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厭惡以及嘲弄。
飯局的氣氛還算和睦,并沒有因為梁梓瑩的出現而變得尴尬。她沒有說些什麽,乖乖坐在宋飛揚身旁吃飯,全程都沒有做出任何過分的舉動。
也許是葉靜雯的錯覺,每次當她擡起頭的時候,目光不經意地掠過梁梓瑩身上的時候,都會被對方詭異的目光對上。
隔着一張大圓桌,梁梓瑩是不是會擡頭盯着葉靜雯看,唇角微微上揚,笑而不語。她說不清這刻的感受,就像梁梓瑩監視似的。
就在飯局将要結束的時候,梁梓瑩接到了一個電話,走出包間接聽。當她重新回到座位的時候,突然看着葉明軒和許笑顏,似是而非地笑說:“葉太太,你看起來這麽年輕,平時都怎麽保養的?”
許笑顏面帶笑意,禮貌地回應說:“都一把年紀了,一點也不年輕。最近身體不太好,哪裏還有心思保養。”
“沒有呀,我看你和小雯……”梁梓瑩側頭仔細打量葉靜雯,然後又看了看宋立珩身旁的葉展鵬,略微驚訝地說:“不過如今看起來,你跟小雯長得一點也不像。倒是葉少,跟你一個模子裏出來似的。”
宋母唇邊的笑容頓時凝滞,卻仍然禮貌地解釋說:“小雯的長相随父。”
“我看小雯跟葉總也長得不太像。”梁梓瑩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恰好能讓全場的人聽清楚。
宋母似乎嗅到了包間裏的不尋常的氣氛,輕皺眉頭說:“小雯的長相應該是随她了的奶奶,以前葉奶奶琴棋書畫精通,說起來要不是葉家後來舉家遷到香港定居,我會跟她多學習學習呢。”
“嗯,是的,我家小雯的長相随了奶奶。”宋母露出僵硬的笑容,附和說。“以前爺爺在香港打下了江山,這間年才把業務的重心簽回海市。”
一直沉默不語的宋立珩,喚來服務員結賬,解釋說:“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下次再約吧。”
“嗯,媽也累了,平時她這個時間已經準備睡覺了。”葉靜雯淺笑說。
梁梓瑩冷笑了幾聲,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不太自然。“今天是周末,好戲還在後頭呢,這麽快就散場了?”
宋飛揚抓住了梁梓瑩的胳膊,強忍怒火壓低聲音責備道:“好了,我們也不打攪葉叔叔和葉阿姨休息。”
“打攪?我并不這麽認為。”梁梓瑩翻開手袋,從裏面掏出一只信封朝宋立珩揚了揚,毫不猶豫地吼道:“你們一直被葉家人騙了,他們把我們家當作傻子般對待,這種女人有多賤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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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吼,全場人的臉色頓時拉黑。尤其是宋母,盯着梁梓瑩吆喝說:“你都在胡說些什麽?”
葉靜雯的心“咯噔”了一下,不好的預感瘋狂地襲擊心頭。
“閉嘴!”宋飛揚忍無可忍,用力扯住梁梓瑩的胳膊就要往門外扯去。“有什麽不滿回家再說,別在這裏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梁梓瑩冷笑,指着葉靜雯高聲罵道:“你盡管問一問,葉靜雯是不是葉家的女兒!”
宋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從座位上站起來怒罵道:“你在說些什麽?小雯不是葉家的女兒,難道你才是嗎?”
“我當然不是,可是照片中的這個女人才是!”梁梓瑩把手中的信封甩在餐桌上,照片灑了一桌面。
其中一張照片被甩到葉靜雯的面前,她伸手握住一看,整張臉都綠了。
照片中的女人就是失蹤多年的葉欣慧,穿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她的表情呆滞,目光毫無焦距地看着鏡頭。最讓葉靜雯感到詫異的,是她滿是傷痕的半張臉孔,猙獰而可怕。
那傷疤應該是被火灼傷的,一直從右邊的太陽穴位置蔓延至嘴角。葉欣慧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會毀容了?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醫院的走廊裏?
那一刻,葉靜雯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雙手僵硬地攥住照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震驚?恐懼?還是長久以來的壓抑,最後彙聚成了不知所措?
“這些照片……”許笑顏拿起照片看了幾眼,臉色驟然變得蒼白。她就像接到了燙手山芋,非條件反射把照片甩在桌面上,盯着梁梓瑩許久才結結巴巴地說:“你到底想說什麽……我不認識她!”
“不認識?虎毒不食兒,可是你怎麽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認識了?”梁梓瑩就像勝利者般露出猙獰的笑容,尖銳的聲音就像在宣布戰果。“是因為女兒讀書的時候,跟着有婦之夫私奔與葉家斷絕關系了嗎?可是你們猜不到,女兒被那個男人的老婆毀容了,受不了刺激瘋掉。”
“荒唐!你馬上給我閉嘴!”宋飛揚上前按住梁梓瑩的手臂,難堪極了,只想把她推出包間。
“荒唐?更荒唐的還在後面呢。”梁梓瑩就像瘋了似的,從宋飛揚的懷中掙脫出來,聲音也提高了幾個分貝:“女兒毀了,然後把傭人收養的孤兒冒充葉家小姐嫁到宋家。這麽卑鄙的手段,恐怕只有你們想得出來吧。”
事情發展到這裏,宋父也看不下去了,手掌狠狠砸在桌面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夠了,你還不嫌丢人嗎?在這裏大吵大鬧,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你盡管問問葉家,問問葉靜雯,這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我在胡說八道!”梁梓瑩瘋了似的仰天大笑,笑得眼眶都紅了。
葉展鵬終于忍不住站起來,态度嚣張又憤怒:“夠了,這個女人我們不認識,你別亂說!”
“是嗎?你這個當哥哥的不認自己的女兒,難道作為父母的也不相認嗎?”梁梓瑩的臉上挂着譏諷的笑意,銳利的目光落在葉明軒的身上,冷笑說:“你說呢,葉總!”
葉明軒的臉色泛白,似乎鼓足了勇氣,艱難地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老葉都說不是了,你別污蔑他們。”宋母氣急敗壞地吼道。
葉靜雯愣坐在原地,仿佛被屏蔽了聽覺,身體都是僵硬的。她一直盯着手中的照片,看着看着,雙眼已經泛起了潮紅。
照片中的女人真的是葉欣慧嗎?雖然只有半張臉是熟悉的,臉頰深深凹陷,看起來真的很可怕。她空洞的雙眼流露出了恐懼和絕望,與從前那個驕傲自信的小姐判若兩人。
她怎麽會變成這樣子?不是失蹤了一直沒有下落嗎?為什麽會被梁梓瑩拍到這種照片?為什麽……
太多太多的疑惑,迅速在葉靜雯的心中膨脹。她擡起頭,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嘴唇動了動,她想要說些什麽,卻可悲地發現所有的話語都卡在喉嚨處,根本無法吐出來。
梁梓瑩早預料到會有這一幕,如果她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不會這般理直氣壯地宣告這個隐藏兩年多的秘密。
“我只為葉欣慧感到悲哀,想不到她的家人會是這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甚至連親生女兒都不認。”梁梓瑩掏出手機,電話撥通以後冷聲說:“可以進來了,梁院長。”
葉家人各懷心事,宋家人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而宋立珩卻一直保持沉默,面無表情地盯着梁梓瑩,讓人猜不透內心的所想。
沒過多久,一個身穿灰色襯衣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門被推開的那刻,許笑顏傻了眼,身體軟綿綿地倒在椅子上,痛苦地捂住胸口的位置。
葉明軒的臉色無比難看,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進來的男人是梁院長,葉明軒擔心葉欣慧的事情會被發現,特意安排在鄰市的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畢竟是親生女兒,他們不忍心把她丢在香港,所以一直在秘密中進行,甚至連葉展鵬和葉靜雯也不知情。
可是女兒的情況越來越差,許笑顏才會偷偷瞞着所有人到海市第三人民醫院咨詢,希望能邀請專家給女兒會診。
葉欣慧是半年前被找到的,可是找到的時候已經成了這樣子。作為父母,他們心痛不已,可是事情發展到如今騎虎難下,他們只能把秘密繼續守下去,希望能直到永遠。
可是,紙包始終不住火。
這個道理葉家人明白,葉靜雯也明白。可是最初的一步走錯了,他們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
“這是葉欣慧所在的精神病院院長,你們有什麽話可以直接問他。”梁梓瑩的目光最後落在葉靜雯的身上,淡淡地笑說:“葉靜雯,你怎麽不說話?心虛嗎?如果你們還不相信,還可以驗dna,身份可以僞造,血緣并不可以。”
葉家三人面面相觑,倒是梁院長已經率先發話了。“我是葉小姐的主治醫生,她這段時間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很多,慢慢會好起來的。葉先生和葉太太會定期過來探望她,我和護士都可以作證。”
有錢使得鬼推磨,在海市可能很多人迫于葉家和宋家的壓力,不願意惹禍上身。可是梁院長不認識在場的人,昨日梁梓瑩提出十萬塊讓他今天到這裏來,只要說明白葉欣慧和葉家人的關系就行。
以梁梓瑩的人脈,在短短一周內查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并不難。葉家小姐從小體弱多病,很少在公衆場合露面,加上葉家早些年一直在香港發展,所有沒有人認識她們也不出為期。
要不是事情被曝光,葉氏夫婦也有信心繼續瞞下去。
“這……”葉展鵬完全沒有預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剛才的理直氣壯如今變成了啞口無言。
倒是葉明軒夫婦,已經選擇了沉默。他們剛才作最後掙紮的時候,昧着良心說照片中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女兒,已經很壓抑和痛苦。
可是院長都已經站在這裏了,他們還能繼續說謊嗎?如果宋家不相信他們,要求做dna鑒定,豈不是打臉了?
沉默,其實已經算是默認。當氣氛處理僵硬的狀态時,誰也沒有留意到宋立珩一直沉默不說話。他一直在觀察衆人的面色,尤其是葉靜雯。以他縱橫商場多年的經驗來說,所有說謊的人眼中多少會有些不自在。
宋飛揚微微嘆氣,剛想說些什麽,宋立珩已經冷聲吩咐說:“哥,你先送爸媽和大嫂回家。”
“立珩!”宋母的臉色很難看,用一種複雜至極的目光掃了葉靜雯一眼,提議說:“單憑這個男人的一面之詞,不可以證明她的話是真的,要不我們……”
“哥,送他們回去!”宋立珩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陰冷的目光在衆人身上掃了一眼。“葉展鵬,你們也回去!”
衆人不為所動,可是宋父似乎察覺到宋立珩的不對勁,第一個起身就要往門外走。“讓立珩處理。”
宋立珩最終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怒火,眸色凝重地指着門口的方向,怒吼道:“都給我出去!”
葉靜雯的雙肩情不自禁抖了抖,緩緩擡頭看着宋立珩盛怒的臉孔,心一下子沉到了深海。
第一卷 歲月如歌 第078.措手不及3
衆人被迫默默離去,門也被梁梓瑩随手帶上了。
葉靜雯做夢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冒名頂替葉欣慧嫁給宋立珩,這兩年來她所承受的壓力無人能知曉。
當包間裏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宋立珩拉開椅子重新坐了回去,十指緊扣微微彎腰,聲音卻異常冷清。
“坦白告訴我,梁梓瑩所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說這話的時候,宋立珩的語氣很平靜,就像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
他是個冷靜成熟的男人,當然不會因為梁梓瑩和梁院長的片言只語而做出任何的判斷。可是作為葉靜雯的枕邊人,他至少能看出她此刻的忐忑和不自在。
“我……”葉靜雯把将要溢出的淚水強忍回去,不敢迎接宋立珩的目光,下意識想要垂下頭,卻被一直有力的大手掐住了下巴。
宋立珩黝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怒意。他強迫葉靜雯與她對視,一字一句認真地問道:“看着我的雙眼,回答剛才的問題。”
下巴被掐得發痛,可是葉靜雯此刻的心痛,遠遠大于身體上的痛。
她該說些什麽?直接承認自己不是葉家的女兒嗎?還是堅持說梁梓瑩冤枉了自己?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她還能否認嗎?事情已經敗露了,正如梁梓瑩所說的,身份可以冒認,可是血緣關系是無法假冒的。
“你先放……開我……”葉靜雯感覺精神的承受能力已經達到了崩潰的邊緣,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宋立珩的臉色一點點地變黑,平日看待自己溫柔的眼眸裏攙和了一絲她讀不懂的哀傷。
痛……葉靜雯的心裏就想裝了一個小小的絞肉機,正一點點地把她的心髒輾壓成肉碎,模糊一團。
“回答我,是不是真的?”宋立珩的右手一揮,脾氣暴躁地扯掉了桌布。“哐當”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碗碟碎裂的聲音猶如最後的絕唱。“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有那麽難嗎?”
說話?葉靜雯該說些什麽?告訴宋立珩當初嫁給他是因為葉家父母威逼,還是因為她已經沒有選擇,這是一條她必須硬着頭皮走下去的路?
事到如今,葉靜雯根本不想,也不可能繼續騙下去,她幾乎化盡全身的力氣,重重地點頭。溫熱的淚水,随即瘋狂地湧出。
“立珩,請你聽我解釋……”葉靜雯上前緊緊攥住宋立珩的雙手,聲音哽咽得難受。“我雖然不是真正的葉家小姐,可是我愛你是真的……”
“哈……”宋立珩慘白的臉上好不容易才擠出一絲冷笑,逐只掰開了葉靜雯的手指,臉上的盛怒也變成了自嘲。“愛我?愛我的錢,還是愛宋太太這個頭銜?兩年了,怎麽到現在才發現你的戲演得這麽好?”
演戲?
葉靜雯的雙腿一軟,無力跌坐在地板上。滿地的狼藉,似乎在嘲笑她的狼狽與難堪。掌心劃過地板上的碎片,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宋立珩說得沒錯,她一直在演戲,扮演知書識禮的葉家小姐,扮演溫柔賢惠的宋太太,以及孝順的宋家媳婦。
一直以來,她快要忘了自己,忘了從前性格樂觀的自己。
可是葉靜雯猜中了開頭,卻猜不透結局。在這條滿是荊棘的路上,她輸了自己的心。
“我知道你對我很好,結婚這久,真的很想與你好好過日子……我知道自己錯得很離譜,可是我們是夫妻……”葉靜雯變得語無倫次,垂下頭,紅色的地毯上滴落了她的淚水。鹹腥的味道蔓延至心底,她想要解釋,卻感覺絕望又無力。
宋立珩往後退了幾步,憤恨地踢翻了身後的椅子。“你還有臉提結婚的事?你覺得我會讓一個滿懷心機、貪慕虛榮的女人待在身邊嗎?”
葉靜雯強忍心中的傷痛,艱難地扶住桌子站了起來,盯着宋立珩那張鄙視的臉孔問道:“我只想問你,愛的是我這個人,還是我的身份?難道我不是葉家小姐了,你愛的那個女人就不是我了嗎?”
冷笑聲很快充斥着整個包間,宋立珩無力地垂下雙臂,聲嘶力竭地吼道:“別用你肮髒的想法,套在別人的身上。你知道嗎?我現在就想吃了一堆蒼蠅那麽惡心,只要想到每天睡在自己身邊,是你這種滿嘴謊言,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我都會覺得無比惡心。”
怪不得別人常說,愛人的毒舌會是最鋒利的武器,能讓一個人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葉靜雯想不到,即使宋立珩沒有罵一句髒話,可是早已把自己傷得體無完膚。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可是當年不是因為答應了葉家這麽做,她這輩子都可能不會與宋立珩又交集,也不會愛上他……
當真相浮出,謊言被揭開,葉靜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輕松感。可是她卻選擇豁出去了,如果一段婚姻、一段感情能經歷考驗,宋立珩應該回明白她的無奈。
“對,我不是葉家的小姐,我只是葉家從小收養的孤兒。從一開始我已經錯了,錯得離譜,我願意為自己的錯誤承受任何的後果。立珩,你告訴我,要我怎麽做才能得到原諒?”
這個問題,葉靜雯曾經推敲過千萬遍。假如有一天,身份敗露,秘密被發現,她應該怎麽去做?
逃避?離開?
葉靜雯現在卻不想這麽做,她只想勇敢地站出來,面對自己愛過的男人,坦誠說出自己的心聲。他要打也好,要罵也好,無論怎麽對待自己也不會逃避。
“你覺得我會怎麽做?”
“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願意承擔後果,但我希望你能冷靜下來,想想我們曾經的美好。”
誇張地搖了搖頭,宋立珩感覺自己有種被掏空的感覺。這種欺騙的感覺,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到絕望。
“太遲了。”宋立珩轉過身,丢給葉靜雯一個冷漠的背影,聲音就像蒙上了一層冷霜。“我沒有辦法接受一個滿嘴謊言,把我的感情當作玩物的女人。”
“我欺騙你……但不包括感情。”葉靜雯緊緊咬住嘴唇,滿臉的絕望深深刺痛了宋立珩的雙眼。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安靜地站在原地對望。曾經熟悉的枕邊人,怎麽會變成這樣了?
宋立珩痛苦地閉上雙眼,似乎在做最後的決定。最後,他卻一聲不吭,邁開雙腿大步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門被打開的那刻,葉靜雯看到葉家人仍然站在門外,許笑顏上前抓住宋立珩的手臂,似乎想要解釋什麽。可是他用力抽回自己的右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包間,落寞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中。
包間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葉明軒和許笑顏走了進來,神色絕望地盯着滿地的碎片,無力地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語道:“怎麽辦?要不等他們的氣消了,我們再上門負荊請罪吧……”
“沒用了,你看剛才宋立珩氣成那個樣子,估計已經沒辦法挽回了。”葉明軒垂下頭,不斷地嘆氣。
“爸,我們葉家為什麽非要攀上宋家。事情敗露了又怎麽?難道沒有了宋家我們就活不下去了嗎?”葉展鵬不屑地說。
“閉嘴,你懂什麽?要不是宋家這些年的幫助,你能混成現在這樣子嗎?”葉明軒怒罵道。
許笑顏擡起頭,看着葉靜雯呆如木雞地站在原地,毫不客氣地吼道:“我很早就讓你給宋家生個兒子了,要是有兒子了無論你是誰,也不會淪落到現在的局面。喂……我在跟你說話呢……你們畢竟是夫妻,回頭再哄哄立珩,應該沒事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能當沒事發生過一樣嗎?你沒看到剛才老宋的臉色,黑得就像墨水,要是事情傳開了,他的老臉往哪裏擱,要知道老宋這人最好面子了……”葉明軒使勁地拍打桌面。
嘆氣聲不斷,就連葉展鵬也沒有多說,只是不斷地嘆氣。
過了不知多久,葉靜雯從恍惚中緩過來,輕聲說:“我不會放棄,回去找個合适的機會,再跟立珩解釋。”
許笑顏輕嘆一口氣說:“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
平時需要四十分鐘的路程,葉靜雯一路飙車花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回到了別墅。
她停好車,剛想要進屋子,管家已經站在門口處,臉色也不太自然。
“宋先生回來了嗎?”葉靜雯急匆匆地闖了進去,卻被管家阻止了。
“還沒回來。”管家面露尴尬,小聲勸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葉靜雯也不知哪來的氣,用力推開管家直接往二樓卧室的方向走去。可是當她打開門的時候,發現裏面空蕩蕩的,宋立珩并不在。
然後是客房,最後到書房,葉靜雯都翻了一遍,卻始終看不到宋立珩的身影。
那一刻,葉靜雯是絕望的,她沖進了卧室,掏出手機撥通了宋立珩的電話。
可是電話一直提示忙音,如此重複好幾遍也一樣。她愣坐在床上,看着熟悉的一切,感覺自己就像被全世界遺棄了一般。
“為什麽不接聽我的電話,為什麽?”葉靜雯自言自語地說,擡起頭的時候,剛好對上牆上的婚紗照。
這張婚紗照已經挂在牆壁上兩年多了,管家一直精心打理,看起來就像昨天拍的一樣。照片上宋立珩穿着單調的黑色西裝和白色襯衣,面無表情地看着鏡頭。
葉靜雯穿着露肩的白色婚紗,表情木讷地靠在宋立珩的身旁,笑容看起來很僵硬。那時候他們在長輩們的安排下拍了這張照片,對于一對毫無感情的夫妻來說,确實有點違和。
後來他們的關系好起來以後,葉靜雯曾經抱怨過說要把婚紗照換掉,可是宋立珩卻總是笑而不語。
如今看來,這裏的一切就像最辛辣的諷刺,提醒着葉靜雯他們的婚姻有多荒唐。
可是,她的愛卻一點兒也不荒唐。
只是,他會相信嗎?
第一卷 歲月如歌 第079.措手不及4
葉靜雯已經忘了有多久沒嘗過徹夜未眠的滋味,獨自坐在床邊到天亮。她甚至不覺得累,一整夜滿腦子都是宋立珩,以及在包間裏指着自己所說的話。
初夏的天微涼,她再次掏出手機撥通了宋立珩的號碼。可是這一次,電話的那頭卻提示關機了。
思緒亂成了一片,葉靜雯甚至不敢打電話給宋家,或者給宋飛揚。昨晚發生的一切,就像她多年來最醜陋的傷疤被當場血淋淋地揭穿了。那種難堪、愧疚、不安和痛心,唯有當事人才能明白。
她不奢求能得到原諒,但至少希望宋立珩能接聽電話,兩個人好好把話說清楚。
卧室的門不知什麽時候被推開了,管家走了進來。她的手中還拖着一個小小的行李箱,放置在葉靜雯的腳邊,尴尬地提醒說:“太太……宋先生剛才打電話吩咐我,提醒你收拾東西盡快離開。”
“他打電話給你了?”葉靜雯怔了怔,迅速反應過來上前揪住管家的衣袖說:“為什麽不直接打給我?”
管家面露難色,神色不自然地說:“我也不知道,宋先生說你會知道原因。”
“把電話給我,我直接打給他問清楚。”葉靜雯此刻的心情是激動的,壓抑不住內心的痛楚大聲吼道:“電話給我!”
管家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遞了過去,葉靜雯迅速打開通訊錄,看到第一個來電就是宋立珩辦公室的座機號碼。她二話不說直接撥通,沒多久就傳來宋立珩沙啞的聲線。
“喂……”
“我在家裏等了你一整夜,有什麽話直接跟我說,不要讓管家轉達。”葉靜雯緊緊握住手機,負面的情緒開始泛濫。
宋立珩為什麽要吩咐管家提醒她收拾東西離開?這是什麽意思?他到底想要怎麽做?
電話的那頭沉默下來,甚至連呼吸聲都察覺不到。葉靜雯感覺心尖就像被最堅固的繩索勒住,疼痛的感覺牽扯到五髒六腑。
“為什麽不說話?”葉靜雯聲嘶力竭地吼道,她的情緒開始崩潰,僅僅因為宋立珩的一句話。
“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好說的。”宋立珩的聲音很低沉,就像從遠方的山谷傳過來一般。“收拾東西,馬上離開。離婚協議書律師準備好以後,我會讓人送過去葉家。”
一番話,徹底讓葉靜雯懵了。她曾經想象過千萬種可能,卻沒料到“離婚”兩個字會如此雲淡風輕地從宋立珩的嘴裏吐出來。
他們是夫妻,共同經歷了兩年的風雨,好不容易才磨合成為現在的樣子,為什麽要離婚?上次她一時沖動提出的時候,宋立珩不是很氣憤,罵她說婚姻只一輩子的承諾嗎?
“我不會跟你離婚……你心裏有我,我知道你心裏還有我……”葉靜雯感覺心底壓抑已久的恐懼,已經按耐不住要湧出。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沒有哭出聲來。“如果是因為欺騙的事,我願意承擔任何的後果。你可以懲罰我,怎麽對我都可以……立珩,我不要離婚!”
曾經,葉靜雯以為自己對待愛情能幹脆利落;可是當你将要失去的時候,才明白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會讓人絕望。
是的,她愛宋立珩,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她不要輕易放棄這段來之不易的婚姻,只想用自己的餘生去贖罪,去補償……哪怕所有人認為她下AA賤、卑微、心計。
“我做出的決定,從來沒有人可以改變。”宋立珩的聲音顯得異常平靜,冷冷地說:“如果不簽,那麽我們法庭上見吧。”
說完,宋立珩直接挂了電話,根本不給葉靜雯任何辯駁和解釋的機會。
在商場上,衆所周知宋立珩是個雷厲風行,果斷敢做的人;在對待愛情的時候,他也不例外。
話筒裏傳來冰冷的“嘟嘟”聲,就像重錘般敲打葉靜雯的心。她的雙腿發軟,直接倒在地毯上,靈魂就像被抽空了一樣。
“太太……需要我幫你收拾東西嗎?”管家嘆了口氣,輕聲問道。
沉默半響,葉靜雯才從游離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輕輕搖頭說:“不用了,這裏并沒有什麽是屬于我的。”
葉靜雯最後還是選擇離開了別墅,獨自在小路上行走。她上了一輛公交車,漫無目的在這座城市裏游走。
也許是潛意識在作怪,在公交車到達市中心的時候,她随着人群下了車,一路往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葉靜雯擡頭一看,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宋氏大樓前。熟悉的外牆,裝修低調卻奢華的接待大堂,以及中英文的企業标語。
可是此刻,葉靜雯感覺自己就像陌生人一般,停頓在正門口的綠化帶旁,久久無法挪開腳步。
痛心不說,她心中更多的是不甘。一段感情怎麽能說斷了,就能斷了?
最終,葉靜雯還是沉住氣,冷靜下來打算直接上公司找宋立珩,當面把話說清楚。鼓足勇氣往大堂的方向走去,然而還沒到電梯,保安已經匆匆走了過來。
“宋太太……宋先生吩咐過你不能上去。”保安的臉色不自然,上前擋在葉靜雯的身前,臉頰憋得通紅。
這個保安葉靜雯是認識的,可是來公司這麽多次他對她都是笑意盈盈,畢恭畢敬的。
“你知道自己說些什麽嗎?”葉靜雯黑着臉,低聲苛責道:“走開!”
可是保安卻一動也不動,擋住電梯無奈地勸說:“我也是打工的,希望你能諒解。”
不知哪來的怒火,葉靜雯狠狠地瞪了保安一眼,眼神比殺人還要可怕。“再不滾開,別怪我不客氣!”
保安還是愣在原地,憋屈得很。
“讓她上去吧。”身後傳來熟悉的女聲,葉靜雯回頭一看,發現linda正夾着一份文件匆匆走過來。
保安為難地說:“可是宋先生吩咐過……”
“我會跟他解釋,你先回去做事吧。”linda淡淡一笑,然後按下電梯的按鈕,拍了拍葉靜雯的肩膀提醒說:“走吧,我們一起上去。”
電梯裏靜得可怕,葉靜雯卻有點局促,擡頭盯着電梯的按鈕,許久才道謝說:“謝謝你。”
“不客氣。”linda尴尬一笑說:“宋總昨夜都在辦公室裏,到現在還沒出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變成這個樣子,今天早上誰進辦公室找他,誰遭殃。”
這都是葉靜雯的錯,她默默垂下頭,看着潔淨的地板突然感到自己的到來很可笑。“我們的事……你都知道了?”
“雖然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只有你才會讓宋先生變成這樣。希望見面以後,能靜下心談一下。”linda安慰說。
走進辦公室,葉靜雯看着那扇門,第一次産生了恐懼。剛想走近,門卻被推開了,身穿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抱着一大堆文件,灰溜溜地走了出來。
議論聲紛紛響起,辦公室裏的人都在低聲議論。
“財務總監被罵了,好可憐。”
“今天上班開始,從銷售總監到財務總監無一例外,進去的人都成了炮灰。”
“對呀,老板今天怎麽了?吃了火藥嗎?”
linda看不下去了,用文件夾重重地敲了一下屏風,批評時候:“不想下一個被罵的,趕緊做事去。”
衆人紛紛回到座位上,繼續埋頭做事。
“宋太太,裏面沒人,可以進去了。”linda小聲提醒說。
“謝謝你,linda。”葉靜雯說。
門是虛掩着的,葉靜雯直徑走了進去,随手把門關上。只見宋立珩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身上還穿着昨日的衣服,宛如一具雕塑。
他安靜地盯着窗外,不清楚在思考些什麽,背影看起來孤單而落寞。
“出去,我現在沒空。”宋立珩聽到了腳步聲,冷聲說。
葉靜雯并沒有停下腳步,緩慢向前,最後走到宋立珩的身後,輕聲說:“是我。”
正午的陽光灑在落地玻璃窗的邊緣,初夏的天氣很好,遠處的高層建築都被罩上了一層金光。宋氏辦公樓位于海市最繁華的地段,俯身看下去,一切盡在腳下。
宋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