭會吹滅火,會招惹不幹淨的東西。
雲暖腳步不停。
結果,後面那個東西又追上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嘿,沒完了還!
有時候,雲暖的腦回路也很清新別致。換了別的小姑娘,肯定會尖叫着撒丫子開跑。她不,仗着自己會幾下,心想管你是什麽牛鬼蛇神,先打了再說。
她突然轉身扣住那東西的手肘和上臂,像無數次練過的那樣,挺膝提臀,低頭屈體,雙臂前下拉,動作快速連貫一氣呵成,準備來個過背摔。
誰知那東西反應也是奇快,而且力氣很大,直接把她的手拉開扣住,将她抵在樓梯欄杆處。
雲暖想都沒想,直接擡膝蓋就要頂上去。
那東西立刻察覺到她的意圖,整個往前一貼,長腿死死壓住她的關節,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肖、肖總?”看着眼前将自己死死制住的男人,雲暖驚訝道。
那東西竟然是肖烈!
什麽情況啊?
肖烈也是丈二和尚,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和雲暖莫名其妙地扭曲纏打在一起了!
雲暖的身高在整個公司的女性裏都算是高的,但站在肖烈面前,完全被碾壓。此刻被他完全籠罩在身下,像是老母雞和小雞仔。
兩人貼地很近很緊,呼吸暧昧地灑落在彼此的面龐和脖頸,甚至連對方的身體起伏也能感知地清清楚楚。
雲暖覺得整個人都不能好了。她聞到肖烈身上清冽的古龍水的氣味,糅雜了淡淡的煙草味,很有男子氣,也很好聞。
她的呼吸漸漸亂了,身體也變得僵硬,一動不動。
肖烈仍然撐在她的上方,他也被這猝不及防的意外弄得有點懵。
近距離下,女孩兒的五官精致漂亮,皮膚白皙剔透,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明亮有神,眼尾微微上挑,有種氤氲透骨的俏麗。偏她看人時,又漾着半透明的水色,似有股溫膩的溪流淌入心扉。
原來,婉約溫雅和俏皮妩媚真得可以在一個人身上這樣融合!
視線下移,恰好看見她菱角似的小嘴,粉嘟嘟、嫩生生,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他不自覺地舔了下唇。
一時間,樓梯間落針可聞。
還是雲暖先回過神,伸手推了推肖烈的肩。
他瞬時醒悟過來,連忙起身。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肖烈漆黑的瞳仁裏,某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懊惱一閃而過。
他掩飾性地幹咳一聲,撣了撣西裝馬甲的下擺,出聲道:“不好意思,我沒想到會吓到你,我只是有話和你說。”
雲暖擡眼,面頰上還有淡淡的紅暈未褪,輕聲道:“肖總還有什麽吩咐?”
“呃,那個……我是什麽人你知道吧?”
雲暖眨眨眼,“您是恒泰的老板啊。”
“恩,所以,那天翠屏山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翠屏山的什麽事?”雲暖反問。
肖烈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眼底閃過一絲狼狽,一絲窘迫。
雲暖啊了一聲,反應過來,立刻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肖總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肖烈淡然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随着厚重的鐵門關上,雲暖才反應過來:肖總這是怕自己把他恐高的事情宣揚出去,所以特意追上來囑咐她?誰還沒個弱點了?她上學時就發現別看有些男生長得高高大大,坐個過山車或者走個玻璃棧道比女生都慫。大家笑笑也就過了,誰也沒當回事。
只能說,肖烈也是個偶像包袱很重的人。
肖烈疾步回到辦公室,随手解開領帶扔到桌上,重重靠向椅背,身下的椅子發出低低的一聲嘎吱。
他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剛才,他竟然想要親她!
從幼兒園時期開始,他屁股後面就跟滿了狂蜂浪蝶。随着他漸漸長大,書桌裏每天都能塞滿五顏六色的信箋和各式禮物。可以說,面對女孩子們愛慕的目光或者言語,他早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上中學時,沈逸之他們看片,他也不是沒看過。
只是,滿眼白花花的肉,并未提起他的興趣,反而令他感到無比的惡心。
今天,他的女秘書,成了這些年,第一個他想要親吻的女性。
像是吸血鬼陡然聞到了血液的香氣,激動而渴望。這種極其陌生又強烈的欲.望,讓他幾近失控。
肖烈很不喜歡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
翌日天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雲暖覺得肖烈對她的态度似乎态度來了個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大轉變。說話時語氣板正地近乎生硬,昨晚在樓梯間,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朦朦胧胧的暧昧,也消失地幹幹淨淨。
雲暖咬了咬唇,垂下眼睛,看着手邊的文件,出神。
這就是她不敢表白的原因。
他是她少女時代全部的绮思和愛戀,卻如天上皎月,遙不可及。
在雲暖看來,盡職盡責地做個好秘書,她就可以這樣遠遠地欣賞着他,悄悄地愛慕着他。一旦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她面臨的只有兩個結果——接受或者拒絕。
若是前者,當然好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若是後者,以肖烈幹脆利落的性格,她很可能要卷鋪蓋回家。
這是雲暖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至少,到目前為止,還不能接受。只想一想,都覺得心痛。
所以,她寧願保持現狀。
也許,再過兩年,她就能放下了。
下午六點,雲暖關掉電腦,收拾東西,按時下班。
她是個甜品控,早餐通常都是吃個面包甜品,再喝袋牛奶。所以每天下班後,她都會興致勃勃地在沿途尋找發現新的烘焙房。
雲暖夾起一個白巧克力甜甜圈放進餐盤裏,忽聽有人在身後叫她的名字。
她回頭,丁明澤逆光站在她身後,微微一笑,眼裏有點驚喜:“真的是你啊。”
雲暖笑着點頭:“丁經理,你也走這條路嗎?”
“我是受了你的影響。今天正好下班早,晚上也沒有應酬,就把車放公司步行回家。剛在門外看到你,就進來了。”
從下雨那次之後,雲暖本想請丁明澤吃頓飯,謝謝人家送她回家。不過一直沒碰到。
沒想到,今天在這兒碰上了。
“這家的面包很好吃。如果你喜歡鹹口的,可以吃海苔肉松大貝,蔥香芝士面包條、培根面包,如果你喜歡吃甜口的,手撕面包、芒果毛巾卷、豆乳盒子都不錯。”聽說丁明澤也要買面包,雲暖熱情地向他推薦,比店內的服務員解說地還要詳盡細致。
丁明澤笑着挑了個培根面包,芒果毛巾卷,雲暖搶着和她選的一起結賬了。
丁明澤要轉賬給她,雲暖搖頭:“謝謝你上次送我回來。”
“所以請我吃面包?”
“吃飯也可以的。”雲暖笑意淺淺地說。
說實話,她長得很漂亮,一颦一笑間,既純情又妩媚,這樣矛盾的氣質卻在她身上完美自然地糅合在一起。
丁明澤有一種被晃了眼的感覺,他暗下決心,這個女孩他追定了!!!
傍晚太陽一寸寸消失在地平線,霞光映天,兩人并肩走着,男人時不時垂下頭神色溫柔地和身邊的女孩兒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