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禮拜一的時候,伊玟約了午餐,滿心期待地告知了沈曼曦這個安排。

沈曼曦聽了,正在吃面的動作頓時凝滞,擡起頭來丢了個莫名其妙的眼神給她,彷佛有人腦袋壞掉了一樣。

“工程師?”她冷笑了聲,“你要介紹我去跟一個工程師相親?”

“也不是相親啦,就只是出去吃個飯、聊聊天而已。”

幾乎是連考慮也沒有,沈曼曦斷然拒絕。“不要,沒興趣。”

還記得讀大學的時候,理工系所就在她們商學院的隔壁,她知道那群理工男生都是什麽樣子。

他們不修邊幅、打扮土氣,通常會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鏡、每天頂着一頭亂發去學校上課,而且嘴上老是說着一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專業術語……

那不是她的菜,死都不會是她的菜。

“為什麽不要?”

“因為我又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人。”

一聽,伊玟感到十分詫異,“你居然不知道丁柏鑫是誰?”

“我當然知道他是誰,我的意思是,跟他又不是那麽熟……特地這樣約出去吃飯,多奇怪呀!”

那個人是技術部的主管之一,平常兩人在工作上沒什麽交集。印象中,她只和對方開過幾次會,是個長相清秀端正、身材高瘦的男人,講起話來雖然斯文,卻又隐約帶着一股不容質疑的威嚴。

好吧,對方也許是個不錯的男人,可她就是不認為彼此會有什麽旖旎的發展空間。

想到這兒,沈曼曦低笑了聲,俯首吃了一口熱呼呼的面條,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那種人不會喜歡我這一型的啦,所以你別異想天開了。”

“怎麽會?他答應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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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咀嚼的動作停滞,她含糊地反問:“答應什麽?”

“答應跟你吃一頓飯、看看感覺啊。”

“啥?!”沈曼曦倒抽了一口氣,差點被嘴裏的面噎死,“等、等一下……你怎麽可以擅自幫我安排這種事?”

“誰說我擅自?我有問你意見好嗎?”

“有嗎?什麽時候?”

“尾牙那天晚上,我把你扛回家的時候問的。”

一聽,沈曼曦差點昏倒,直嚷道:“天哪,小姐,我喝醉了耶!都已經醉成那樣了,怎麽還把我的話當真?”

“唉唷?你也知道自己喝得爛醉呀?”

“怎麽可能不知道?就算醉了之後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但至少會記得自己喝醉了的這件事情吧?”說完,沈曼曦低下頭來,慢條斯理地繼續吃她的面、喝她的湯。

伊玟眉一挑,眯眼打量了對方幾秒,略帶試探地問:“所以你不記得禮拜五晚上的事?”

她聳聳肩,不以為意,“我只記得我多喝了幾杯紅酒,後來開始覺得頭暈想吐,就離開了會場……我想我大概是醉了之後打電話給你,所以你才來接我,不是嗎?”

打電話給她?最好是有這麽單純。“聽說你抓着別人大哭。”

“……”

“而且還邊哭邊唱那首很有名的“成全”。”

因為太丢臉了,所以沈曼曦直覺就是拒絕相信這一切。“哈哈哈,你少來,怎麽可能?”她哈哈大笑,認定這只是好友用來整她的戲碼。

“怎麽不可能?很多人都看到了唷,你自己都沒聽說嗎?”當然,很多人也只是誇飾,事實上可能只有三個人知情。

沈曼曦的表情瞬間垮下。“真的假的?!”

“是真的哦,現在好多人都在私底下讨論呢,大家都在猜到底是哪個男人這麽威猛,可以讓你哭得那麽凄慘。”

當然,這也是唬她的。

“天哪,不會吧……”沈曼曦的耳根倏地發燙,心想自己該不會在意識不清的狀況下跑去糾纏那個姓林的家夥吧?“呃……那個……我、我那天有沒有做出什麽奇怪的事?”

“嗯?例如?”

“就……嗯……”既然好友如此反問,想必應該是沒有吧。沈曼曦随即打哈哈,道:“沒有啦,我是怕我會不會突然發酒瘋跑去指着主管的鼻子痛罵。”

伊玟看出了她眼底的閃閃躲躲,忍不住失笑,道:“幹麽?你這麽讨厭你的主管呀?我看他對你不錯啊。”

對她不錯?沈曼曦聽了,哼了一聲,翻了翻白眼,“才不是,他一天到晚只想吃我豆腐而已。”

“誰叫你長得那麽鮮嫩可口。”

“拜托,不要這樣形容。”她擠出一抹苦笑,低頭舀了一匙的熱湯,緩慢而優雅地輕啜。

伊玟托着下巴,看着女人吃面的模樣,像突襲一般,問:“你沒有其他的事情想告訴我嗎?”

如此意有所指的話語一出,沈曼曦的動作頓時僵凝。“……什麽意思?”她滿臉心虛的表情。

“你說呢?”

“唔……”

“是哪時候交的男朋友?”

該死,她果然不小心透露了什麽!“可惡,你騙我。那天晚上我一定對你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對不對?”

伊玟挑了挑眉,故作神秘,道:“是沒說什麽奇怪的話啦……只是你一下子痛哭、一下子又狂罵,還邊哭邊唱什麽換來一句謝謝成全,這不就擺明是為了哪個男人嗎?”

她無法反駁。

“快從實招來。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對方是什麽人?為什麽瞞着我不說?”

伊玟一連抛來好幾個疑問,逼得她幾乎招架不住。沈曼曦想了想,幹脆放下筷子,僅存的食欲已然消失殆盡。“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瞞了。”

“嗯哼?”

“是林書逸。”

聽見這名字,伊玟吓了一跳,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哪個字,“你是說……林副總?”

“嗯。”

“是樓上的林副總?”

“對啦!”她失去了耐性。就算醉過、罵過、消沉過,她仍是無法放下對那個名字的仇恨,“就是他,就是那個王八蛋!不管你問幾次也一樣,沒錯,就是那個渾蛋。”

伊玟大為震驚,簡直被弄糊塗了,“慢着,你說林書逸?可是他和老董的女兒不是要訂婚了嗎?”她還記得那對男女在尾牙上高調宣布喜訊的光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都不知道閃瞎了多少人的眼睛。

“半年了。”沈曼曦冷冷地說了三個字。

“嗄?”

“我和他在一起,半年了。”

“那他和老董的女兒是怎麽回事?”

“是最近才發生的。”

“欸?!所以你的意思是……老董的女兒橫刀奪愛喽?”天啊,這是在演哪一出戲?

“不,我想她應該是無辜的。”其實,她對自己的情敵并沒有任何的怨恨,她恨的,只是那個勢利又無情的男人。

“……無辜?”

“我想她根本不知道林書逸有女朋友吧。”說完,沈曼曦露出了一抹自嘲般的苦笑,“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他跟我說,為了怕公司的人指指點點、在背後說三道四,所以他希望我保密,等時機一到他就會找機會公開。”

伊玟聽得出神,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但是,前一陣子他卻告訴我說董事長替他安排了相親……對象就是老董自己的女兒。”

“這……他就這樣答應了?”

“哼,不然呢?”她冷冷一笑,眼裏已經沒有那一夜的自怨自艾,“他說他沒有能力可以拒絕老董的安排。”

“聽他在放屁!那是什麽邏輯?什麽叫沒有能力可以拒絕?”聽完,伊玟簡直氣炸,彷佛受到如此對待的人是她自己。

“唉,算了啦。”沈曼曦擺擺手,逞強的微笑挂在嘴角上。

在一連串的痛過、醉過、哭過之後,她突然明白在那個男人的眼中,愛情只是一種飛黃騰達的手段,不論是她也好、抑或是老董的女兒也罷,都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該死的,那男人根本是劈腿的慣犯吧,而且嘴巴擦得非常幹淨。讓她只能捧着自己那顆淌着鮮血的心,卑微地縮在角落猛灌紅酒,她甚至沒有勇氣告訴別人一起去聲讨那個殘忍的加害者。

想到這裏,她不覺感到惆悵。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步走錯了,為什麽老是被她碰上了假扮王子的痞子?

“真是受夠你了,所以我才叫你試試不同類型的男人嘛。”伊玟的聲音打斷了沈曼曦的思緒,“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問題是什麽嗎?”

“嗯?”

“因為你老是被同一類的男人吸引。”

像是難以消化的一句話,沈曼曦沉思了好久才回過神來,道:“我哪有?我的口味很廣好嗎?我看上的男人遍及各行各業,而且長相和品味也都不太一樣,更不用說——”

“對,遍布各行各業,”伊玟根本不想聆聽她的辯解,“可是你想想,如果把他們每個人扒光剖開來,你會發現他們本質都是一樣的。他們幽默風趣、會打扮,懂得怎麽逗女人開心;偶爾送花來讓女人虛榮一下,也知道要偶爾消失一下來釣釣女人的胃口。然後,他們會提起自己傷心難過的往事,向女人撒撒嬌,讓女人覺得自己在他們的眼裏是特別的。”

愈聽,沈曼曦就愈是無法反駁,這女人的精辟分析簡直無懈可擊!

伊玟就這麽滔滔不絕的解析了五分鐘,想想也該告個段落了,于是她收了個漂亮的結尾——

“所以結論是,我認為你應該跟丁柏鑫吃個飯。”

“……你鋪梗鋪真長。”

“難道你還想繼續待在這個流沙陣裏?”

“啥流沙陣?”

“你就像是無賴磁鐵一樣,不管你怎麽掙紮,你只會吸引同類型的男人,最後,三年過去了、五年過去了,你會被流沙吞噬,然後被那群無賴的男人給榨光了精氣,變成一具幹屍,卻什麽也沒得到。”

“喂,你太誇張了吧?幹麽突然這麽認真呀……”沈曼曦故作輕松,卻被對方那正經嚴厲的态度給搞得有些不自在。

“不,我是跟你說真的。你扪心自問,在你交往過的男人裏,有哪一個不是因為你的臉?”

她竟無法回答。

“你快三十歲了,你覺得自己還能這樣幾年?女人不會永遠年輕美麗,但是永遠會有其他年輕美麗的女人來取代你。”

彷佛像是有座炮口朝向她發射的機關槍,沈曼曦瞬間就被打成了蜂窩,而且無處可躲。

“還有,你想想,雖然老董的女兒沒有你漂亮,可是人家有老爸撐腰。如果一個男人不是真心愛你,哪裏有高山他當然就往哪裏爬,見了漂亮的野花就伸手摘……”

“夠了。”沈曼曦投降,出言制止她,“你不用再分析了,我相信你想表達的重點已經非常明顯。”

“哦,真的嗎?”伊玟露出了令人膽顫心驚的……不,是甜美可人的微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答應喽?”

沈曼曦牽了牽嘴角,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道:“但是這樣真的好嗎?萬一看不對眼……或是以後分手了,将來在公司打了照面怎麽辦?”

“你和林副總勾搭上的時候怎麽不會考慮這麽多?”

可惡,竟挑她的痛處踩。

不過想想也對,她便沒再繼續争辯什麽。她心想,不過就是見個面、吃頓飯而已,感覺不錯就順其自然,沒感覺就一拍兩散,反正無傷大雅。

倒是伊玟的那句話,刺中了她心裏最脆弱的地方。

“你扪心自問,在你交往過的男人裏,有哪一個不是因為你的臉?”

看在其他人的眼裏,她的美貌也許是一種武器、一種長處、一種驕傲,可是天知道那其實是她內心深處裏無法向人傾訴的自卑。

約好的那一天,天氣不是很好,冷氣團侵襲北臺灣,氣溫下探十二度,天空還飄着刺骨冷冽的小雨。

原訂計劃是約在Lawry's餐廳裏吃一頓高檔的牛排餐,可是沈曼曦卻臨時改變了主意。

她說:“天氣好冷,我們去旁邊那家火鍋店如何?”

男方聳聳肩,沒表示意見。

進了火鍋店之後,由于時逢假日午餐時段,氣氛就如同人們眼前那鍋沸騰的湯頭,吵吵鬧鬧、紛亂喧嚣。

丁柏鑫其實可以理解她為什麽要改變主意,并非是因為驟降的氣溫讓她突然想吃火鍋,而是她擔心彼此的氣氛會變得跟外頭的溫度一樣冷吧?這店裏人聲鼎沸,即使兩人之間毫無話題了也不致于感到尴尬難熬……

想想,也算是留條生路給他。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擅長找話聊的人,尤其是面對女性的時候。

他是獨生子,打從高中就開始一路男校到大學,大學讀的又是資訊工程,班上陽盛陰衰,能和女人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雖然後來還是交了女朋友,可他至今仍然不知道女孩子們到底喜歡聊什麽。

五分鐘的等待之後,外場人員領着他倆入座。

她點了番茄鍋,他點了豆腐鍋;她解下圍巾,他脫下外套;她将長發绾成一束馬尾,他則因熱湯的白霧而摘下眼鏡。

沈曼曦是第一次看到這男人沒戴眼鏡的樣子。仔細端詳,他其實有一副好看端正的五官,只是他那嚴謹又正經的性格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她真懷疑如果自己說了一個笑話,這家夥會不會板着臉孔問她笑點在哪?

或許是受了伊玟的影響,她竟不自覺地開始想像與這個男人交往之後所會發生的種種。

像是假日的時候他會約她出去哪裏走走?或是百貨公司周年慶的時候他會買些什麽樣的東西?他的品味如何?買衣服的時候問他意見他又會說些什麽?他會是個愛吃醋的男人嗎?他是來自什麽樣的家庭?他的家人會不會很難相處?未來他的媽媽會不會是個難搞的婆婆?

……等等,她好像想太遠了。

“咳,”她趕緊拉回思緒,随便擠了句話來聊,“最近……你們部門內的工作量多嗎?”

天哪,真爛的話題。她一開口就後悔了。

“還好。”男人淡淡應聲,然後話題就這樣終結,他似乎一點兒也沒有讓話題繼續下去的打算,只是井然有序地将盤子裏的青菜慢慢夾到鍋裏去。

他的冷漠,讓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

丁柏鑫不是沒有察覺女人的困窘。他不是有意的,只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持續一個沒有重點的話題。

一個問題,一個答案,這才是他所适應的模式。漫無邊際的閑聊,并非他所擅長的領域。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麽,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跟這個女人共桌吃着火鍋。

他與她,是簡約與華麗,是陰郁與光明,是冷靜與熱情……他倆就像是永恒的一組對比。所以,他怎麽樣也沒料到竟會有人試圖将他們兩個湊成對,那人不是瞎了就是瘋了。

而更瞎的是,他居然答應了這樣的提議,到底他是吃錯了什麽藥?

兩人之間的清冷氣氛持續着,沈曼曦開始焦躁難安,她從來沒吃過這麽折磨難受的一頓飯。

她不知道能跟他聊些什麽,男人似乎對她也沒有多大的興趣,卻又不像是木讷害羞。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什麽會答應來吃這頓飯……

她突然好奇伊玟是怎麽談成這一餐的。“呃……那個……”她忍不住出了聲,“介意我問個問題嗎?”

“你說。”

“為什麽你會答應……嗯……就是跟我……該怎麽形容呢……”她正在思考該怎麽說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跟你吃飯?”他替她接了話。

“對。是伊玟安排的,沒錯吧?”

他想了下,點點頭。

“那她是怎麽……跟你說的?”他一臉看起來就不太情願的樣子,坦白說,這讓她感到有些受辱。

“就很一般的說法。”

“啊?”很一般的說法?她不太懂,“那是什麽意思?”

“我忘記細節了。”他沒說出實話,他怎麽可能忘記如此令人驚愕的細節。

其實,這件事情是由曹詠成轉達的。那家夥說,因為老婆想替好姊妹改改男人運,所以需要借用他的肉體來陪這個女人吃個飯、散散步、看個電影的……

這什麽跟什麽?所以他現在是沖喜還是鎮煞?

第一時間他是抗拒的。

在他的世界裏,感情不是游戲,容不下任何實驗或試探的舉止。可是曹詠成拗不過老婆,他則拗不過曹詠成,這是一種微妙的階層關系,于是最後造成現在這個局面。

必須申明,他不讨厭這個女人,但也從來沒想過喜不喜歡。

說穿了,他只是一個地表上的平凡人,而她就像星夜中的那輪明月,凡人自然不會妄想要伸手去摘下月亮……好吧,正常的凡人不會。

“那你呢?”他突然好奇她的想法,也或者該說他是好奇這女人會對他誠實到什麽程度。“你又怎麽會想答應這個安排?”

“呃……”她沒料到會被反将一軍。

他問她為什麽,可這種事情可以說實話嗎?總不能說“因為我老是遇到渣男,所以只好抓你先來試用”吧?

“嗯……其實……”她支吾半天,最後掰了一個比較貼近事實的版本,“其實是這樣子的,前幾個禮拜我參加了一個心靈成長課程,我的老師希望我們拓展自己的交友範圍,她認為那樣有助于開發潛在的自我——”

硬掰的故事還沒說完,一聲手機鈴響打斷了她的話,是丁柏鑫的手機響了。

呼,謝天謝地,這電話來得真是恰巧,讓她可以不必繼續瞎扯這段連她自己都想大笑的漫天謊言。

“喂?”丁柏鑫迅速接聽。

她靜靜看着他認真講電話的模樣。

他簡單嗯嗯好好了幾聲,最後一句“我知道,我會找時間過去處理”之後,結束了這通簡短的通話。

他收起手機,擡起頭來,“好了。你剛才說到哪?”

“呃……”她一愣,居然還要她繼續扯下去?拜托放過她吧,“那個……我說我去參加了心靈成長課程……”

“嗯,然後呢?”

她不得已,硬着頭皮繼續滿嘴瞎扯連她自己都心虛的長篇大論。

聽着她叽叽喳喳扯了一堆,丁柏鑫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唇角上還隐約可見一抹淺淺的微笑。

老天,那是冷笑嗎?還是心情愉悅的微笑?沈曼曦發現自己根本分辨不出來。她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與喜好,一如在辦公室裏的那樣。

最後,她靜了下來,厭倦了獨角戲。

她想起這個男人在她腦中留下來的薄弱印象,在公司裏的他很安靜,不太說話,言語也多半精簡扼要。他通常只會說明客戶的需求能不能被滿足、什麽樣的案子不能接、制程大概要花多久……但更多的是她聽也聽不懂的專業術語。

他就像是另一個國度的人類,而且是住在她無法溝通的那一國。

坦白說,活到二十八歲,她被男人纏慣了、哄慣了,還真是第一次遇到一個這麽不想跟她聊天的男性。

他腦袋裏在想些什麽?她漸漸感到好奇,卻不知從何着手了解。就好像一個連地球都搞不懂的人,如何探究宇宙?

“你吃飽了嗎?”他見她久久不再動筷,心想她大概是吃飽了。

她回神,看了看鍋子裏還有大半的食物在浮浮沉沉,苦笑了下,搖搖頭,“我吃不下了,你呢?”

“那走吧。”他毫無逗留的意思,直接起身買單。

那讓她感到些許的挫折。

踏出了火鍋店,她以為他會詢問她接下來想去哪,她甚至已經想好了答案,豈料他給她的是一句——

“那麽今天就先這樣。”

她傻眼。就這樣?今天就這樣?

“需要我送你去捷運站嗎?還是我幫你叫計程車?”

這男人甚至連送她回家的打算都沒有……搞什麽?!她的鬥志瞬間燃燒了!

“沒關系,”她扯扯嘴角,甜甜一笑,“我沒那麽早回去,我有點想去看場電影。”

哼哼,這招如何?暗示已經夠明顯了,還不快開口說“我陪你去”?

但這男人大概是天生屬木,有夠遲鈍。

“好吧,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然後揮揮手,他自個兒很幹脆地攔車走了,留她一人站在騎樓下,在低溫的寒風中獨自吞下她人生裏前所未有的失敗。

她沈曼曦是什麽樣的狠角色?

為什麽她竟連一個普普通通的工程師都駕馭不了……

還是說,其實在對方的眼裏她才是那個毫無特色、除了臉蛋之外就一無是處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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