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穿幫

“啊呀,這不是寧璐姐姐嗎?你怎麽會在便利店裏打工啊?”

林歡兒既驚訝又心無城府地打招呼。而身邊的李好好已經快要掩蓋不住自己的笑意,拼命抿着嘴做驚詫狀,

“兔前輩,你怎麽在這兒啊?你真的是在這家便利店裏打工賺錢嗎?”

“兔前輩”這三個字,此時此刻可真是刺耳得不得了!寧璐暗暗咬了咬牙,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冷靜。在她們面前露了怯,自己可就……可就全毀了……

她偷偷握了下拳頭,直到臉上終于能露出平和的笑容,她拿起李好好的橙汁掃描價格,

“謝謝七塊錢。”随即瞥見其他幾個姑娘既是好奇又好似看熱鬧一般的竊竊私語着。

李好好接過橙汁,卻不依不饒,狀似憂心地說,

“前陣子我還和朋友聊天,說兔前輩總是買買買的,版稅萬一跟不上,可是要破産的!兔前輩,你該不會真的是財政危機吧,有困難我可以幫你的。”

寧璐的身子有些發虛,但還是微笑道,“買買買的确是很吃力的,所以我才抓緊要版稅跟上才好。我的确是在這裏打工,其實是為了給新書收集素材。要知道,好故事憋在家裏可是想不出來的。”

寧璐說出一早就準備好的借口,林歡兒心思單純地點了點頭,“有道理有道理!”其他幾個姑娘将信将疑地互看一眼,直到李好好也笑容盈盈地說,

“好啦好啦,那我們就不要打攪兔前輩辛苦打工了!我們還預約了下午茶不是嗎,趕緊走吧!”

寧璐看着一行人出了便利店,才陡然松下一口氣,她的雙手撐着臺面,胸口起起伏伏地喘着氣。卻見李好好獨自忽然又折返了過來,自動門一開,她施施然地又站回寧璐的面前,順手拿起一只口香糖丢給寧璐,

“抱歉,忘買了這個呢。”

寧璐給她掃價,李好好笑着離開之前,探過頭在寧璐的耳邊輕輕道,

“喂,你鬓角的冷汗都要流下來了喲。”

^………………

店長從倉庫出來,看見收銀臺後的寧璐臉色蒼白得恐怖。寧璐解釋自己有些肚子疼,店長就讓她趕緊回家休息吧,她可不想打工的姑娘在店裏出什麽事兒。

寧璐于是換了衣服,推門走出便利店。店外燦爛的陽光讓她一時之間有些犯暈。她神經兮兮地左右張望了一下,才低垂着腦袋趕緊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公車始終沒有來。

又或者,公車來過了,可是心思恍惚的寧璐沒有看見罷了。

是手機叮叮當當的鈴聲讓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在車站坐了半個多小時了。她看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鶴立雞群”,随即趕緊清了清嗓子,接起了電話,

“喂喂……”

賀群立不好意思地打電話給她,是因為朱曉曉編輯害怕雜志會開天窗,又跑來和他确認了寧璐能否準時交稿。寧璐聽過之後,吸了吸鼻子,回複他,

“你放心吧,我這兩天就算是晚上不睡覺,也會把故事給你憋出來的,絕不會讓你失信于人的。”

她說完之後,賀群立卻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寧璐不明所以地握着手機‘喂’了好幾下,賀群立才遲疑地問,

“寧璐,你的聲音不太對啊……你在哪兒?你……你是不是哭過?”

賀群立的聲音比平日柔和幾分,寧璐卻驚覺難道自己的哭腔如此明顯?趕緊又輕咳幾下,“沒有沒有……”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到,連自己都騙不過去了。

寧璐沉默了幾秒鐘,終于嘆息着和她的責編坦白。反正李好好不多久也會去出版社大肆宣傳吧,

“我就是有點兒心情不好。我……我在一家便利店打工,原本不想被人知道的,今天卻恰好在店裏遇到了李好好她們。”

“你在便利店裏打工?”賀群立詫異道,“你……你很缺錢嗎?”

“不,不是的!我,我是給小說找素材呢!”這個借口只有對賀群立說,寧璐才會心虛不已。因為賀群立最是知道她寫作的動向,她交過他好幾次故事大綱,從來沒有提過在便利店打工的故事。

寧璐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再說下去,就要自尊掃地了。

遠遠的,回家的公車終于來了,寧璐于是對他說,

“總之,你不用擔心我,我很好。我會抓緊把短篇故事寫出來的。還有,今晚請不要打電話給我了……我……我要通宵寫稿子。再見!”

說完,她果斷地挂上了電話,跳上了回家的公車。

^………………

她讓賀群立今晚別再聯系她了,但賀群立還是忍不住地打了兩個電話給她。

寧璐靜靜地趴在床上,關着燈的房間裏黑黝黝的,只有手機的屏幕在不停地閃光着,來電顯示,

“鶴立雞群……鶴立雞群……”

寧璐說她要通宵寫稿,可是心亂如麻的她打開電腦,看着自己寫了個開頭的小學老師的故事,卻是一個字也編不下去。

滿腦子都是李好好,滿腦子都是李好好得意洋洋的笑臉。深深的屈辱感讓寧璐在黑暗中簡直喘不過氣來,她趴在鍵盤上不斷地深呼吸着,手邊的手機又亮起了賀群立的微信,

“不要勉強自己,雜志那裏我可以和編輯商量,朱曉曉肯定有備用方案的。”

不,不要。寧璐搖了搖頭,她說什麽也不想讓賀群立失信于人。于是她趕緊打起精神,雙手擺在了鍵盤之上,可是,寫什麽呢……她的腦海空空蕩蕩,沒有絲毫言情故事的柔情蜜意,只有滿滿的挫敗感……

等等!

對啊,誰說言情故事只能寫戀愛的歡愉?此刻沖撞在她體內的情感,難道不正是很好的素材嗎?寧璐靈感一現,趕緊扯過紙巾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順手把屏幕上的舊故事開頭給統統删除了……

^…………

賀群立可謂是一夜未眠,這對他來說還真是少見。想當初,不論是大學時代重大考試的前夜,還是爸爸決定關閉書店的那晚,甚至是他發給楊陽的微信全部石沉大海的那幾天裏,他從來都沒有失眠過。

而昨晚,只是因為他打電話寧璐不接,他的微信寧璐不回,他就轉輾反側了整個晚上,直到窗簾的縫隙裏鑽進一絲黎明的微光,他才眼睛紅紅地坐起身子,枯燥地等待着天亮。

梳洗完畢,他和一早就捧着茶杯在書房裏看書的父親道了再見,随即坐上去出版社上班的地鐵。他滿腹心事地來到公司,打開郵箱,卻意外地看見了寧璐傳來的短篇故事,發送時間是,淩晨四點半。

“你以前總說寧璐不成氣候,我卻覺得她特別賣力。”朱曉曉路過賀群立的辦公桌,“我昨天才催了你一下下,她倒好,居然淩晨四點半就把稿子發給我了!看來這姑娘和你關系不錯啊,我說,你們倆會不會走林喜見與何立威的老路啊。”

賀群立的腦子轉了一下才明白朱曉曉的意思,尴尬地咳嗽一聲,“她熬夜是不對,我會提醒她的。”說完,起身去茶水間泡咖啡去了。

^…………

雖然寧璐的及時交稿讓賀群立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不過他也白更大的麻煩事兒,興許還在後面。果然,這天下午的時候,李好好就提着一袋子點心施施然地進了出版社。她穿得花枝招展,心情大好地一邊給衆人派發着新鮮出爐的蛋撻,一邊和自己的編輯有意無意地聊着天,

“話說真是很巧!昨天我和閨蜜們一起去了一家新開的下午茶店。那地方挺偏僻的,我路過一家便利店時,口渴進去買果汁喝。你猜,我遇到誰了?”

她的責編于是問,“遇到誰了啊?”

“我居然遇到了寧璐前輩!”

“她也正好附近?”

李好好笑着搖了搖頭,“她是在那家便利店裏打工,做收銀員呢!”

此話一出,不僅是她的編輯,連其他同事們也都停下了吃蛋撻的動作,詫異又好奇地看着李好好。李好好低着頭,佯裝無意地繼續說,

“被我們一群人撞見了,她還很不好意思似的,不過我覺得這也沒什麽。她微博上總是在曬着買買買的生活,經濟狀況跟不上也很正常吧,只是去便利店打工,工資也不會高吧……有能力的話還不如多寫點故事賺錢呢……呵呵,真不知道寧璐前輩是怎麽想的,興許……”興許,她早就寫不出什麽能賣錢的故事了!

李好好輕描淡寫的這番話,頓時讓衆人浮想聯翩地彼此八卦起來。而看着李好好嘴角的那一絲笑意,賀群立終于忍不住了,他上前正想說些什麽,卻不料朱曉曉把吃了一半的蛋撻直接丢進了垃圾桶裏,大聲道,

“太膩了!不好吃啊!”

李好好一愣,她和朱曉曉平時沒什麽交集,但也知道朱曉曉是出版社的三朝元老,宋十江的得力女将,和一衆社裏的大牌作者關系都很好。

朱曉曉抽出紙巾擦擦手上的油膩,淡淡道,“寧璐去便利店打工的事兒,你才知道啊!消息挺落後的。我之前可就聽她的責編說了,估計是為了收集寫作素材吧!”

李好好的嘴角一冷,朱曉曉繼續道,

“她這次給雜志寫了個短篇故事,寫的就是相關的故事。我記得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女主角,為了繼續支付高昂的學費,還為了不在那些暴發戶同學們面前露怯,所以咬牙到處打工的故事。其中她在便利店打工的橋段寫得相當真實,果然是去實地體驗過的。而那些惡毒的同學們特地去便利店嘲笑她,那一段寫得相當感人……我都哭得要花妝了啊……”

衆人一聽,不知是誰,帶頭輕輕笑了一聲。李好好的臉色頓時變得難堪起來,但還是脫口而出地強辯道,

“她是為了寫短篇故事才去便利店打工體驗的?可是我早就聽粉絲爆料說,看見她在那家便利店打工快有一年了!”

朱曉曉頓時冷笑,“所以,你也并不是偶遇她的?”

李好好一驚,啞然地閉嘴了。賀群立也适時加入這場嘴鬥中,

“她去打工的事情,我知道。的确是做了很久了。本來是為了給第六本書的劇情收集素材才去實地體驗的,不過呢,她前陣子交大綱給我,我覺得內容不夠豐富給槍斃了。她才拿這個素材去寫了短篇故事的。”

賀群立說完,給朱曉曉默默地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目光。但朱曉曉卻并沒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對李好好說,

“這麽看來,寧璐還真是個腳踏實地的作者。希望大家都各自好好寫自己的故事吧,別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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