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七夕

陳墨瞧見了寧璐的微博更新,捧着花束的她笑得美極了。彎彎的眉毛和亮晶晶的眼睛,簡單的白色的t恤讓她如同一個可愛的鄰家少女,甚至勾起了陳墨對寧璐高中時代的回憶。

但仔細想想,高中時代的寧璐才沒有這般生動自在的表情。

雖然那時的寧璐已經是個清秀漂亮的美少女,但她每每看着陳墨總是含着期待與矜持交加,所以顯得有些……擰巴。而高中畢業後又在同學聚會上見過幾次寧璐,那時的她已經開始了寫作生涯,是個起點很高的新秀作家,于是乎舊同學開玩笑似地問她要簽名,她就故作老練地微笑,總讓陳墨隐隐覺得,她就像個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女孩兒。

而這次,他居然愣愣地看着照片裏的寧璐出神了。直到堂妹嬌嬌的身影從身後一閃而過,陳墨放下手機地追出去,果不其然地抓住了小丫頭又在偷冰淇淋吃了。

“嬌嬌……”陳墨哭笑不得,“你又偷吃,吃壞肚子怎麽辦。”

“就吃一個呗。”嬌嬌撒嬌道。

陳墨見堂妹有點兒耍無賴,就吓唬她,“你不聽話,我就告訴你爸媽。還要告訴你寧老師,明天寧老師要來給你補課吧,她也不喜歡你偷吃哈根達斯的,她肯定會罰你抄詞語的!”

嬌嬌一聽到抄寫詞語,果然縮了縮肩膀,“你別告訴寧老師,你……你告訴寧老師我偷吃冰淇淋的話,我就告訴寧老師,你看着她的照片發了好久的呆!”

陳墨一愣,“你看見了?”

陳嬌嬌委屈地點了點頭,她是看堂哥看得如此專注,才會動了去廚房偷冰淇淋的歪腦筋的。

“好吧……”陳墨糾結了片刻,摸了摸嬌嬌的小腦袋,“那只能吃一個。然後,不許告訴寧老師。”

“好啊!”嬌嬌開心地笑了起來,又忽然眨眨眼,“陳墨哥哥,你是不是喜歡寧老師啊?”

陳墨沒有說話,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說,“小鬼頭,別瞎猜了。我還天天看着那些工程圖紙呢,難不成我愛上那些圖紙了嗎?”

嬌嬌于是就這麽似懂非懂地,被堂哥一頓忽悠地打發了。

^…………

于是隔天,當寧璐再次登門給陳嬌嬌補課時,嬌嬌看着寧璐的眼睛都忽閃忽閃地發亮着!

她昨晚思考了大半個晚上才明白過來,堂哥說的話不對啊,工程圖紙是死的,寧璐老師是活的!陳墨哥哥看着工程圖紙的時候是皺着眉頭的,而看着寧璐老師照片時是微微笑着的!

所以,綜上所述,工程圖紙和寧璐老師,是不一樣的!

說不定,陳墨哥哥是真的喜歡寧璐老師呢!

所以那節課上的嬌嬌特別不專心,好不容易咿咿呀呀地熬到了快下課,她就拉着寧璐閑聊起來,聊着聊着忽然就單刀直入,說,

“寧老師,你結婚了嗎?”

“嗯?”寧璐正收拾着桌上的練習書,驚得動作一停,“我沒有結婚。其實,我都還沒有男朋友呢。”

陳嬌嬌大喜,又直入單刀道,“那你喜歡我陳墨哥哥嗎?”

寧璐乍驚之下,微微臉紅了一些,皺着眉問那小丫頭,“嬌嬌,誰讓你問這個的?”

“沒人讓我問,我就是自己想知道。”嬌嬌搖了搖頭,又充滿期待地說,“我覺得寧老師又聰明又好看,我堂哥也是很帥很厲害的,所以你們倆一定很合适。”

寧璐聽了,不由的淡淡一笑。

在小丫頭的童話世界裏,最漂亮的公主肯定要嫁給最英俊的王子!前幾天她陪着嬌嬌看童話書,嬌嬌還不滿地說公主後面的侍女畫得比公主還漂亮,這怎麽可以呢!

但,她寧璐從來就不是一個完美的公主。而且現在,她也不覺得陳墨是什麽完美的王子了。

^…………

那天補課結束之後,保姆阿姨還要帶着嬌嬌去參加同學的生日晚會,寧璐正要告辭離開,陳墨就追了出來,誠懇地表示擇日不如撞日,要請寧璐吃頓晚飯。

寧璐眨了眨眼,淡淡道,“學長你又何須客氣。是你給我介紹了打工的機會,我該謝謝你才好。”

陳墨看着她禮貌又隐隐疏淡的神色,內心一陣郁悶翻湧。思來想後,只得坦白地說,

“寧璐,上次送你去地鐵站時,我一時糊塗對你說了一些唐突的話。之後就一直很後悔。你若不給我機會請你吃這頓飯,我今晚恐怕又要睡不踏實了。”

寧璐看着陳墨的眼睛,這一會兒總算沒了上次的故作暧昧。他這一坦誠,寧璐也就舒心起來,想了想,點了點頭說,

“好吧,嗯,一餐便飯就好。”

陳墨聽了,頓時喜出望外,于是連聲稱是地開車,還是載着寧璐去了附近一家頗有情調的日式餐廳。

…………

兩人跟着服務生往餐廳深處的沙發座走去。寧璐按着裙角優雅地坐下了,一邊随意地瞥了幾眼菜單,一邊忽然瞧見手機上進了幾條微信。

是賀群立發來的微信。

寧璐只瞧見手機上責編的名字就抿嘴一笑,輕輕點開,不出她所料的是責編大人盡職盡責的催稿通知,

“兔大大,請問你的《過氣大神》近期可有進展?下午宋大老板又來我這兒對你表示了深切的關懷,還讓我過陣子把半成品的稿子給他過過目呢。我對你的進度深表擔憂。”

一想到賀群立的飯碗捏在自己手裏,寧璐不由地笑得更歡,于是也顧不上看菜單了,快手快腳地敲擊屏幕,回複道,

“看官莫急,莫急。上回書說到,女主角路璐的人生糊到谷底,機緣巧合之後,前來相會自己曾經暗戀的舊同學,同學與未婚妻的婚事告吹,其中必有隐情。而此時此刻,作者兔大大正在努力地收集素材,相信今晚必有突破!”

寧璐回着回着,忽而心虛地瞄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素材”,還稍稍用手掌遮了下手機的屏幕,又惡作劇似地吐舌頭輕輕一笑,惹得陳墨不禁問她,

“怎麽了?”

“沒……沒什麽。”寧璐搖了搖頭,把菜單還給服務生,微笑道,“學長你點菜吧,我随意吃點就好。”說完,又低下頭,興致盎然地與賀群立繼續聊微信了。

見賀群立又說道,“明天要不要來一次出版社?我這裏堆積了一些粉絲寄給你的禮物,都是些小東西,不過也很占地方啊。”

話說寧璐當年走紅時,慕名寄到出版社的粉絲禮物總是堆得滿滿當當,她一星期就要去搬一次。不過現在,她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去出版社處理過這些事兒了。

她于是興致勃勃道,“好啊,我在你快要下班的時候來,收工後順便一起去吃夜排檔吧!”

“你該不會又想吃爆炒兔肉了吧!”

“那兔肉一定是放了鴉~~片了!不然怎麽會讓人上瘾?”寧璐回複道,

而一想到爆炒兔肉的滋味兒,這位兔大大居然又是饞哈哈地一笑。忽然察覺對面的陳墨始終看着自己,她這才稍稍尴尬地擡頭道,

“怎麽了?”

陳墨只笑了笑,“沒什麽,菜點好了。”

^………………

陳墨坐下後,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翻看起來。他本想紳士地先問寧璐想吃什麽,一擡頭卻瞧見坐在對面的寧璐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手機,又是打字又是微笑的,不知在和什麽人聊得萬分愉快。

他心下有一點點兒……悶悶的。

所以當服務生禮貌地向他推薦,“先生,要不要試試看本店熱銷的七夕節情侶套餐?”

他略略遲疑,這才注意到原來快到七夕節了。他随即看向坐在對面的寧璐,而她正垂着腦袋,自顧自地對着手機嫣然一笑,笑得陳墨的心有些癢癢的。

于是他合上菜單,對服務生點了點頭,說,

“就來這個吧。”

^…………

而寧璐卻是後知後覺。

當她終于收起手機,擺出一副“娛樂八卦記者”的表情期待着陳墨學長開始講故事時,服務生上菜了,一道道居然都是愛心擺盤的菜肴。

她于是輕輕地皺眉,陳墨就解釋了一下,“服務生說七夕套餐便宜,所以點了這個。”

寧璐點了點頭,這才注意到原來快到七夕節了,她于是耳根子稍稍有些發熱地吸了一口玫瑰花裝飾的飲料,但随即很快正色了表情,一臉期待地看着陳墨,

“你上次唐突我的事兒,我原諒你了。而你還說過,想找我聊聊你和未婚妻的故事?”

陳墨頓了頓,“這算是,等價交換嗎?好吧,也沒什麽不可以說的。

大四實習時我就認識她了,她的老板要裝修一套別墅,她總是代替老板過來和我們溝通,視察工程進度。我們一來二去就熟了,她比我大個一歲多吧,為人也穩重,起初真的不曾把她當成發展的對象……”

陳墨的嗓子沙啞了一些,

“當……當我察覺自己喜歡上她時,工程已經開始收尾了。我覺得自己再不表白可能就與她錯過了,于是就在交接的最後一天,我對她表白了。意外的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我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一直表現得有夠蠢的,她笑着說她一早就看出我的心思了……”

寧璐默默地聽着,陳墨就繼續道,

“所以從一開始,就是我愛她多一點吧。之後每次我們吵架鬧分手,也都是我去挽回。有時候我會覺得只有我一個人在乎這段感情,但有時候我又覺得,她只是對我們的關系沒有信心罷了。她年紀比我長一些,所以想的也比我多,我總覺得她很介意自己比我大一點兒。”

“所以,你們常常為了年齡差而吵架?”寧璐問,她很難理解,不過是差了一歲多而已。

陳墨聽了,苦笑一聲,“我們之間的吵架,往往是是沒頭沒腦的,和她坐在餐廳吃飯,她驀地就唉聲嘆氣起來,忽然就和我說不想和我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于是她奪門就走了,不回短信不回電話地消失幾天之後,又不急不躁地回到我的生活裏,柔聲地說是她不好,問我願不願意原諒她……”他怎麽可能不原諒她,他被她折騰得瘋,而她卻總是一副冷靜而理智的模樣。

“結婚的事情是我先提起的,不辦酒席去旅行結婚是她的主意。我無所謂,雖然說服父母花了好大的功夫,但,她喜歡就好。明明一切都說得好好的,我還笑着說收了好多同事朋友的紅包,這下事情可板上釘釘了。她也笑着約我過幾天去旅行社看冰島的行程。然後忽然,她又消失了……

我去她的公司找她,才知道她申請出差去了。她只給我留了一句話,說自己還想多考慮一陣子。于是我知道,找她也沒有用,就靜靜地等她找我……等了一天兩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她直到現在都沒有給我一個回應。”

“所以,你現在還在等嗎?”寧璐看着陳墨那沉浸于哀傷中的神色。

陳墨的肩膀微微一顫,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卻,又無法回避這個問題。

就在兩人沉默不語之際,服務生适時送上了玫瑰花茶凍作為甜點,又笑着說,

“二位,七夕期間本店的特殊福利,情侶在結賬時接吻的話,可以打七折優惠喲。”

寧璐于是幹脆果斷地搖了搖頭,“謝謝,可我們并不是情侶。”

她凝神看着陳墨,就好似看見了往昔為了暗戀而乍喜乍悲的自己。

難道人生總會遇到一個把自己捏得死死的對象?顯然陳墨依舊沉淪于那女孩兒的泥沼裏無可自拔,幸而她早已清醒,不再去等一場不會到來的夢境。

“嗯……買單吧。學長,謝謝你的故事。”寧璐淡淡一笑。

……

在賬單買單時,收銀小姐又不識趣地問了他倆是否願意用接吻換打折。寧璐微笑着側過頭去,陳墨就搖了搖頭,掏出了信用卡。

可刷卡買單後,收銀小姐看着單據,又忽而笑道,

“啊,恭喜二位。你們是今晚的第19對消費情侶套餐的客人,有特別的禮物送給你們。”

“禮物?”一聽到贈品,寧璐就來了精神,随即就看着收銀小姐從後臺處捧出一束……玫瑰花來,笑吟吟地遞給自己,

“祝你們二位,七夕節快樂。”

^…………

寧璐捧着玫瑰花,哭笑不得地跟着陳墨學長走出了餐廳。她真心覺得這家的營銷很有問題,

“如果七夕的那天男方已經送了玫瑰花給女孩兒,那女孩兒豈不是要拿着兩束花回家?別人豈不會誤會那女孩兒一晚上見了兩個男朋友?”

陳墨覺得寧璐說得很有意思,又問寧璐,“話說明天就是七夕節正日了,你有約會嗎?”

寧璐愣了下,七夕這種虐狗節日并不在她的日程安排裏,于是就随口答道,

“沒什麽約會啊,明天去出版社做點事兒,然後回家寫稿吧。”

陳墨頓了頓,想要說什麽,卻驚覺捧着玫瑰花束的寧璐忽然停下了腳步。

^……

寧璐原本捧着花束,心不在焉地在心裏頭整理着陳墨學長的故事,琢磨着回家後如何開工,把學長的故事糅合進自己的小說裏。對于學長忽然問她七夕節的安排,寧璐也稍稍有些警覺,但忽然她瞧見迎面走來的幾個人有些眼熟。

待她定睛看得仔細,不由詫異地停住了腳步。居然是朱曉曉編輯和宋十江還有出版社其他幾個員工,正笑呵呵地從一家餐廳裏正走出來。

他們顯然也瞧見了寧璐,宋十江和朱曉曉對着寧璐打招呼地揮了揮手,朱曉曉笑道,

“嗨是寧璐啊,好巧,你也過來吃飯?我們幾個在商量雜志的新企劃呢,到時候興許還要找你合作的。”

她說着說着,目光眼尖地就定格在了寧璐身邊帥氣的陳墨,和她手裏火紅火紅的玫瑰花上了。老總宋十江顯然也是注意到了,詫異地想開口問些什麽,卻被朱曉曉硬生生地拉走了,

“我們幾個先走了啊,工作上的事情,回頭找你細聊。”說罷,一行人在朱曉曉的指揮下轉身走了

寧璐尴尬地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被他們誤會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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