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天晚上,肖烈是去大伯肖成家吃的晚飯。

肖成是大陸極有影響力的綜合性娛樂集團——環宇娛樂的董事長。

環宇娛樂不僅在影視劇、藝人經紀等業務為代表的影視娛樂板塊做得出色,近些年還在實景娛樂下了不少功夫。投資建設了不少電影小鎮、電影世界、電影城,大力發展電影文化旅游産業。

他的妻子鄭舒曼的娘家也是富甲一方的商賈,只是鄭老爺子去世後,鄭舒曼的哥哥鄭家昌為人目光短淺,又固步自封,所以鄭家這兩年已現末路之态。

肖成是個急性子,快六十了還是如此,看到自家侄子格外高興,拉着人在別墅門口就聊開了。鄭舒曼走出來,嗔了丈夫一眼:“你看你,天寒地凍的,也不讓孩子進來坐。”

肖成聽了,拍了下額頭,“看我,只顧高興。來來來,阿烈快進來。”

在客廳看到鄭允兒和她的母親田玉梅,肖烈絲毫沒感到意外。田玉梅十分健談,一見到他,一如既往地好一頓贊美,無腦誇閉眼吹。

對于田玉梅想撮合自己女兒和他的事,他也十分清楚。從前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反正她們說什麽他不理會就行,但現在心裏有了惦記的人,肖烈覺得分外不自在。

鄭允兒笑盈盈地遞過來一只紫砂茶盅,“本來要沏你愛喝的綠茶,但是姑父說冬天喝紅茶好。”

“阿烈平日應酬也不少,紅茶是養胃的。你們年輕人一定要注意身體,不要等到了我這個歲數再來後悔。”肖成夫妻感情很好,只是兩人這麽多年一直沒孩子。所以肖成已經把唯一的侄子認定為繼承人。

說着,肖成把果盤朝肖烈推了推,“你這孩子,到帝都還住什麽酒店?這草莓味道還行,你嘗嘗。”然後神态放松地靠在沙發上,問:“我最近在考慮确立産業投資的問題,你怎麽看?”

“從戰略發展和財務角度的考量,成功的産業投資可以降低主營業務業績波動風險,保障股東收益。不過……”

“不過什麽?”

“所有的投資都有風險,盈利越高風險越大。行業趨勢不明朗的不投,不是行業龍頭的也不投。”

肖成頗為贊同地點點頭,“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快,你和我細說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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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直談到晚飯擺上桌。

鄭舒曼叫了三回,肖成才拍着肖烈的肩膀站起來,“走,吃飯吃飯。今天你伯母自下廚,我平時都沒這待遇,只能吃保姆做的。”

鄭舒曼已經年過五十,一雙手伸出來像小姑娘似的細膩光潔,她推了一把肖成,笑道:“說得好像我平日虐待你一樣。”

肖成在餐桌的上首位置坐下,肖烈坐在他的右手邊,而鄭允兒非常自然地坐在了肖烈身旁。

屋內地暖很足,她穿着件喜慶的紅色連衣短裙,坐下後,白皙的膝蓋輕輕貼到了肖烈。

肖烈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

鄭允兒十分熱情地給他夾了一塊軟炸蝦仁,“你不是喜歡吃蝦嗎,這個蝦仁是我親自炸的。”

“喲,我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允兒今天也下廚了,不過你做的能吃嗎?”肖成今天高興,開玩笑道。

“姑父。”鄭允兒撅了嘴:“是姑姑調好的味道,我只負責炸。”

田玉梅也說:“我們允兒今年報了個廚藝班,手藝越來越好了。”

肖成看了眼蝦仁,并不想吃。他舉起紅酒杯:“我敬伯父、伯母一杯,祝您們身體健康,笑口常開。”

“好好好。”肖成連說了三個好,一仰脖全幹了。

鄭舒曼也笑着喝了一口紅酒,道:“你大伯見到你是真高興,平日裏家裏冷冷清清的,也沒個人和他說話。”

本以為這個話題就這樣岔過去了,沒想到鄭允兒還揪着不放,繼續問:“你怎麽不吃呀,不好吃嗎?”

她已經有點不高興了。鄭允兒是家裏的小女兒,從小嬌養着長大,任性得很。

雖然她一直知道肖烈性格就是這樣冷淡不好接近,可是她做好的東西又親自夾給他,他都不吃,也太不給面子了吧。還有上回,她專門去參加恒泰科技的新品發布會,肖烈也是如此。

俗話說:知兒莫若母。田玉梅一看女兒的樣子,就知道她要發小脾氣了。立刻笑着轉了話題,說到了裝修風水上。

鄭舒曼很感興趣,多問了幾句。

“……風水雖是玄術,但不可不信。陽宅選好了,不但能保一家平安,更能福澤子孫後代。我和你說的福緣居士就精通此道,過完年讓他到你家來看看嘛。他還給我們允兒算過命的,說她呀天生鳳凰命,旺夫旺子福氣滿滿。”田玉梅說着看了眼肖烈。

“伯父,”肖烈放下筷子,看向肖成:“有個事兒忘了和您說。我有喜歡的女孩子了,現在正在追。”

“當啷”一聲,田玉梅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鄭允兒有點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着他。

“雖然有點難追,但是我很喜歡她,非她不可。”肖烈繼續道,視線微微下垂,眼中的清冷瞬間被滿的要溢出來的柔情取代。

肖成啊了一聲,問:“是哪家的孩子?”

肖烈沒回答,只道:“等我追到了,帶她來見您。”

鄭允兒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裏瞬間就蒙了一層委屈的淚光,忽然站起來,飛快地跑出餐廳。

田玉梅立刻站起來追了上去。

餐廳一下子安靜下來。

鄭舒曼因為多年求子而不得,心态早就佛了。這是肖烈第一次承認有喜歡的人,這孩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打小就是只要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雖然親上加親的願望破滅了讓她很遺憾,卻也很快就接受了。

她笑道:“阿烈,到時候一定帶着人到家裏來住幾天,伯母給你們做好吃的。”

“一定。”

晚上回到酒店,肖烈還沒來得及洗澡,肖岚的電話就追了來:“伯父打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問我知不知道你談戀愛了?”

“姐,伯父表達有誤,我沒有談戀愛,還只是追求階段。這不是還沒追到嗎?”肖烈懶懶地躺在床上。

“剛才允兒的媽媽也給我打電話了,說是允兒等了你這麽多年,現在你說喜歡別人就喜歡別人,允兒傷心地要跳樓。”

肖烈毫不在意,“我可沒讓她等,我也從來沒回應過她。她跳不跳樓和我可沒關系。”

“怎麽說話呢你,到底是伯母的侄女。算了,允兒從小被慣壞了,我也不喜歡她。”

“對了,姐,你先不要告訴外婆。到時候你們這個也見,那個也見,把人吓跑了。”

“啧啧,瞧把你寶貝的,我們看一看都不行?”肖岚還是頭一回見弟弟這麽緊張一個女人,好奇得不行。

“不行!你們把人看跑了,我怎麽辦?”

第二天,雲暖在小舅家吃飯吃到一半,就收到肖烈發來的騷擾微信:【雲秘書。】

她沒回。

過了半分鐘,又跳出一條:【雲暖。】

雲暖也不知這人想幹什麽,依舊沒回。緊接着接連蹦出兩條微信。

【暖暖。】

【暖寶寶。】

雲暖手一顫,手機“啪叽”一下砸到桌子上,差點掉進湯碗裏。

雲女士看她一眼,嗔道:“這麽大人了,還毛毛躁躁的。先把手機放下,好好吃飯。”

雲暖心中大恨,她覺得自己被調戲了。這人大約是她的劫數,每次被碾壓落下風的都是她。

吃完飯,她觑個空,穿了衣服,帶着手機跑到屋外。

昨晚飄了點小雪,院子裏光禿禿的枝丫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雲暖站在樹下打電話。

嘟嘟兩聲後,就被人接了起來,快得讓她有一種這人好像就抱着手機等着她打電話一樣。

她挺直脊梁,揚起小下巴,兇巴巴地道:“你不要再亂叫。我的小名只能家人和……和男朋友才能喊。”

“哦。”耳畔傳來男人的聲音,慢吞吞的,拖着長音,而且語氣乖乖的,像個聽話的小男孩。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處着力。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雲暖此刻已經想象出他肩膀一塌,不開心的樣子。

剛攢出來的氣勢瞬間沒了。

肖烈沒再說話。

“那個……你吃午飯了嗎?”沉默了片刻,雲暖問他。

“沒有,一個人沒胃口。”他漫不經心地說。

“你怎麽這麽不注意!不想出去吃,可以讓酒店送餐,或者叫外賣。這麽大的人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碼?”雲暖平日說活軟綿溫和,今天一着急,語速也快了不少,噼裏啪啦,清脆地就跟放小鞭炮似的。

肖烈被炸得渾身舒泰。

“我都聽你的。”他道。

雲暖完全說不出話來。

這男人,也太要命了。

人家說什麽了嗎?沒有哇,我、都、聽、你、的,多麽正常多麽純潔的五個字,硬把自己撩得心髒怦怦直跳,兩頰更是像發燒似的燙得厲害。

肖烈真地很懂得她的心理,一張一弛的分寸感掌握得非常到位。她每次一炸毛,他就軟了。她剛軟下來,他就繼續撩,撩啊撩,撩得她炸毛,然後他又軟了。

雲暖用手背使勁壓了壓臉,正要挂電話,卻聽他說:“我身份證和護照找不到了。”

“啊?你好好找了嗎?”

“都找了,可就是找不到。你能來幫我找找嗎?”

雲暖:“……”我欠了你的。

一陣北風卷過,帶着樹上的落雪紛飛亂舞。雲暖挂斷電話,縮了縮脖子,轉過身見祁泓胤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

“哥。”

祁泓胤伸手拂去她頭頂上零星的雪花,“大家都在屋裏,你怎麽跑出來了?”

“沒有,屋子裏太熱了,有點悶,我出來透透氣。”雲暖搓搓手,挽起祁泓胤的胳膊:“咱們進去吧。”

祁泓胤沒動,“暖暖,如果有事,一定要和哥哥說。”

兄妹倆差了六歲,雲暖上初一,祁泓胤已經上大學了。所以,他對這個唯一的妹妹時常帶了老父親式的操心。

雲暖不止一次地感嘆自己幸運,出生在爹疼娘愛哥哥寵的家庭,順風順水地長大,幾乎沒遇到什麽挫折。她笑嘻嘻地抵着到祁泓胤的胳膊,蹭了蹭,軟軟地“嗯”了一聲。

雲暖到酒店的時候,酒店服務員推着餐車正要退出來。乖乖聽話吃飽飯的男人姿容矜貴地坐在沙發上,看到她,笑了。

男人長得太過好看,尤其是那雙深邃幽黑的長眸。盯着她看的時候,多情又深情,甚至會産生錯覺,仿佛天地間只有她一人,魅力指數蹭蹭蹭地直線飙升。

他這幅眉眼含笑的清俊貴公子模樣,就連女服務員都紅了臉。待看到雲暖,女服務員心裏默默感嘆:果然,長得好看的帥哥還是喜歡長得好看的小姐姐。

半個小時後,将整個套房裏裏外外翻了一遍的雲暖,氣喘籲籲地坐在沙發上問:“你再想想,到底有沒有拿出來過?”

肖烈搖搖頭,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她,臉上一點着急的樣子都沒有:“實在找不到就算了,晚上早點去機場辦臨時身份證,等回江城再挂失補辦好了。”

雲暖:“……既然如此,你讓我跨了半個帝都跑來做什麽?”說着,她拎起包,拿起羽絨服,站起來:“那我先走了,祝你一路平安。”

肖烈沒說話。

雲暖轉身,還沒走出去一步,身後伸過來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抓住,微微使力,兩人變成了面對面。距離之近,以致于雲暖整個人輕輕壓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

雲暖的心跳倏地加快。

她扭着身子掙紮了一下:“你放開。”

不經意間,她的胸脯隔着件薄薄的T恤在他胸前摩擦了幾下。

肖烈的喉結快速滾動了一下,頸線繃得有點緊。

他的手就扶在她的腰上,隔着一層衣料,掌心灼人的熱度,燙地雲暖心尖發顫。

然後她聽到肖烈用一種近乎譴責的語氣說:“壞蛋!沒良心!”

雲暖:“……你在說什麽呀?”

“我繞道帝都來,就是想見見你,可你呢?讓我一個人吃飯,我走也不送我。你說你是不是沒良心的壞蛋?”

肖烈的聲音不再铿锵有力,而是帶上了一絲絲乞憐,“雲暖,你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就一會兒……還要一個多星期你才能回江城。”說着,他慢慢收緊了雙臂,将她柔軟的身子全部攏進自己的懷裏,甚至他的臉還親昵在她面頰上蹭了蹭。

雲暖“唰”地一下,整個人都僵了。

肖烈滿足地深深地嗅着她身上的淡淡的甜甜的味道。

“你的名字怎麽這麽好聽,嗯?雲暖,暖暖,暖寶寶……我大概永遠都叫不膩。”

男人的聲音低沉醇厚,像大提琴最撩人動聽的那根弦,又帶了點一分挑逗似的輕佻,撥在她的心上。

他的唇就在雲暖的耳畔,堪堪擦過她的耳垂。

雲暖那一側的面頰和脖頸肌膚瞬間被他溫熱的鼻息,激出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身體也軟軟地快要撐不住了,她擡起一只手扶住他的腰側,問:“你抱好了嗎?”

肖烈悶悶地笑了一聲:“想抱一輩子。”

說完,他意猶未盡地直起身來,雲暖的手順勢向下劃了一下,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她皺着眉,又摸了摸,然後一下從他的褲子口袋抽出來一個棕色的小本本。

上面有燙金的國徽和幾排中英文對照的大字——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

“這是什麽?你幼稚不幼稚?”雲暖要氣死了,胸脯快速地一起一伏。

“幼稚。”肖烈沒想到這麽快就露餡了,厚着臉皮飛快地承認道,“我也是沒辦法。這件事我沒什麽可辯解的,是我不對,要打要罵我都認了。”

說完,他擡手想給她順順毛。雲暖啪地一下拍開他,對着肖烈的小腿骨就踢了上去。

“嘶”肖烈痛得長長地叫了一聲,龇牙咧嘴蹲下去捂着小腿,半天沒站起來。

半晌,雲暖也蹲了下去,“你怎麽不躲呀?很疼?”

“您速度這麽快,距離這麽近,我哪兒躲得開。”肖烈第一次被女孩兒打,感覺還滿新鮮,他站起來,靠着牆,垂眸看着她,“這麽兇?”

“對不起。”雲暖已經心虛了,她這一下踢得還挺重的,估計這人腿上已經青了。但是,這也不能全怪她:“誰讓你耍着我玩的?”

“雲暖,你踢我我有點高興。”肖烈慢慢開口。

“啊?”雲暖一愣,擡起頭來,呆呆地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喜歡你,喜歡得要命。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該怎麽追人。如果我讓你不高興了,你就像剛才那樣踢我,不要跑掉,也不要悶着不說自己生氣。”

肖烈的目光明亮,說到最後舌尖抵了抵腮,笑得有點痞,但眼底卻是滿滿的認真。

雲暖的心髒狠狠地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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