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語成谶
“還沒到嗎？”
一道幽怨聲從位子上傳來，尤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現外面已經黑了起來，而車還在不緊不慢地行駛着。
喬淺坐在尤哩右側，語氣不鹹不淡地回道：“快了，還有兩站。”
“怎麽這麽慢……”尤哩記得他們上車時太陽還很曬，從學校到家一個小時，天怎麽會黑得那麽快？
韓旭突然在身後搭話：“因為中途車子突然壞了，等人來修耽誤了時間，你睡得像死豬一樣……”
尤哩疑惑地轉過頭，聽見韓旭罵她“死豬”，嗖地起身去抓他，兩人你抓我擋，身子跟着車子東倒西歪，誰也不肯先放手認輸。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閉眼假寐的孫衍突然睜眼：“別鬧了。”
一個眼神讓兩人悻悻停手，安靜地坐回位子等着到站，四人在橋頭互道晚安，順便約定明天去韓旭家燒烤。
街上的路燈一直不太亮，烏蒙蒙的像被遮上一層霧霭，四人中孫衍家住最近，幾步走到了門口。另外三人還沒走遠，身後傳來女人的說話聲：“誰啊？不知道敲門！诶，這不是小衍麽，這麽晚有事嗎？”
“沒……沒事，嬸我走了。”說完孫衍轉身跑開，迎面碰到回來的三人，他微怔剛要說話，突然一陣狂笑響徹黑夜。
“哈哈哈哈，阿衍你哈哈哈……”韓旭像瘋子一樣趴在尤哩肩頭抖個不停，尤哩則雙手捂着臉不想露出表情，銀鈴般聲音卻從指縫中跑出。
喬淺還算正常，強忍着笑問他：“你是不是進錯家門了？”
怔時，身旁的笑聲更大了……
第二天四人去超市買燒烤食材，忍受了一天嬉笑的孫衍終于爆發了，狠狠踢開腳下石頭轉身沖他們吼道：“你們仨，給我滾犢子！”
畫面突然劇烈晃動，韓旭背對着她說：“小貍子，我要轉學了。”接着孫衍出現，站在她面前，嗓音溫柔：“我晚上回來。”
尤哩想要開口說話，發現喉嚨發不出聲音，接着嗆出一滴眼淚，看着他們從視線中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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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哩，尤哩。”顧言之蹲在沙發前，輕聲喊着熟睡的人。
尤哩慢悠悠地睜開眼睛，看到顧言之臉上的擔心之色，她掀開毯子掙紮着起身，被伸過來的手扶起坐好。
“你怎麽了？”顧言之一臉狐疑，尤哩被他問得懵然，突然感覺眼睛很不舒服，擡手抹了一把，手指沾上淚水。
突然，一股鑽心的疼向她迅猛襲來。
“我要去衛生間。”
……
尤哩走出衛生間，臉頰兩側浮上淡淡紅暈，整個面色卻還是泛着白色，顧言之放下手中雜志，起身走到身邊問道：“是不是不舒服？”
嘴角勉強扯起微笑，尤哩不知如何開口，因為生理期一直不準，所以她随身攜帶“那個東西”，誰想出門心血來潮換了背包，大姨媽趕巧不巧今天來了。
“肚子疼？”
“嗯……”
“是大姨……”媽字遲遲說不出口，看來真得難以啓齒，顧言之對她說“等我一下”，轉身進了左邊的一間卧室。
尤哩窘迫地等在門口，過了一會兒，顧言之從卧室出來，手裏多了一個粉色的東西。尤哩兩眼放光，看清那個東西後，臉上頓時一熱。
“是這個吧。”顧言之将東西遞到尤哩面前，少女粉色的包裝十分紮眼，尤哩忍住羞意拿走衛生巾，轉身鑽進衛生間，對外面說了一句“謝謝”。
門外，顧言之雙手□□褲兜，嘴角漾起淺笑，轉身來到廚房。拉開櫥櫃從裏面拿出一個砂鍋，擰開水放在下面沖洗一遍，然後瀝幹放在爐子上。接着又走到另一邊櫥櫃，蹲下身低頭翻些什麽。
尤哩出來看見廚房忙着的身影，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差了五分鐘不到三點。她拄着拐杖走到餐桌前，躊躇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我該回去了。”
顧言之回頭沖她微笑：“恩，再等等。”然後繼續低頭專心看着火，尤哩扶着桌角揚頭去看，只能看到鍋上袅袅白氣，空氣突然有了香甜味。
湯開始沸騰，顧言之熄掉火，拿過湯勺盛滿一碗，然後小心翼翼地端到餐桌上，尤哩盯着問：“這是什麽？”
“姜棗紅糖水。”顧言之說出湯名，接着向她解釋：“可以緩解痛經。”
尤哩有些意外，原來在為她忙，心間一股暖流趟過。她将拐杖放在一邊，挨着椅子坐下，伸手要去捧碗被顧言之及時拉住：“還燙着呢。”
尤哩吓得縮回手，同時手腕被放開，看到湯面飄着一片姜，眉間皺出一座小山：“會不會很辣？”
“不會。”顧言之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眼睛直直地對着她，兩人視線交彙相碰：“看來上次方子，你是忘得徹底……”
一個大寫的尴尬貼在尤哩腦門，她鼓了鼓嘴然後笑了起來，summer和autumn突然跑來，圍在桌邊跳來跳去，爪子幾次擦過桌邊，卻還是空空落下。
顧言之伸腳将兩只擋開，低頭罵了一句：“一邊兒玩去。”接着，伸過手用手背輕輕碰向碗身，然後拇指食指彎成“八”抵住碗推到尤哩面前：“可以了，趁熱喝吧。”
尤哩很怕燙，尤其手心，總感覺自己的手心比其他人薄了些；舌頭也是，每次喝熱奶茶總是燙紅舌尖。她伸出指尖碰了碰，溫度剛好接受，于是端起放到嘴邊，熱氣突然熏到臉，将碗向旁邊移了移，放回撅嘴吹了吹，喝了一大口。
湯裏姜味淡淡的，口中更多得是甜，帶着濃濃棗香。尤哩一鼓作氣，仰頭喝掉留下姜片，顧言之遞上紙巾，她接過打了一個水嗝。
“鍋裏還有些。”
“已經夠了。”
“那送你回去。”
“嗯。”
——
另一頭不年不節，韓姥姥家突然熱鬧起來，喬淺不知尤哩爸媽也在，這會兒要走了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尤哩還不知道韓旭回來了，尤媽回家必定會和尤哩講，到那時就完了……
更要命的是，尤媽正在提議讓她和韓旭一起坐車走，尤爸、姥姥、姥爺一旁附和一起走吧。喬淺見事情的發展不受控制了，刻意咳聲引韓旭看過來，一段眼神交流後，兩人坐上了一輛開往“墳墓”的汽車。
——
回程的路還算通暢，鍋裏剩下的湯還是被帶上了車，因為找不到合适的盛湯容器，顧言之将礦泉水擰開倒掉換上湯。
車內溫度被顧言之調高，尤哩脫掉羽絨服抱着水瓶傻笑，小臉兒看着比剛才紅潤許多，顧言之回頭看了幾眼，問起：“下午做噩夢了嗎？”
笑容頓時僵住，尤哩收緊手指，語氣不緩不慢：“不是噩夢，就是夢到了……很久不見的人。”
顧言之輕吟：“很久嗎？”
尤哩盯着水瓶淡恩了一聲，察覺好像勾起了她的傷感，顧言之笑着寬慰道：“也許你開門下車就見到了。”
“怎麽……可能。”尤哩驀然回頭，看到對方在笑，自己也抿嘴笑了。眼前這個人自帶着光芒，與他相處的短暫時間，世界仿佛永遠都是25℃晴天，溫暖的想要踏進長眠于此。
叮……手機忽然響了一聲。
下午有大雪，北風四五級，注意保暖，安全駕駛。
尤哩立刻轉身趴到車窗，眼睛死死盯着外面，天空越來越暗沉，一片雪花也沒見到。顧言之問在看什麽，尤哩似嘆一口氣，小聲抱怨道：“天氣預報又不準了。”
顧言之沒懂意思：“怎麽說？”
“天氣預報說下午會有大雪，到時伴有北風四五級……”話說到一半，一片雪花撞上車頭玻璃，兩人異口同聲喊出“雪花”，緊接着二片，三片……更多雪白落在窗上。
尤哩欣喜地要去按下窗戶，顧言之慌忙拉住尤哩一只胳膊，到手扶着方向盤正色道：“你不能吹冷風。”
看着雪花不停撞向玻璃，尤哩心中泛癢伸手扣了上去，除去一層薄薄的玻璃，雪花像是落在手中，淡淡涼意紮入心底。
“把手放下來。”
——
尤媽一行人被堵在高速，尤木打電話問幾點回，尤媽回答已經往回走了，還有1個小時左右就到了。突然想起家裏有個病號，不知道按時吃藥了麽：“你姐呢？”
尤木停頓一下說：“睡覺。”
尤媽又說了幾句然後挂斷，眼睛一撩瞥見窗外飄着雪花，輕喝一聲“下雪了”。後座上的兩人紛紛回頭，瞧着窗外迅猛而來的雪花，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小旭小淺，一會兒去家裏坐坐吧。”
喬淺心顫了下，委婉地拒絕道：“靜姨，今天太晚了，我們改天再去。”尤媽卻不以為然，笑着反問喬淺：“晚了就住下呀，怎麽，怕沒地方住嗎？”
“不是……”喬淺搖頭。
“那成了，晚上給你們做魚。”轉頭問了另一人：“小旭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只是……”韓旭坐直身子，胳膊肘放在腿上，雙手立成塔尖：“有一件事需要您幫我。”
尤媽問道：“什麽事？”
韓旭低頭淺笑，然後仰起下巴：“等一會兒見了小哩，您要幫我解釋一下，告訴她我不是故意瞞她……”
——
雪越下越大，小區地上落了一層白，顧言之輕車熟路地找到了樓口，尤哩打電話讓尤木下來接她，感覺差不多快下來時，尤哩打開車門問他要拐杖，顧言之卻皺眉說：“地上太滑，扶着我。”
兩人繞過車頭，對面正開進一輛車，尤哩瞥見車牌差點跪下，直到聽見剎車聲，她才敢擡頭去看。
駕駛座上的尤媽也看見了她，尤哩準備标準八齒笑容來迎接，突然後車門被打開，喬淺從裏面走下來，接着又下來一個人，笑容失去顏色定在那一刻。
張大嘴巴憑着本能用力吸氣，尤哩漸漸紅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在那人邁腿朝她走來時，只進不出的空氣終于被吐出，溫熱的白氣一下子模糊了視線。
她擡手擋住眼睛，泣不成聲。
作者有話要說： 晚好~白天就寫完了，改改改改了半天，還是不大滿意，先看着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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