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年三十,肖烈陪着外婆、姐姐和外甥女去了馬代。不過呆了四天,他就提前回了國。

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到帝都時還不到早上七點。飛機上他完全沒睡,生物鐘全亂了,太陽穴一跳一跳地漲得疼。

坐在機場的咖啡店,他給雲暖打電話。

第一通響了三分鐘沒人接。

第二通,響了一分多鐘才被人接起來。

肖烈剛“喂”了一聲,那邊雲暖軟綿綿的抱怨聲,就順着電流爬過來了:“你怎麽這麽早打電話呀?”最後一個“呀”字拖得很長。

肖烈怔了怔。他似乎都能想象到小女人臉埋在枕頭裏,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将手機貼在耳邊的樣子。

他捏了捏眉心,笑了,聲音低啞中透着一絲疲憊:“因為我想見你,快想瘋了。”

“我在首都機場。”緊接着,他又說了一句。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然後肖烈聽到她“啊”地一聲。

雲暖“唰”地睜開眼睛,她已經完全清醒了。手撐着床坐起來,側頭從沒拉嚴實的窗簾向外看了一眼。

“醒了嗎?一起吃早餐?”肖烈問。

雲暖回來這些日子每天的行程都是滿滿的,爺爺家、外公家、舅舅家,姨媽家輪番走親戚。好不容易昨天回來得早點,她又追了半夜的電視劇,劇情比較虐,害得她最後是哭着睡着的。所以,雲暖本來今天打算家裏蹲的,沒想到肖烈來了。

要拒絕嗎?

摸着自己的心口,她閉了閉眼。

她拒絕不了,也不想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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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先找個酒店住下,發個定位給我,我去找你。”雲暖說。

“好。”

雲暖用她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沖了個澡,吹幹頭發換了衣服,抱着羽絨服輕手輕腳地下樓。

剛換好鞋子,突聽身後傳來一聲咳嗽:“暖暖,這麽早,你幹什麽去?”祁父穿着睡衣端着水杯問。

雲暖轉身,笑着說:“爸爸,早啊!我今天高中同學聚會。”

“今天零下十度,你多穿點,什麽時候回來?別太晚了。如果不好打車,給我打電話,爸爸去接你。”祁父絮絮叨叨地囑咐着。

“知道了,我會早回的。”

“對了,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雲暖垂下頭,用頭發遮住半邊臉頰:“有男有女啦!不說了,我走了哈。”

祁父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道:“你不吃早飯嗎?同學聚會怎麽這麽早?”

“啊,我去同學家吃。”

祁父搖搖頭:“這孩子。”

肖烈坐在酒店咖啡廳靠窗的角落裏,冬日清晨的陽光安靜地照在他身上,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

他嘴唇微抿,神色慵懶,每隔一會兒,就擡頭看向酒店大廳的入口處。

肖烈已經等了半個小時,心裏卻沒有半分不耐,反而滿滿都是即将見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的欣喜、期待和雀躍。他感覺自己就和大多數陷入愛情的愣頭青沒區別。

呃,不對,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愣頭青沒他帥!

肖烈對自己這張臉還是蠻有自信。

似是感覺到有人看他,肖烈擡起頭,陽光有些刺眼,他微眯着眼,看向一步步朝他走來的女孩兒。

雲暖穿着長到小腿的白色羽絨服,非常喜慶的紅色格子羊絨圍巾嚴嚴實實地擋去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又大又圓的杏眼,滴溜溜地盯着他看。

整個人看起來暖洋洋的。

她似乎趕得很急,走到他面前時,呼吸還沒完全平複下來。雲暖将圍巾取下來,豐盈順滑的頭發柔軟地披在肩頭,散着淡淡的玫瑰香氣,半掩半映着她秀美白皙的面龐。

肖烈的眼睫微不可察地輕輕抖了一下,十分自然地伸手将貼着她臉側晃動的一那绺發絲攏到耳後。松手時,溫熱的手指似是不經意般從她微涼的耳廓上劃過。

雲暖被燙地顫了一下,後退一步才站定。

“跑過來的?”男人眸光深深,眼底深處有淺淺的笑意。

“嗯。”

“下次別跑了,多久我都會等你的。”

“可是再晚一會兒,酒店的自助早餐要結束了吧?”

肖烈:“……”

他心裏難得冒出來的粉紅色泡泡,“噗”地一聲瞬間全沒了。肖烈無奈地長長嘆了口氣,扯着她的袖子去坐電梯。

雲暖偏過頭,努力将就要溢出喉嚨的笑聲吞回去。

肖烈這個人到哪裏都不會委屈自己,他住的是五星級酒店,早餐是中西式結合,光主食就有幾十種。

折騰了一早上的雲暖也餓了,吃得很歡快。

肖烈坐在她對面,心裏滿足又平靜。

他突然有些感慨。

原來這世上真有這樣一個人,她的一舉一動,都輕易地牽動着自己的喜怒哀樂。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樣傻乎乎地看着女孩子吃飯,眼睛都挪不開。

他總是聽到沈逸之、王洋那幾個經常對着美女冒出來一句,“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從前他完全理解不了。

現在,這句話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這回,他是真地栽了。

吃完早飯,雲暖問肖烈想去哪兒玩,“長城什麽的有點不趕趟,頤和園、香山也比較遠,要不去故宮?”

“那些景點從前我都逛過,而且我覺得當務之急是買件羽絨服。”

“啊,你沒帶羽絨服嗎?”

肖烈點頭。

一月底的江城已經步入春天,他也沒料到自己去度個假,卻會繞道到帝都來體驗零下十度的嚴寒。他只穿了薄薄的衛衣和外套,一出酒店,就被呼嘯而來的北風吹得透心涼。

“你為什麽不在機場買一件呢?”雲暖坐在出租車上不解地問。

“沒有看上眼的。”随着他說話呼出來的氣都是白色的,肖烈凍得吸了吸鼻子,迅速地坐到雲暖旁邊,關上車門。

雲暖簡直無力吐槽:拜托,就算不好看也比凍成狗強吧!

為了給肖大老板買件他能看得上眼的衣服,雲暖帶着他直接殺到帝都最高檔的商場。

商場裏大部分的品牌都已經完全是粉嫩嫩的春裝的天下了,他們轉了兩層才找到三四家還在賣羽絨服的品牌。

大多數女孩子都愛逛商場,即使不是給自己買,雲暖也是如此。肖烈只說了句你幫我選,她就一件件認認真真地幫他挑。

肖烈則懶洋洋地跟在她身後。他的衣服,比如西裝、襯衫、鞋子基本都是意大利手工定制,即使偶爾逛商場,也是挑熟悉的牌子,進去就買,不大會貨比三家挑來挑去。

但是今天,看到雲暖興致勃勃的樣子,他覺得這感覺也不錯。所以,他十分配合地彎腰讓她在自己身上比劃,或者去試穿。

“這件怎麽樣?”她問。

男人走近一步,站在她身後,垂眸看了看:“也不錯,你喜歡就好。”

肖烈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又長了張完美面孔,随便披個麻袋片都帥得不要不要的,雲暖挑得選擇困難症都要犯了。她糾結着一擡頭,正要說話,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幾乎要貼上了。

雲暖耳朵有點紅,“那就這件吧。”

“現在去幹嘛,看電影?”肖烈付完款,問道。買衣服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商場旁邊就有電影院。

“行啊。”

大過年的電影院裏人肯定不少,有學生,有情侶,有年輕夫妻帶着孩子,甚至中年人也不少。

因為臨時決定的,供他們選擇的電影和場次、座位都很少。

雲暖看了半天,挑了個半小時後上映的小清新愛情文藝片。

肖烈去買票,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一杯奶茶、一桶爆米花和一瓶礦泉水。

他們的座位在倒數第二排的中間。右手是一對小情侶,左邊是一個空位。

燈光暗下來,影片正式開始。

雲暖窩在座位裏,喝了兩口奶茶,然後把爆米花桶放在腿上開始吃。

影院封閉而昏暗,人和人的距離被黑暗緩慢侵蝕,肖烈坐在雲暖旁邊,眼睛望着大熒幕。影片其實還行,但他不愛看。別說電影了,就是現在從天上突然啪地掉下來個真仙女,他也不看。肖烈的注意力全在身邊的小女人身上。幾乎二十四個小時沒合眼的他,看不出一絲的疲憊,英俊的面孔反而因心情愉悅而顯得神采飛揚。

電影放映過半,雲暖把一桶爆米花都吃光了,拿起奶茶剛喝了兩口,就聽她的右邊有什麽動靜響起。電影的聲音很大,但是那一聲輕微的低吟,仍然清晰地傳入了她的耳朵。

雲暖瞪着大屏幕,用眼角餘光看過去……

本來還在看電影的小情侶,突然玩起了疊羅漢。

女的就坐在男的腿上,兩人忘我地親吻着。

雲暖目不斜視,想着年輕人渾身上下都是熊熊燃燒的荷爾蒙,完全理解。心想也許他們親個三五分鐘就結束了,誰知等了十分鐘,不僅沒完,人家親着親着,還摸上了。

聽着窸窸窣窣的動靜,唇齒之間發出的令人耳紅心跳的聲音,雲暖尴尬到爆。

兩位小朋友非得這麽激情四射嗎?

雖然黑燈瞎火的,但這是公共場所,又不是賓館。

而且她旁邊還坐着肖烈!

就簡單地接個吻不行嗎?

年輕人啊!!!

雲暖覺得自己真是老了。她手裏捏着奶茶,渾身僵硬。

一直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的肖烈突然傾身靠了過來,勾着她的肩膀往自己身前一帶。

“不看了?”他的唇貼得很近,熱熱的呼吸暧昧地打在雲暖的耳畔。甚至散自他身上的溫熱的體溫和雄性的氣息全都霸道地往她鼻子裏鑽。

她的心砰砰砰地跳,慌忙偏頭,嗯了一聲。

從電影院出來,雲暖都沒看肖烈一眼。

偏男人還不放過她,伸手飛快地在她耳朵尖上捏了捏,很淡很輕的力道,卻留下了無比強烈的感覺。

雲暖往後退開好幾步,捂着耳朵,“你幹嘛?”

肖烈斜斜地靠在牆角的柱子上,面上帶着痞痞的,意味深長的笑:“耳朵紅了。”

這人的存在感太強。

雲暖完全應付不來。

她自以為兇巴巴地瞪着男人:“你不要總是動手動腳,再這樣,我要回家了。”

事實上,她這樣子在肖烈眼裏基本沒什麽威懾力,反而覺得很可愛。嗯,對,就是可愛,像只氣鼓鼓的小河豚。

低低的,沉沉的笑聲溢出來,他說:“你怎麽這麽可愛的!”

她忍無可忍,掉頭就走。

肖烈雙手插兜,邁着大長腿散漫地跟在後面。

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間,雲暖本來想肖烈難得來一趟帝都,自己應該盡盡地主之誼,帶他吃頓爆肚、涮羊肉、烤鴨什麽的。但是現在她不想了。

肖烈問她想吃什麽,雲暖直接指着KFC的牌子:“這個。”

他曾經在美帝呆了四年多,說實話,肖烈覺得自己和西餐沒什麽眼緣,純粹果腹而已。他的室友也是中國人,曾經開玩笑似的總結美國人與中國人的區別。

同樣一塊牛肉,美國人:“我們有三四五六七八.九分熟和全熟,請問你要哪個?”

中國人:“我們有醬牛肉、鹵牛肉、紅燒牛肉、涮牛肉、牛肉丸子,請問你要哪個?”

加上他那會兒課業很重,最經常吃的就是漢堡,吃到最後真是看到就反胃。一進店裏,聞着空氣中飄散的熟悉的炸薯條和漢堡的味道,他就不舒服。

但是,忍了。

肖烈給自己點了份臺式鹵肉飯,吃了一口,就嫌棄地皺了皺眉。

雲暖将他的表情盡數收入眼底,她咬着漢堡,問:“很難吃嗎?”

他喝了口咖啡,口不對心地說,“還行。”說完,拿起勺子,又往嘴裏塞了一口飯,幾乎沒怎麽咀嚼就咽了下去。

雲暖覺得良心有點痛。

做了肖烈兩年多的秘書,她對男人的挑剔龜毛已有了相當的了解。尤其是看到他因為缺少睡眠,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雲暖更加不安了。

她站起來,抽掉男人手裏的勺子,“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一頓暖暖和和的涮羊肉下肚,肖烈覺得自己從內到外都活了過來。沒想到看起來那麽那麽醜的芝麻醬,配上鮮切的羊肉,口感意外地令人驚豔。吃掉最後一塊麻醬火燒,問雲暖:“我們下午做什麽?”

他嘴角沾了一顆芝麻,随着他說話,顫巍巍地動。

雲暖笑得眉眼彎彎,指了指,告訴他:“這裏有芝麻。”

肖烈望着她,沒動,“我看不見,你幫我。”

雲暖伸過手,揩下沾在他嘴角的那顆芝麻。

肖烈反應很快,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她就這麽眼睜睜地看他伸舌把芝麻給舔走了。

舔、走、了!

溫熱濡濕的觸感劃過她的指尖,酥癢的感覺讓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雲暖瞪了男人一眼,閃電般抽回手,手指在桌子下微微蜷了幾下。

肖烈眯着眼睛笑,“下午去什剎海轉轉嗎?我訂了明晚的飛機,明天白天可以去逛廟會,你覺得哪裏的廟會好?”

“我明天要去小舅家,還要相親,沒時間。”

“相親?”肖烈蹙着眉,重複道。

“是呀,我爸給我介紹的,人特帥!”雲暖故意說,其實她早就拒絕了,帥不帥的她也不知道。

“不許去!”男人霸道且直接地說。

“你在命令我?”雲暖挑眉,絲毫不怵他。

一秒,兩秒,三秒。

肖烈肩膀一塌,嘆了口氣,“我在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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