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節晚自習下課鈴打響,陸星芒揉揉眼睛,直起身來
,同學雖然體質特殊,也應該體驗一下運動會的,反正是娛樂項目。”
……
“……行吧。”最後,體育老師妥了協,看着陸星芒,“但是,你不能幫她踢。”
“成。”陸星芒笑笑。
那麽過分的作弊行為,還不至于。
沒一會兒,足球射門這項娛樂項目就開始了。
在衆人期盼之下,選手們依次上場。
在小球場的中間,擺放有一個足球,大約十幾米外有一個迷你小球門。每人有五次機會,每踢進一球計一分。
這個項目沒有排名,但會根據進球數量給班級加運動會分,并獲得一個小禮品。
終于,輪到予鯉上場了。
聽到體育老師念完予鯉名字,顧蓉蓉勾起唇角,舉起單反,鏡頭都對焦好。
可是,鏡頭裏,卻是陸星芒陪着予鯉走到球場正中間的場面。
所有人眼睛都因不可思議而慢慢睜大。
他輕輕拉着予鯉手臂,幫她調整位置,腳正好對正足球,身子也正朝小球門。
甚至,他朝着球門垂直伸出手臂,讓予鯉摸一摸,“就是這個方向,能感受出來嗎?”
予鯉現在态度相當認真嚴肅,衆目睽睽之下,輕撫過陸星芒手臂,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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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足球就在你腳前,要踢出……大概十幾米的距離,可以嗎?”
……
因為身高差,陸星芒說話的時候,要微微向予鯉俯下身去。
接近傍晚的陽光,帶着絢爛的彩,從斜上方打下來,照在兩人面龐上,亦在兩人面龐之間的縫隙中彙聚成一片白。
林蘇菲和大家一樣,愣了半天,回不過神。
體育老師與裁判員都不發話,那個人又是陸星芒,就沒有人敢質疑這樣的行為屬不屬于犯規。
顧蓉蓉看着鏡頭裏,陸星芒站在予鯉身邊,一臉寵溺看着她的場景,慢慢回過神,嘴角抽了抽,機械式地放下單反,黑着一張臉,實在太諷刺了。
予鯉的第一個球沒有進,滾出了大概十米停住。
陸星芒就微微側下臉,告訴予鯉,力氣要再大一點。
負責的同學把球撿回來後,陸星芒還蹲下去,親自為予鯉擺正。
從第二腳球開始,予鯉就找到了感覺。
并接連着踢進四球。
小女孩心性很穩,絲毫不受外界幹擾,對感覺的掌控很精準。
圍觀群衆們先是目瞪口呆,到了後面,都禁不住忘我地吶喊喝彩起來。
結束的時候,在馮世添和許衡的帶頭下,周圍同學一起鼓掌。
在這樣的獨特的氛圍裏,予鯉第一次覺得有點興奮,彎起唇角,“陸星芒,我真的踢中了四個球嗎?”
“怎麽了,你還不相信嗎?就算我騙你,總不可能所有人都騙你吧。”陸星芒摸着她的頭,毫不掩飾笑意。
這一幕,又把圍觀群衆給吓傻了,正鼓掌起勁的手一頓。
林蘇菲察覺到顧蓉蓉情緒不太對,生怕以她的脾氣會立即沖上去發飙,趕緊小心翼翼地湊到她耳邊,“要不我們走吧。”
“想不想喝奶茶?我們班訂了好多杯,拿一杯沒事兒……”
顧蓉蓉回過神來,撇撇嘴。
其實她什麽沒看過。
摸頭算什麽,手都他媽牽過。
陸星芒帶予鯉回到主操場,在班級的位置上坐好。
此時,陳若彤還在場上張羅親子活動,到現在沒回來,陸星芒就幹脆坐了她的位置,并給予鯉拆了包零食,聽她興沖沖地說,“陸星芒,如果我真的踢進了四個球,是不是就給班級加了四分?”
陸星芒笑起來。
“對啊,你也太厲害了吧。每班一個人,也就有一個人踢進了五個球,排在你前面。”
“不過,那個人肯定練過的。”
“而且不僅能加分,還能得一個小禮物,一會兒我去幫你領。”
予鯉越聽越開心,十分幹脆地“嗯”了一聲,點點頭,吃零食。
沒一會兒,主席臺就放出足球射門成績公布的廣播,依次念過進五球、進四球和進三球的參賽者班級及姓名。
主操場上,激烈的八人九足項目剛剛結束。
陳若彤随便找了個裁判員空位坐下,開了瓶礦泉水,正潤着因為剛剛激烈加油而幹澀的嗓子。
結果,聽到予鯉的名字,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一想到予鯉竟然踢進了四個球,陳若彤又被嗆到。
咳了半天,她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覺得林蘇菲就算去管其他項目,現在也該結束了。
然而無論主操場,還是班級位置,都不見這個人。
倒是……
看見班級位置上,予鯉已經回來了。
小姑娘比完賽,甚至還拿了獎,被當着全校廣播出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滿開心的。
周圍人都在看她,眼裏藏不住的訝異。
陸星芒竟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向她側過身子,好像還帶着笑,在沖她說着什麽。
陳若彤:“……”
她好像明白了。
特麽的,又是這個陸星芒搞的鬼!
她家予鯉,遲早要被他給玩壞!
☆、一夜春風來
廣播過後,陸星芒安頓好予鯉,說到做到,就去主席臺幫她領獎了。
巧的是,當他走到主席臺,來到足球射門項目領獎處前,看着坐在面前的那兩人,滞了一下。
兩人就是剛才的裁判,還幫着他跟體育老師說話了來着。
兩人看着陸星芒一笑,“陸哥。”
還挺自來熟。
陸星芒笑笑,看着桌上滿滿當當的東西,問,“這些,哪個是予鯉的?”
其中一人從桌上一堆記事本裏推出一本,“陸哥,踢進四個球可以得個記事本。”
“那五個呢?”
“呃……”兩人對視一眼,指了指旁邊的一堆小熊玩偶。
雖然才巴掌大,做工粗糙到五官扭曲,但怎麽看都比那個記事本好。
記事本沒有花紋,還很薄,一看就是辦公用的,當作獎品沒有半點吸引力。
“欸,我說,”陸星芒微微眯起眼,看着兩人的神情似笑非笑,“給我只熊呗。”
“……”
兩人面面相觑。
爾後一臉為難,“這個……真不行啊,陸哥。”
陸星芒看着那堆熊,一臉好笑,“我說,這都發到這項目的獎品了,這些熊能發得完嗎?”
爾後,修長的手指點點桌面,“最後,還不是給你們分了。”
“……”
“……行了陸哥你別說了你要多少你拿吧。”陸哥果然名副其實的不簡單,還真就被他說中了。
兩人最終選擇投降。
陸星芒于是真的笑了。
他也沒拿多,從一堆小熊挑了一只脖子上系粉色蝴蝶結的。
走的時候,兩人還不放心地給他了一本記事本,“陸哥,你還是帶個二等獎走吧,免得被人發現了,我們不好弄。”
陸星芒秒懂,把小熊塞進寬寬的校服袖子裏,手上拿着記事本,沖兩人點頭笑。
“謝了。”
并一揮手,“有事可以來找我幫忙。”
兩人對視一眼,激動得不行。
不過,陸星芒剛要走,轉頭又看見了陳若彤。
運動會快結束的時候,各個班班幹部又忙活起來,恰巧陳若彤現在到主席臺來交東西,一會兒還要各處之間跑好幾趟腿。
陳若彤沒看見陸星芒,所以當他湊到自己身邊的時,活活被吓了一跳。
“……你幹嘛?”陳若彤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陸星芒:“……”
他有這麽可怕的?
“欸,我說,班長。”陳若彤在那交東西,陸星芒就手撐在桌子上,歪着身子看她,吊兒郎當地和她說話,“今晚沒有晚自習,放學我送予鯉呗。”
陳若彤:“……”
沒想到,陸星芒也有問她意見的時候。
交完東西,陳若彤轉過身,“好啊,如果她本人同意的話。”
其實,陸星芒這樣厲害的人,陳若彤根本沒辦法左右他的決定。天知道他為什麽忽然腦子開花,來征求她的意見,她也就這樣做做樣子罷了。
不過,陳若彤對陸星芒印象不好,但是陸星芒對予鯉,好像沒那麽壞。
“嘁,那肯定的啊。”陸星芒一翻白眼,這有什麽不同意的。
他像是中了張彩票,吹着口哨,悠閑地離開了主席臺。
陳若彤還有事,陸星芒回到班級,又坐到了陳若彤座位上。
也就是予鯉身邊。
他先把手裏記事本遞給予鯉,還不待予鯉反應,又從校服外頭的袖子裏扯出那只藏的小熊玩具,塞進予鯉手裏。
予鯉:“……?”
她剛接過記事本,手裏又多了一坨毛茸茸的小東西。
但是,還不等她摸一摸那個毛茸茸的東西是什麽,問陸星芒到底哪個才是她的獎品,耳邊就傳來他低低的聲音,“你快點收起來,這個小熊玩具是我給你搶的,被人看見不好。”
絲絲氣流和着微風,拂過予鯉耳邊,癢絲絲的。
予鯉:“???”
又沒等她反應,陸星芒就把她放在身邊的小書包拿起來,拉開拉鏈,把小熊塞了進去,“等放學再拿出來,不要被學校裏的人看見。”
樣子神神秘秘的。
予鯉也不敢問,他到底從哪“搶”來了這麽一只小熊……
爾後,陸星芒就一直坐在她身邊。
陸星芒身上的味道,予鯉已經很熟悉了。是淡而好聞的煙草味,以及他自己身上的獨特氣味。
還有巡禮市空氣中淡淡的花香。
“欸,予鯉。”陸星芒看了會兒鬧哄哄的操場,似是不經意地靠近她,“那個,晚上我送你吧,我已經和陳若彤說了。”
予鯉還沒說話,他就繼續說,“今天晚上沒有晚自習,我帶你去吃火鍋怎麽樣。”
“你放心,我讓司機轉告你奶奶,吃完我就送你回家了。”
盡管是詢問,但予鯉沒覺得他在征求自己意見。
甚至,什麽都安排好了,現在只是告訴她一聲而已。
“我……我不方便。”予鯉有點局促地捏着手裏的記事本。
不方便是真的不方便,她的小拐杖還靠在旁邊呢。
從小到大,稍微遠點的地方她都沒去過。就算有時候有奶奶帶着,但兩人都走得慢慢悠悠,實在麻煩,更走不遠。
陸星芒也明白。
“什麽啊,不是有我在?有什麽好擔心的。”
他這麽一說,予鯉沒再坑聲,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對着操場發呆。
她想起,每天放學走過公路,天知道陸星芒為什麽每次都在那裏等她。日複一日,她真的有點佩服他了。
說不感動也是假的。
并且,少年步履穩健,或握着小拐杖的另一頭,或直接牽着她的手。
走路的時候,會刻意慢下腳步。
如果她又不小心被絆到,也不擔心會摔倒,因為陸星芒反應快也有力氣,一下子就能扶住她。
……
陸星芒和奶奶是不一樣的。
予鯉眨眨眼。
“好啊。”
陸星芒側過臉,看着她笑了。
“什麽?太吵了,我沒聽清。”
予鯉撇着嘴。
“我說我不去。”
“出爾反爾可不是好同學作風啊。”
“那你這不是聽見了嘛。”女孩聲音中帶着嗔怪,連同嬌嫩的小臉,都不知道為什麽跟着紅了起來。
并微微別過臉去。
這語調實在太可愛了,帶着點責怪與嬌憨。
予鯉看不見,陸星芒也轉朝另一邊,捂着臉,努力忍笑。
忍得渾身都在輕顫。
陳若彤回來的時候,陸星芒已經坐回了自己座位,并和馮世添等幾名男生湊在一起,埋頭開黑(組隊打游戲)。
陳若彤忽然想起陸星芒之前和她說過的話,坐到座位上,有點憂心地湊到予鯉身邊,“予鯉,陸星芒說今晚放學送你。”
予鯉正出神,聽聞回過神來,點點頭,“是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若彤甚至從小姑娘面龐上,捕捉到似有若無一絲笑意。
自然又純美。
陳若彤默了默。
半晌,看着予鯉手中的記事本,陳若彤忽然想起什麽,“對了,予鯉,我差點忘記你足球射門的事了!你竟然進了四個球,也太厲害了吧!這是獎品嗎?”
予鯉也興奮起來,小臉紅撲撲的,“對呀!你看好看嗎?”
說罷,晃了晃手裏記事本。
“嗯,好看。”陳若彤瘋狂點頭,發出違心的稱贊。
就是個普通記事本而已。好多得到這個獎品的同學,都連連抱怨學校這次運動會實在太糊弄人了。
“不過,這次多虧了陸星芒。”予鯉說得很認真,并且真的笑了出來,“所以,你不要太擔心了。”
不要太擔心,陸星芒會對她怎麽樣。
還有那只小熊,陸星芒裝進了她的書包,讓她放學前再拿出來。
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陳若彤,就沒有說。
陳若彤:“……”
她偷偷往上瞥了一眼,看着正戴着耳機、沉浸在游戲世界裏不亦樂乎的陸星芒。
幾個男生湊在一起,笑得肆無忌憚。
游戲裏陣亡時,又大聲嗚哇喊叫,吵得不得了。
唉,陳若彤在心裏悠悠嘆口氣。
予鯉參加足球射門,果然是這位大少爺的“傑作”。
不過,折騰歸折騰,結果倒是挺好的。
放學之前,陳若彤陪予鯉去了一趟洗手間。
巡禮的洗手間重新裝修過,不僅幹淨寬敞,甚至有種時尚前衛的感覺,每個小隔間還有門。
因此,門一關上,旁邊和外面的人相互看不見,周圍說話的聲音卻聽得很清楚。
此時,上廁所的人不多,甚至,予鯉和陳若彤兩人進來的時候,還以為洗手間裏沒有人。
直到隔壁間裏,有兩名女生開始聊天。
她們聊得肆無忌憚,根本沒把進來的她倆放在眼裏。
林蘇菲的聲音,她倆都知道。
但她平日在班級裏威嚴,現在卻細聲細氣的,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今天的事你就別在意了,你看他們兩個……”
“嘁。”另一女聲響起,沒想到有些啞啞的,很奇特。
同時,一股煙味從隔壁漫過來。
予鯉抿抿唇,陳若彤則直接皺着眉、捂住口鼻。
就聽那個女聲繼續說,“我有什麽好在意的啊,他那是喜歡麽?”
“跟養了個小寵物還差不多,還是大街上撿的、可憐兮兮的那種。”
“不就是仗着看不見嗎?”
……
本來還不知道這兩人在說什麽,聽到這一句,陳若彤明白了,擔憂地看了眼予鯉。
但小姑娘一臉平靜。
她頓時急得想跺腳,想讓隔壁兩人趕緊閉嘴,但是又不敢。
真不知道林蘇菲認識的這是什麽人,不僅在學校洗手間裏抽煙,還這麽針對予鯉,在背後這樣刻薄地說她!
……
“……所以,我跟一個小寵物有什麽好争的?”
“要是這樣,那我想比過她,豈不要把眼睛給戳瞎,和她一起比可憐?”那名啞嗓子女生說了半天,總算收了尾。
可陳若彤萬萬沒想到,林蘇菲聽完不僅不反駁,竟然還肆無忌憚地和她一起笑了陣、和她一同走出洗手間。
自始至終,她們完全忽略了隔壁間的人,更不知道,那兩人就是予鯉和陳若彤。
陳若彤雙手不自覺握成小拳頭,“予鯉,你別聽她們瞎說,那個女的我也不知道是誰,但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予鯉點點頭,“我知道。”
陳若彤心裏難受了很久,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唉……我也不知道林蘇菲是那樣的人啊。”
……
兩人走出洗手間。
他們班自由活動得早,其他班大多還在班裏開總結會,因此,走廊上的人不多。
陽光用盡最後的力氣,傾灑餘晖,金燦燦的顏色從走廊欄杆外斜照進來,帶着點暖意。
兩人不由放慢腳步。
“予鯉,你喜不喜歡陸星芒啊?”陳若彤依舊對剛才聽到的話耿耿于懷,又回想着足球射門、予鯉提到陸星芒時的點滴情緒流露與變化,斟酌又小心地問道。
好多人都喜歡陸星芒。
就連剛才那個人的話,也是因為讨厭陸星芒待予鯉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打算明天起四更快點完結啦,第一本嘛。
☆、一夜春風來
金色的光芒中,予鯉沒什麽表情,眨眨眼,好像在認真思索。
陳若彤就微微蹙眉看着她,耐心等待她的答案。
沒想到,予鯉對什麽事情都那麽平靜,甚至,是這個年紀的女生最敏感的話題。
她就像一潭靜靜的水,安安靜靜,無波無瀾,又兀自遺世而獨立。
半晌,予鯉輕輕地搖了搖頭。
陳若彤又松口氣。
雖然陸星芒家世顯赫,人也長得相當帥,一來到巡禮就成為了學校中的風雲人物top前十,對待予鯉也關愛有加……
然而,她覺得,陸星芒他們那些人實在太複雜太混亂了。陸星芒本人,心性也跳得厲害,不能完全信任。
他對予鯉好,陳若彤喜聞樂見。
但是,她就害怕予鯉單純,陸星芒對她好,她就不小心陷進去。萬一這位公子哥哪天膩了收手,小姑娘會一時走不出來……
她最不希望受到傷害的人,就是予鯉了。
這個單純又柔美的小女孩。
然而,此時看着予鯉靜靜乖乖的模樣,陳若彤覺得踏實了些。
回到教室,同學們大多已經收拾好書包,抱在懷裏,在桌子底下狂按手機,聯絡小夥伴關于晚上飯約KTV約各種約的事,都是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就等一句“放學”口令。
今晚沒有晚自習,這樣的機會很難得。再加上運動會氛圍輕松,大家的心早就飛了。
予鯉在位置上坐好。
陳若彤前腳剛走,陸星芒就湊了過來,“還記得晚上去吃火鍋的事不?”
“……”
予鯉點點頭。
她又不是金魚,金魚的記憶力只有七秒鐘。
陸星芒心滿意足地笑了,“不過今天我值日,你不要着急,在位置上等我就行了。”
說罷,“咚”的一聲,一腳踹在前面馮世添椅子上。
馮世添對此習以為常,并且反應很快,立即從手機世界裏回過神,轉過頭,一臉谄媚。
——“咋啦,陸哥?”
“今晚我值日,你趕緊滾蛋吧。”陸星芒挑挑眉,眼裏神采倏地暗淡冷倦下來。
連說話的語氣,都和予鯉完全不同。
馮世添:“……”
他反應了好幾秒,點點頭,“好的哥。”
平時,陸星芒值日都是他包的。而這種沒有晚自習的難得時候,他們多會一起出去玩。結果今天,這兩件事撞在一起,他本來不知道該怎麽辦,那現在聽陸大佬的意思就是——“我們不約。”
行吧,馮世添若有所思地轉回頭,不再打擾,在手機上戳許衡。
放學之後,教室裏人很快溜光。
陳若彤看了一眼予鯉,就被林蘇菲給拉走。
在予鯉來之前,兩人一直走在一起。但現在,陳若彤對林蘇菲不是一般的冷淡,尤其是今天,弄得林蘇菲莫名其妙。
陸星芒動作利落迅速,很快把負責的那塊地拖好。
收拾完後,他就拽了書包,走出教室。
因為要拖地,予鯉坐在位置上會影響到,放學的時候,就自己到走廊上去等陸星芒了。
陸星芒鎖好教室門,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倚在欄杆上。
欄杆外,一枝梨花伸過來,離她不過幾分米距離,伸伸胳膊就能夠到。
然而,予鯉聞到了鮮明的香氣,卻看不見,試探着摸了半天,也沒碰到。
“就差一點了。”陸星芒懶洋洋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予鯉怔了一下。
“再往前一點。”陸星芒走到她身邊,繼續說。
于是,予鯉又向前探了探身。
果然,指尖忽然碰觸到一片柔軟,真的就夠到了枝丫上、尚且存留的一朵梨花。
她稍稍使勁,就把那片花瓣摘了下來。
予鯉把梨花放到鼻前嗅聞。
一開始距離太近,味道有點濃烈,她微微蹙起眉。
隔出恰好的距離後,淡淡的清香萦繞鼻尖。她眉頭舒展,嘴角不自覺勾起抹笑意。
但她不知道,這幕落在陸星芒眼裏有多美。
少年将胳膊搭在欄杆上,撐着腦袋,微微歪頭看她,感覺整個眼眸都被點亮。
暮色穿過梨樹,光影斑駁。
女孩姣好的面龐迎着光,白皙細潤,微微透明,甚至能清其上一層細小的茸毛。
蔥段似柔嫩的小手,夾着一朵白色梨花,小心翼翼地放在鼻前嗅聞。
眸子裏懵懵懂懂,卻流光溢彩,像是鎖住了無數朵梨花。
太美好了,真想把一切都給她。
“予鯉。”
就連說話聲音稍微大一點,都怕驚到眼前這個瓷娃娃似完美又脆弱的小人兒。
“……嗯?”
沒想到陸星芒會突然叫她,予鯉有點詫異的揚起頭。
不過,她知道他一直在身邊,因為他的味道,一直在身邊似有若無地萦繞着,伴着梨花香。
“是不是不少人誇過你很漂亮。”
予鯉能聽出來,這句話,陸星芒是帶着笑意說的。
予鯉轉回臉,面頰卻微微紅了。
“那就是咯。”
的确,從小到大,予鯉雖然看不見東西,但總會被誇“長得好好看”、“好漂亮”。
但她并不以為意。
默默接受過數不盡的同情,無論這樣的同情,是明面上的,還是潛移默化中感受到的。
慢慢的,予鯉已經不知道自己對待這樣的同情,內心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
但都平靜接受。
并慢慢坦然消化。
而當這樣的誇獎伴随同情而來,她在一同平靜接受的同時,并沒有往心裏去。
漂亮又怎麽樣。
她又看不到。
所以……
“漂亮到底是什麽?”
予鯉歪着腦袋。
陸星芒沒想到她會這麽問,愣了愣。
想了想,語文從來不怎麽樣的陸星芒,竟然開始嘗試創作小作文。
“漂亮就是……像梨花一樣,像你聞到的香氣……?”
這是比喻句。
然後,再來一段人物內心感受的側面烘托。
“……就是,看見你,覺得很開心,什麽都想給你……”
媽的……
陸星芒說着說着,忍不住往自己臉上輕拍了一下,這都他媽什麽亂七八糟的……
狗血言情劇臺詞兒都出來了。
聽平時那麽自若驕傲的陸星芒忽然這樣結結巴巴,予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如果被看着的時候,真的就可以讓他開心,也就不奇怪,這位大少爺為什麽會對她這麽好了吧。
給她好喝的、好吃的,帶她嘗試所有從沒嘗試過的東西。
甚至,看似有些多管閑事地每天送她到車上,在運動會上幫她的忙,又在今晚帶她去吃火鍋。
可是,這樣的情感……又是什麽呢?
她什麽也看不見,怎麽談論喜歡。
……
除了高三,學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此時,高二的走廊上空空蕩蕩。
而現在,恰好是高三吃晚飯的時候,學校大門一直開着,兩人就不着急。
發了會兒呆,尤其是予鯉一笑,陸星芒就更加出神。
他總覺得不真實。
自從予鯉出現在他的生活裏後,哪裏都不真實。
他總覺得,這樣的人,以及連同這樣一個人的所有場景,都是漫畫書裏才會出現的。
回過神,他拉開予鯉書包,拿出那只“搶”來的小熊,放在予鯉手中,“現在沒人管了,可以拿出來了。”
“唉,雖然這做工不怎麽樣吧,但毛摸着還行。”
“你摸摸。”
予鯉點點頭,小心地摸着手裏毛茸茸的東西。
“好了,走吧,我們還要去吃飯,回去太晚你奶奶該擔心了。”
予鯉慢慢轉過身,擡眼對着他,點點頭。
但她剛想邁開步子,陸星芒就奪過她手裏的小拐杖,像平時放學送她一樣,換到他另一只手裏拿着,然後用這邊的手牽起她。
還不等她反應,手就被溫暖包裹。
“那樣多慢啊,還容易摔倒。”陸星芒欲蓋彌彰地解釋,“好了好了快走吧。”
予鯉偷偷笑了笑。
幸虧現在高二人都走空了,要不然見陸星芒這個樣子,肯定又紛紛覺得撞了鬼。
兩人走出校門,陸星芒在路邊攔下一輛的車。他今天沒有叫司機來,就想平平常常地和予鯉出去吃頓飯。
大商場人太多,他就帶予鯉去了一家比較私密少人的高檔火鍋餐廳。
并且,他和予鯉坐在同一邊,鍋底都點不辣的。點菜、下菜、撈菜、蘸醬料、放進予鯉盤子,一氣呵成,絲毫不覺得麻煩。
不知道為什麽,陸星芒就是覺得,照顧予鯉很開心,很滿足,永遠都不會覺得麻煩。
服務員就站在較遠的地方,面帶笑容,默默地看着二人,盡量不去打擾。
也不知道兩人都那麽耐看,是兄妹還是情侶。男生不僅有錢,還那麽耐心,也實在太讓人感動了吧。
陸星芒點了好多菜。
因為在他潛意識裏,予鯉像只小白兔一樣柔柔弱弱的,肯定超愛吃菜。
然而,在幾乎各種菜都給予鯉嘗過一遍後,陸星芒問予鯉,“怎麽樣,這麽多菜,你喜歡吃哪一種?是不是特別愛吃菜?”
“……”
予鯉默了默。
她細細慢慢地吞下一片蘸好醬料的茼蒿菜葉,“其實……我一般般愛吃菜,更喜歡吃肉。”
陸星芒:“……”
原來,看起來像小白兔的予鯉喜歡吃肉。
于是,陸星芒又要了兩大盤精品肥羊,基本都給了予鯉,自己默默當小白兔吃掉點多了的菜。
小姑娘吃肉的時候不多,更沒吃過火鍋。
雖然一聲不吭,細嚼慢咽,但是白嫩的小臉上漸漸浮現出淺淺的紅暈。
看起來相當滿足。
陸星芒看着予鯉。
隔着她的巨大格子窗外,巡禮市已然被夜色浸泡。
市中心華燈初上,燈紅酒綠,倒也不顯得很孤獨和虛無。
☆、一夜春風來
周末的時候,推拿店裏來了一位很特別的客人。
濃烈的煙味先入為主,竄進屋裏、予鯉的鼻中。
當是時,予鯉正坐在屋裏一角幫奶奶洗菜。
一雙柔嫩的小手,泡在有點冰涼的水裏,将一片片菜葉用恰到好處的力氣洗淨。
看着盆裏菜葉飄轉,予鯉忽想到和陸星芒吃火鍋時的情景。
不知道為什麽,他會覺得自己喜歡吃菜。
正在她出神之際,煙味忽然湧入室內,十分鮮明刺鼻。
予鯉微微蹙眉,爾後又愣了一下,第一反應就是陸星芒來了。
然而,她剛想站起來,門口傳來的卻是一沙啞女聲——“有人嗎?”
還莫名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
予鯉想了想,僵住。
來者是客,奶奶從屋裏出來,笑臉相迎,“欸,在,在。”
然而,看到來者,老人家也愣住。
眼見,正在門口站着的那姑娘和予鯉差不多大,氣質卻和予鯉大相徑庭。一手扶着粗糙的木質門邊兒,一手夾着煙,毫不掩飾地目露鄙夷。
一身痞氣,連學生都不像,以至于老人家對她是予鯉同學的第一反應瞬間打消。
“小姑娘,屋裏不好抽煙的。”老人家笑眯眯的,語氣和藹。
就是不知道,這麽個看起來和予鯉年紀差不多大、小太妹似的人物,平時小區裏也沒見到過,怎麽會到這兒來?
看病?
完全不像。
這麽個兼賣中草藥的小破推拿店,來的基本都是中老年人,至多也不過小區裏身體有點小毛病、過來調理的主婦。
顧蓉蓉一臉嫌棄向室內打量着。
這裏環境逼仄陰暗,還有股藥草的怪味。牆面破破爛爛,連地面都還是水泥的。
眉頭就皺得更加厲害。
但是吐了口煙,定了定神,她還是跨進同樣破爛的小門檻,随手将煙摁滅在房裏一木桌上,“知道了。”
盡管在林蘇菲面前她表露不屑,表示對和一只看不見東西的“小寵物”競争陸星芒這件事再無興趣,但心裏還是堵得慌。
她越是不把予鯉放在眼裏,後來挫敗的時候越想,就越氣不過。
職高不像巡禮一中規整,裏面的人魚龍混雜,什麽樣都有。
自運動會後,她因為予鯉的事心悶得慌,逢人就拿隔壁巡禮的小盲女開刀,難聽的撒氣話沒少說。
偏偏那麽巧,同班有個小女生,爺爺奶奶家恰好住在予鯉奶奶推拿店這片。探望的時候多了,就慢慢聽說了予鯉的故事。
這幾天,聽顧蓉蓉成天說什麽小瞎子,就對應上了。
顧蓉蓉周末閑着沒事,就選在了這天“慕名而來”。
卻沒想到,眼前這個小破推拿店比想象中要糟糕太多。要讓她住這兒,她都不想活了。
顧蓉蓉越想越無語。
在門口怔了半天,顧蓉蓉走進推拿店,反客為主,一屁股坐在小廳裏的破沙發上。
她環顧四周,其實自己也不知道這時候來這裏,到底是想做什麽。
或許……就是單純想來一次,讓予鯉因為自己的窘迫生活條件被發現,而感到羞惱?在陸星芒的事上贏不了,她就想以此體現出,自己相較于予鯉的無限優越?
……
然而,顧蓉蓉睨着牆角的予鯉,發現人家根本沒把她放眼裏。
小姑娘坐在牆角的小板凳上,淡然自若,正洗着一盆菜。
一件素淨的小碎花裙,露出兩條白皙柔嫩的手臂,浸泡在水裏。
盡管眼睛看不見,但神态專注,動作緩慢而仔細。
顧蓉蓉不禁“嗤”了一聲,滿臉不屑。
看到顧蓉蓉這樣,予鯉奶奶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