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陳伽策要回學校了。
周三早晨姜芷溪翹了本學期第二次課去機場送他,陳伽策并不在假期內,不好在國內留太長時間。至于陳父陳母全是大學裏考古系的教授,有科研任務在身,回國這麽久也只匆匆見過一面,于是送他離開的只有她一個。
姜芷溪買了各種吃穿用的東西,塞滿一整個行李包給他帶上。
兩個人去得早,他沒忙着值機,坐在咖啡廳裏消磨時光。
“都學會照顧人了,長進不少啊寶寶。”陳伽策打開行李包簡單掃視一圈,禁不住感嘆。
長這麽大,什麽時候不是陳伽策以兄長的身份在一旁照顧?關心這個關心那個。姜芷溪心思不夠細膩,往往欠考慮的事都是他在後面兜着。
遇上一年裏過生日的時候,姜芷溪通常提前幾天上網搜一下男生喜好,挑個順眼的做禮物送給他,審美直逼鋼筋鐵直女。陳伽策則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整年,留意她最近一段時間的喜好,送的禮物每次都能戳到她心坎上。
就連姜媽媽都說,兩個孩子的性格應該互換一下。
每逢被姜媽媽數落,姜芷溪都有心吐槽一下陳伽策在學校的真實人格,可是長輩們只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說什麽也沒用。
在這樣長期累月的偏見下,偶爾她也會感到不服。她對陳伽策不好嗎?小時候替他寫作業,大一點幫着他幹架——雖然是幫了倒忙,陪他半夜逃家去網吧看球賽……不是她吹,這年代像她這麽仗義講義氣的掰着指頭數還能數出來幾個?
她就是不走心而已,天性如此,怪不了誰。
姜芷溪挑了挑眉:“我好歹也是個女生,這點東西還是能做到的。”
其實是前天半夜孫顧白聽說陳伽策要走的事,熬夜翻論壇列了一份單子出來。姜芷溪實在佩服這人的精力,眼睛都要困得睜不開了,還強行保持少女的人設,早晨她拿到那張list,紙周貼了花花綠綠的紙膠帶,旁邊還畫了幾個超Q的插畫。
說起來她只負責去超市把這些東西買回來裝好而已,慚愧的很。
“是啊,”陳伽策把東西收好,端起咖啡喝了口,幽幽的說:“小姑娘長大了,都知道談戀愛了。”
姜芷溪剛喝進去的一口果汁險些噴出來,她捂着胸口緩了一會兒:“什麽談戀愛不談戀愛的,你又知道了?”
陳伽策涼涼掃她一眼:“你是把我當傻缺還是把你自己當傻缺?”
兩個男人私下裏的對話暫且按下不提。那天吃飯柏翊攏共說了幾句話?字字句句都是對姜芷溪的占有欲,連标點符號都沒得跑,更有力的證據還有她眼尾的吻痕。
導致他現在想起來,渾身上下都是不舒服。
姜芷溪輕咳一聲做掩飾:“我發誓是他先動的手。”
陳伽策不在乎這個:“我就一個問題,你喜歡他嗎?”
喜歡嗎?這個問題她問了自己無數次,心動有,臉紅也有,但喜歡的感覺到底是什麽呢?連她自己都沒有答案。
看她眼底的茫然,他多少明白了。
陳伽策和姜芷溪是再标準不過的青梅竹馬,兩家做了這麽多年鄰居,長輩們眼見孩子們兩小無猜的長大,生出湊做一堆的心思是很正常的事。陳媽媽也說,姜媽媽也說,兩個人始終不為所動。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只有他們兩個人自己知道,陳伽策也有過一段喜歡姜芷溪的歲月,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無從考究,他處處照顧姜芷溪的習慣也是從那個時候起開始養成。
如果不是無意中發現了姜芷溪的秘密,這段喜歡或許會一直持續下去,或許她會為了照顧所有人的情緒,如他所願被他所擁有。
不過或許畢竟是或許,人生軌跡總是無法預料。陳伽策是個果斷灑脫的人,他喜歡的很肆意,割斷這段感情時也很決絕。迅速轉變身份,從此以後安心做她的兄長。
他坦言對姜芷溪說過喜歡,也坦言的告訴她以後不再喜歡了。把友情變成愛情的風險太大,變成親情卻靠譜的多。
所以對柏翊的挑釁,陳伽策沒有過多放在心上,甚至他說的那段以後要接手姜芷溪的話,他也是半感慨半心酸心情十分複雜,獨獨沒有生氣。
一面感慨姜芷溪也有今天,另一面心酸養了這麽多年的白菜終于被要被別人抱走了。
全程吃瓜,游離狀态外的姜芷溪當然不知道陳伽策有這麽豐富的心理活動,她只是對于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柏翊對她有意思這件事感到微微吃鯨而已。
陳伽策揉了揉太陽穴,心裏知道這件事上他還得操心:“我也不是非逼着你現在就給答案,但是你自己要想清楚了,那個柏翊……看着可不是一般人,不是過家家談戀愛,說好就好說分就分,你最好心裏有點數。”
“我有數。”她答的倒是快:“我會注意分寸。”
一杯咖啡快要見了底,他想到最後一次和柏翊的對話,又問她:“那天回去以後,他有沒有和你說什麽?”
“沒說,怎麽這麽問?”姜芷溪不明就裏,感覺這兩個人的态度都很奇怪。
陳伽策禁不住笑。
他現在是對姜芷溪沒有男女之情,可退一萬步講他們還是青梅竹馬,她還是他妹妹。陳伽策和姜芷溪認識的時候柏翊在哪?輪得着他放狠話嗎?
他又不是吃素的,當然得回敬和差不多分量的。雖然人不在國內沒辦法時時給他添堵,也不能就這麽便宜了他。
“沒什麽,有點看不慣他。”
……姜芷溪不太想聊這個話題了,她怕再這麽說下去可能會遇到老婆親媽同時落水先救誰這一世紀難題上,年紀輕輕的,何必要這麽為難自己呢?
于是火速把焦點轉移到他身上:“不說這個了,我室友,你覺得怎麽樣啊?”
“什麽怎麽樣?”陳伽策直男又不是一天兩天,連孫顧白的臉都沒記住。
“她不是加你微信了嗎?你們倆有進展嗎?”
最近孫顧白成天抱着手機看,一會兒苦臉一會兒笑的,完全是陷入戀情的症狀。
陳伽策腦袋裏記着這個事,但他最近太忙,沒怎麽關注,印象裏這姑娘和他說過兩次話,他晚上看到會回,要說進展麽,沒有。
“我的事兒你就別管了,照顧好自己,別讓人擔心。”
“知道”她攪着吸管,最後也不忘給室友争取福利:“我那個室友嘛,很可愛的,你多一點耐心,不要像高中那樣,人家女生給你表白,你扭頭就走。”
以前每天黏在一塊時也沒有這麽多話要說,分別之際又開始展示塑料兄妹情。兩個人又互相關心了一陣,姜芷溪還想再說什麽,時間也不夠了。陪着他換了登機牌寄送了行李,送到不能送的地方才離開。
陳伽策一走,姜芷溪沒有別的理由不務正業,乖乖回學校補筆記學習。聽說N大的期末考試很兇殘,一到期末,每天搶占圖書館的座位都是一場腥風血雨。
這段時間她心思都沒有放在學習上,比室友已經差了一大截。好在文科的東西自學方便,沒課的時候她就窩在自習室裏啃書本和ppt,埋頭暢游在學習的海洋中無法自拔。
太專心,以至于同班男生什麽時候坐在了旁邊也不知道。
“我有一本英國文化史,你看過可能會對這一節內容理解更深刻一點。”
她驟然回神,才發現邊上坐了個男生。眼熟,确認同班,長相幹淨清爽,還有點清秀,好像剛入學就進了校跳高隊。
她臉盲的症狀有點嚴重,平時參加活動也少,一學期都要結束,班上五十來號人也沒認全。記住這個完全是意外,剛開學的時候孫顧白在寝室裏提過兩次,說這人和她是高中校友,一個在分校一個在總校,因為在連續兩屆的校運會上背躍式跳高破紀錄,長得也不錯,是出了年級的出名。
但是姜芷溪好像沒和他說過兩句話,可能連企鵝好友都沒加。
“謝謝你,”她玩轉拒絕對方的好意:“之前恰好在圖書館借閱過這本書,暫時不需要。”
男生撓了撓頭,笑的很清爽:“沒事兒,我家裏外公對這個感興趣,藏書很全,你如果有需要随時可以找我。”
姜芷溪眨了眨眼:“你高看我了,看這個只是為了期末考試。”
“哈哈,聽學長說期末是挺難的,老江出題很變态。”
老江是教英美文化的老師,最常示人的一面是抱一個泡了枸杞和胖大海的保溫杯,微胖,說話和和氣氣,看上去非常好說話的一位老師——如果沒有參加過他的随堂測驗,姜芷溪興許會一直這樣認為。
總之上大學之前,她從沒有見過如此教科書級別經典的笑面虎形象。
對于這樣的說話,姜芷溪點點頭表示贊同。
男生又開口:“哎,你還沒有我的好友吧?我發一份資料給你,是上一屆的學姐學長整理的,聽說很有用。”
這個有點厲害,不要白不要,不能拒絕。打開手機,他的好友申請彈出來,姜芷溪秒速通過,順手改了個備注。
男生瞄到她的手機界面,靠的更近了一點:“不是這個li,石字旁,磨砺的砺。”他伸手比劃了一下。
姜芷溪喏喏點頭應是,沒注意到兩人此刻距離有多近,照他說的修改。
石砺盯着她的側臉,眼神變了又變:“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啊。”她垂眸等待接收文件,點開大致翻看,答的漫不經心。
“姜芷溪,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
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麽回事?全是戀愛腦嗎?怎麽感覺自己突然進入了什麽奇怪的次元,一夜之間全世界都在關注她的戀愛情況。
一心只有學習的小姜很無語,擡頭斬釘截鐵的告訴他:“沒有。”
石砺臉上一喜,正要說什麽,就看她目光向斜前方凝視,有點呆,甚至還有一點不知所措。
沿着視線看過去,他看到一個長而挺拔的身影立在階梯教室門口,靜靜豎在門邊不知看了多久。無法描繪的英俊五官,寒涼難言的冰冷氣質。
姜芷溪看着她,他也在看着姜芷溪。
此時此刻,那張俊逸非凡的臉上,神色晦暗不明。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算昨天的,寫到現在才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