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肖烈看着雲暖坐上出租車,又一路跟着出租車,直到親眼見她進了單元門,他才開車離開。

在空落落的街上游蕩了半個小時,肖烈去找沈逸之。沈逸之上大學那會兒就從家裏搬出來了,自己在市中心的高檔樓盤買了套兩百平米的複式。

肖烈沒直接上樓,先打了個電話:“叫你床上的女人走,今天我要住你家。”

沈逸之在電話裏哼哼一聲:“今晚真是刮的什麽風,一個個全跑我家來了。你上來吧,我家沒女人。”

肖烈進門,發現程昱也在。餐廳的桌子上擺了一堆外賣和酒瓶,顯然在他來之前,他倆正喝着。脫掉外套,肖烈從桌上拿起罐啤酒,一仰脖幹了。

程昱癱在椅子裏,拍了兩下巴掌:“烈哥酒量棒棒哦~”粗嘎的嗓子拿腔拿調地說着肉麻的話,尾音還自帶波浪線,簡直了。

肖烈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無精打采地拉開張椅子坐下,長腿微曲,腦袋後仰,脖子的線條被拉長,性感的喉結格外分明。

沈逸之手裏把玩着一只金屬打火機,娴熟地從食指轉到無名指,又從無名指轉回來。他看了眼對面擠眉弄眼的程昱,清了清嗓子,問道:“我說你這是怎麽了?魂兒被誰勾走了?程昱是因為不想去相親和他爸吵了一架,那你又是為什麽?”

這兩天,他們打電話約他,肖烈的答複幾乎都是“不去”、“不玩”,多叫幾次直接不接電話。

肖烈搖搖頭,沒說話。

程昱啧了一聲,一把勾住肖烈的肩膀,“烈哥,我說你什麽情況啊,喪着張怨夫臉,活像那什麽黃花閨女被人奪了清白一樣。”

肖烈側過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程昱被他寒潭似的眼睛盯着,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沈逸之拿煙盒子砸程昱:“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然後看向肖烈:“阿烈,有心事嗎?和我們講講呗,咱們兄弟多少年了,穿開裆褲的時候就一起玩了,都不是外人。”

沈逸之覺得男人嘛,煩惱的事兒不就那麽兩件:錢、妞兒。工作上的事沒什麽能難倒肖烈,那就是女人喽。不過他也不十分有把握,所以只是試探着問:“是因為女人嗎?”

沒想到,肖烈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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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正在抽煙的程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連連咳嗽。

沈逸之也傻了幾秒。

哎呦喂,還真的是為女人?!這可真是千年鐵樹開花的奇聞了。

沈逸之一顆八卦之心徹底被點燃了,“是雲秘書?”

靜了半晌,肖烈才開口:“我把她惹哭了。”

說完,他抿了抿唇,眼裏全是茫然和困惑。明明兩人有了那樣親密無間的關系,但她卻朝着離他更遠的方向去了。他想要拉近她,卻完全使不上力。

程昱拍了下大腿:“烈哥你對雲秘書幹了什麽禽獸不如的事兒?”

沈逸之嘶了一聲,拽着他的衛衣領子往上一兜,把他腦袋按在桌面上,擡手照着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你給老子閉嘴。”

說完,也不管程昱吱吱哇哇地叫喚,轉頭對肖烈說:“你仔細說說怎麽把人給欺負哭了?”

肖烈沒說雲暖向他告白的事,只将今晚他自己發脾氣的事說了。

沈逸之聽完一言難盡地看着他:“你這個戀愛情商連小學生都不如,人小學生都比你會哄女孩子。”

第二天是星期五,雲暖向曹特助請假了。

她像個游魂一樣,在小區周邊游蕩了一圈,最後等她反應過來,人站在了林霏霏家門口。

雲暖按響了門鈴。

林霏霏剛起床,身上還穿着睡衣,看見她,楞了幾秒,詫異地揚了揚眉毛。

“暖暖,你怎麽了,今天沒上班?”林霏霏閃開身,讓她進來。

雲暖沒回答,反而盯着她的頭發看了半天,說:“霏霏,你又換發色了。”

“嗯,你知道的,我一年至少染12次頭。”

“這樣很傷頭發欸。不過胡蘿蔔色也挺适合你。”

“發廊的小哥說今年秋冬流行胡蘿蔔色。”林霏霏發覺雲暖神色恍惚,聲音也有點飄忽,但她什麽也沒問,只順着她的話說,“還沒吃午飯吧?我家附近開了個西北燒烤店,味道特好,你嘗嘗?”

“好啊,吃燒烤怎麽能不喝酒,再來點啤酒!”

林霏霏應了一聲,打電話叫外賣。

雲暖打開電視,找了個綜藝節目看得目不轉睛。

外賣來得很快,林霏霏将錫紙撕開,烤串那種特有的香料味立刻在房間內四散開來。她拿起雲暖最愛吃的烤雞翅,塞進她手裏。

“吃吧。”

雲暖咬了一口,舉着啤酒和林霏霏碰杯,“霏霏,我要回家了。”

林霏霏愣了一下,很快說道:“嗯,回去吧。有機會我去找你玩,我還想去廣場看升國旗儀式呢,國旗班的小哥哥好帥的。”

“好啊,帝都的秋天最美了。我帶你去登長城、爬香山、逛後海,吃烤鴨。我爸做的炸醬面絕了,還有炒肝……”

雲暖的酒量是真得不行,一聽啤酒下肚,就上頭了。

她蜷在沙發裏,閉着眼睛,枕着個靠墊,用平直到近乎平淡的語氣說:“我以後再也不會看他一眼。”

林霏霏點頭,喝了一口酒:“嗯,不看他一眼。”

“從小到現在,追我的人也不少,只要我想,分分鐘就能找到男朋友。”

“嗯,分分鐘找到男朋友。”

“我要忘掉他,再也不要為一個不喜歡我的人難過。”

“嗯,忘掉他,忘得一幹二淨。”

“我……”毫無預兆的,上一秒還滿不在乎說着的人,下一秒眼淚就流了出來,大顆大顆的眼淚砸進靠墊柔軟的布料上,很快洇濕一片。

“我告訴自己要忘掉他,可是真得很難啊。”

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這世界上最奢侈的事恐怕就是兩情相悅。

林霏霏嘆了口氣,伸出雙臂将雲暖抱住,輕輕拍着她顫抖的背。

“哭吧,哭完了,明天開始忘掉他。時間會撫平一切的。”

下午快六點,把雲暖送回家,林霏霏殺到了恒泰。

她穿着黑色皮質夾克,緊身褲,馬丁靴,又騎着輛杜卡迪,回頭率絕對是百分之二百。

林霏霏就那麽酷酷地靠在恒泰設計低調而牛X的前臺,說要找肖烈。

前臺的小姚和另一個小姐姐一邊瘋狂用眼神交流,一邊撥打總裁辦的內線。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曹特助讓方助理和董偉先下班,自己直接迎在了電梯間。

肖烈年輕帥氣多金,但這些年他身邊連蚊子都是公的。即使與名媛、明星、網紅傳過緋聞,那也是女人們自己制造出來的,其目的性不言而喻。

曹特助是看着肖家姐弟長起來的,眼瞧着肖烈都二十六七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他是真得急。現在世道太亂了,男人也出來和女人搶男人了啊!如果、萬一……在這個問題上,曹特助還是很保守傳統的。

乍一聽聞,有女人來公司找肖烈,曹特助的第一反應是要看看。他這個人十分有親和力,對誰都是慈眉善目的。而且他還有個本事,就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只要他想,十分鐘後他能連你家衛生間的牆壁是什麽顏色,都能搞明白。

電梯門打開,一個照面,他就被林霏霏的胡蘿蔔一樣鮮豔的發色晃了眼。

這也太……炫酷了吧。

曹特助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精,面上帶着和藹的笑,親切地問:“是林小姐吧?”

林霏霏點點頭。

“我是肖總的特別助理,我姓曹。林小姐和肖總認識很久了?是朋友還是同學?”

“都不是。”

曹特助一噎,小姐,這天沒法聊了。

程昱從辦公室出來。他這幾天跟家裏老爺子鬧別扭,沒回家也不去上班,想着去國外找個海島玩玩,但護照還在家呢。所以他想讓肖烈幫忙去他家晃一圈,把護照順出來。因為肖烈是他家老爺子最喜歡的後輩了。

他和林霏霏擦肩而過。

程昱記性不太好,不過他覺得這女的有點眼熟,肯定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可是在哪裏見過呢?在哪裏見過呢?

那種明明就在腦子裏,一下子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他反正也沒事,幹脆等在外面,他要等林霏霏出來,問問她認不認識自己。

肖烈坐在辦公桌後,看向跟着進來的曹特助,說:“曹叔,你先下班吧。”

曹特助看了看兩人,沒看出任何暧昧的跡象,只得心裏揣着疑惑走了。

辦公室內一片安靜。

“你是雲暖的朋友?找我什麽事?”

林霏霏是第一次見他。她盯着肖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在心裏切了一聲:雲暖真是眼瞎,這種男的有什麽好,高高在上,拽得二五八萬似的,一看就是被女人慣壞了。

剛才那個溫文爾雅的大叔都比他看着順眼。

也就一張臉能看了。

今天一整天,肖烈心情之糟不必多說,整個恒泰都知道他這些天心情不好,成天板着那張慘絕人寰的俊臉,連說話的聲音都冷得掉渣,大家都夾着尾巴過日子,生怕拿來開刀。

不過林霏霏根本不鳥他,氣場上完全沒有被壓制住的感覺。她今天就是來給雲暖抱不平的,自然也顧不上給肖烈留面子了。

“這話我本不該說,可是我今天實在忍不住,肖總,你覺得雲暖暗戀你是一件挺好玩兒的事兒,所以笑話她。但我今天要告訴你另外一件事。”

肖烈擡眼看她,“什麽?”

“你知道她喜歡你多久了嗎?”

“多久?”

“八年!她喜歡你八年,從十六歲到二十四歲。”

肖烈一下站了起來,雙手撐着辦公桌,人往前傾,“你說什麽?”他被這個數字刺激得腦袋發脹,可他很快覺得不可置信,“怎麽可能,八年前我根本不認識她。”

“八年前的七月下旬,在翠屏山仙女湖你救過一個落水的女孩,那女孩就是暑假來江城旅游的雲暖。盡管你早已忘了,可她一直記在心裏,這是她千裏迢迢報考A大的原因。畢業時,當她知道要成為你的秘書你知道她有多高興嗎?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八年,一個女孩最美好的年華,心思都放在一個陌生人身上了。真他媽傻。”

林霏霏想到第一次聽雲暖說的時候,她覺得這樣的暗戀一點也不帶感,只有無限的心酸。雲暖性格好,對人好,讀書成績也出色,她覺得誰要是娶了雲暖簡直要幸福死了。

她就不明白雲暖為什麽眼瞎成這樣。

“嘣”地一聲,肖烈腦中似有什麽斷開。他如同石化了一樣,定定地看着林霏霏說不出話來。

林霏霏越說越氣,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男人拽起來打一頓,然後扔到洗衣機裏,甩一甩他腦子裏的水!

“我們認識六七年了,我從來沒見過她哭。她永遠都是快樂的仿佛沒有任何煩惱。就是這樣一個純粹又鮮活的人,今天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天都塌掉了。她一直在說:‘太難了。忘掉一個人為什麽這麽難?!’既然你不喜歡她,就不要再傷害她,讓她快點離開江城再也不要回來。我今天來就是請你盡快安排她辦理離職手續,否則往後的一個月,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對她來說都是殘忍的煎熬。”

聽到最後一句,肖烈周身氣壓驟然一低,吐出三個字,“不可能。”

他不會放她離開!

這絕不可能!

“你說什麽?”林霏霏要氣死了,合着她巴拉巴拉說了半天全是放屁?

她指着肖烈的鼻子,“你這人怎麽這麽冷血?欺負一個小姑娘有意思嗎?雲暖真是眼睛瞎了,怎麽會……”

林霏霏罵了一半,男人那雙狹長的眼朝她看來,眸中藏着冰冷駭人的銳光,仿佛再多說一個字便會在她身上刮個口子出來。

林霏霏被他盯得神色微變,暗罵一聲:woc,這是什麽人吶。她的聲音變得僵硬起來:“你、你,雲暖她……”

恰在此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啊,我就說我的打火機呢,找到了找到了。咦,你不是blue bar的老板嗎,真是巧了在這裏碰到。我是你那裏的常客,正好咱們一起走。烈哥,我先回了啊。”

程昱手裏拿着打火機,不由分說地上前拉住林霏霏,在她的掙紮中,頂着肖烈冷飕飕的目光,把人給拽出了辦公室,到了電梯間才停住腳步。

“放開,你再動手動腳,小心我打斷你三條腿!”林霏霏使勁甩開程昱的手。

“沒瞧見人都翻臉了,還敢說!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麽膽子那麽大,就沒看出來烈哥已經生氣了嗎?”

“生氣?他還有理了是吧,他憑什麽生氣,唔、唔……”

程昱沒等她繼續說下去,上手就捂住了林霏霏嘴巴,把人帶進電梯。不過下一秒被林霏霏一肘擊在胸口,痛地龇牙咧嘴。緊接着小腿上一痛,他哀嚎一聲,彎腰抱住了左腿。

“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麽不識好歹呢?”

林霏霏瞪着一雙丹鳳眼,殺氣騰騰地看着他,“你再占我便宜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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