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趙妧自從抓住陸徴言把柄,就開始命銀雀聯絡精武堂的兄弟密切關注陸徴言的一舉一動,但是小公主顯然不明白負責收集情報的是精武堂的分支——無音坊。
銀雀不問緣由,領命之後,便飛鴿傳書給宮外的無音坊坊主孟骁,希望他能夠帶來公主想要的消息。
無音坊表面上是一家樂器行,暗地裏卻是華陽城最大的情報收集組織,屬于精武堂的分支,目前的主人是景隆帝的王叔——康王的外孫、華陽首富孟衡之子孟骁。
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無音坊的辦事效率極快,沒過幾天,就傳來消息,銀雀将信鴿腳上的信件交給趙妧,趙妧看後,得到了她想要的情報。
陸徴言果然流連風月場所,只是并不頻繁,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只有這幾天會出入華陽城中最負盛名的教坊——西樓,而與陸徴言接觸最為頻繁的女子名叫紅萼,也正是桃奴先前在陸府下人口中聽說的女子。
種種證據表明,陸徴言出入風月場所,對公主不忠,是足以退婚的。
趙妧緊握證據,恨不得立刻沖到陸徴言面前拆穿他是一個僞君子,請求她的父皇即刻退婚,給陸家沉重一擊,可是她沒想到趙嫱會突然到訪。
趙妧立即将寫有證據的紙條塞進梳妝臺上的奁盒裏,随後堆上笑容迎接趙嫱的到來,“姐姐,你來了。”
“妧妧,聽聞前幾日宋國太子在南禦苑向父皇讨要你,你……沒什麽大礙吧?”趙嫱甫一進殿,就試探趙妧。
趙妧在心裏冷笑,她果然聽說了,只是沒有想象中那般迫不及待,而是隔了幾日,才來表示關心。
“妧妧當然沒事,姐姐放心,我與言哥哥早已許下婚約,我也已經向宋國太子表明立場,相信他很快就會放棄,回到宋國。”趙妧笑了笑,說。
趙嫱好似松了一口氣,眼神卻是深不見底,她開始為陸徴言打抱不平:“這個宋國太子,簡直目中無人,竟當着衆人的面羞辱表哥,若不是為了兩國邦交友好,豈會有他好日子過!最可惡的是,他還敢打我們妧妧的主意,可笑!”
雖然趙妧不喜歡劉衛桓冒然求親一事,但他至少敢于面對,也不會在背後使陰招。
“妧妧,表哥的腿傷……相信太醫會竭盡全力将他醫治好,你不必過于放在心上。”
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陸徴言的腿是好是壞,都已經與她無關,她如今最關心的莫過于盡早退了這門婚事。
“姐姐是擔心妧妧嫌棄言哥哥的腿傷嗎?原來在姐姐心中,妧妧是這樣的人嗎?”趙妧垂首,好似委屈地邊說,邊默默垂淚:“言哥哥受此重傷,妧妧比任何人都擔心,無論言哥哥變成什麽樣,妧妧都不會嫌棄他,妧妧要與言哥哥厮守終生。”言罷,她在內心狠狠惡心了一把,這些鬼話就當是說給小鬼聽的吧。
“妧妧。”趙嫱輕撫她的臉頰,“表哥若能聽到你此番話,想必就會振作起來,不會再每日借酒澆愁。”話到這裏,趙嫱眼神一陣閃爍,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故意捂住嘴。
趙妧不明白她的好姐姐又在給她下什麽圈套,不過她還是将計就計,“姐姐此話何意?言哥哥怎麽了?”
趙嫱看了一眼她,欲言又止,最後唉聲嘆氣地說:“自從墜馬受傷後,表哥似乎一直心有餘悸,生怕真的落下病根,将來無法給你幸福,以至于日日借酒澆愁……舅父多次責罵才将他罵醒。”
沒想到陸徴言這般不堪打擊,虧他還敢和趙嫱聯合起來謀害她!
不對!趙嫱特地來告訴她陸徴言因腳傷而一蹶不振是為了她,應該不單單是為了博取她的同情,而是有別的隐情吧!
她才抓住陸徴言的把柄,趙嫱就來替陸徴言上演一出苦肉計,難道她在暗中調查陸徴言的事已被陸徴言和趙嫱察覺?不可能啊,銀雀辦事她是信得過的……
趙妧暗自揣測,又将趙嫱的神情與舉動盡收眼底,她暫時不動聲色,希望只是她多疑了,否則又将變得棘手。
“言哥哥他……沒什麽事吧?”趙妧佯裝憂心忡忡。
“舅父終是将他罵醒了,只是表哥也有表哥的苦衷,但願今後無論發生什麽,妧妧都要相信表哥對你是一片癡心。”
趙妧在心裏狠狠唾罵了一頓,什麽癡心一片,到底誰對誰癡心一片,當初不懂事,聽信了你的鬼話,真以為我還會犯第二次傻嗎?真是荒誕至極!
趙嫱自然不知道趙妧內心所想,還一度以為她對陸徴言心存愛慕,趙妧也沒表現出她對陸徴言的厭惡之情,定睛看向趙嫱,說:“姐姐放心,無論言哥哥做了什麽,我都會站在他的身邊,對他不離不棄,我相信他。”
相信個鬼!站在陸徴言身邊是想看他如何身敗名裂,還有揭穿你們的奸情!
後來趙嫱又與趙妧寒暄了幾句,沒再多說別的,她達成目的就離開了福康殿。趙妧靜靜地等候杜仲晏前來為她請今日的第二次脈,然而來的卻是他的同僚董棻。
趙妧看到董棻似乎有些失望地問:“董太醫?杜仲晏呢?”
董棻向趙妧行完禮,微笑道:“回公主,遲安出宮了,臨行前托臣前來為您把脈。”
趙妧“哦”了一聲,點頭示意董棻執行他今天的任務,而在董棻為她把脈的時候,她有些心不在焉,董棻仿佛一朵解語花,解開了她心中的困惑:“宋國太子突發疾病,指明由遲安出宮為他醫治。”
“杜仲晏出宮是為了醫治宋國太子?”趙妧萬萬沒想到杜仲晏出宮的理由竟是為了劉衛桓,照理說,劉衛桓的使團今日就該出發回宋國,怎會突發疾病?還特地指明杜仲晏出宮為他醫治?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個時辰前,宮外傳來消息,宋國太子在館驿忽然腹痛如絞,不知是否是吃錯了東西。”董棻搖頭嘆息。
“太醫局衆多太醫,為何獨獨選杜仲晏前去?”
董棻一面診脈,一面笑道:“許是遲安醫術高明,名聲在外,作為使臣,宋國太子的生命安危關系重大,由遲安出宮醫治,方能确保萬無一失。”
“是嗎?”趙妧兀自呢喃。
杜仲晏與別的太醫不同,這些年為了醫治她,幾乎一直深居宮中,很少出宮,他的醫術再高明也不可能傳到宋國……她的心裏忽然有些不安。
“公主的脈象并無大礙,臣就此告退。”
董棻把完脈就要離開,趙妧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沒有察覺到董棻離去前多看了他幾眼。
公主的脈象确實沒什麽不妥,只不過每當提到杜仲晏,脈象便會出現短暫的紊亂現象,是一種情緒上的波動,與當初許司衣的脈象是一樣的,而這種微妙的情緒波動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覺。
董棻回到太醫局時,杜仲晏也已從宮外回來,他正在院子裏搗藥,神色從容。想起在福康殿的事,董棻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摸了摸鼻梁,皺着眉頭眉頭走向杜仲晏,一言不發,只管唉聲嘆氣。
聽到嘆氣聲,杜仲晏忽然擡頭,看到董棻背着藥箱,想他該是剛從福康殿回來,便道:“今日又麻煩你了,玉芝兄。”
“遲安,你就不問問公主的情況?”
“瞧你唉聲嘆氣的,公主為難你了嗎?”
董棻哭笑不得,這人關心的居然不是公主的鳳體,而是擔心公主為難他,難道真要公主出了事,他才會像之前那次一樣,自亂陣腳?
“公主聽聞你出宮醫治宋國太子,就一直追問不停,生怕這宋國太子把你生吞活剝了,說真的,那宋國太子到底得的什麽病?”
杜仲晏手中的臼杵忽地一頓,然後又若無其事地一邊搗藥,一邊說道:“沒什麽大礙,就是吃壞了肚子。”杜仲晏略過了一些細節,比如劉衛桓是故意吃壞肚子,以此稱病可以在楚國多留幾日,也是為了借病接近他,目的在于從他身上打聽更多關于公主的私事,因為在這大內,他是公主最親近的人之一,也更容易出宮見人,尤其是見一個病人。
劉衛桓的目的顯而易見,雖然對他充滿敵意,杜仲晏還是想會一會他,為了公主,也是為了他自己的身世。
他們擁有一模一樣的瞳色,父親臨終時的遺言言猶在耳,這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如今只有他一人知道。初次聽說的時候,他無疑是震驚的,若不是父親的臨終遺言,他可能無法相信,不過知道了又如何呢,他不願去探根尋底,只想陪伴在公主身邊,直到宋國太子的出現,打亂了一切,也改變了他的想法。
如果劉衛桓不願意放棄公主,他将會拼盡全力阻止,至死方休。
“這宋國太子倒也是個直率的性情中人,明知公主已經與陸侍講訂下婚約,卻還不放棄,看來這一回,是遇到勁敵了。”董棻看了眼杜仲晏,微微一笑。
杜仲晏沒有把董棻的話聽進去,徑自繞過他身側,将搗好的藥泥分量倒在若幹張潔淨的白紙上,董棻剛才光顧着和他說話,倒是沒注意他搗的什麽藥,湊過去拿起聞了聞,混着麝香、牛黃、血竭、當歸等活血化瘀的藥材,不禁疑問:“是誰受傷了?”
“是我。”杜仲晏直言道,說着,撩起左臂的袖子,拿起其中一張膏藥貼在手肘下方。
董棻看到他手肘下方一大片青紫,驚呼出聲:“天啊!遲安你這傷莫不是被宋國太子打的吧?”
杜仲晏睇他一眼,“回宮時不慎摔了一跤罷了。”回宮的路上,有人當街騎馬,且橫沖直撞,一名稚童突然沖到大街上撿球,眼看就要成為馬下亡魂,他二話不說就沖上去抱起稚童滾落到街邊,手肘正好撞到石柱,才受了傷。
“你也太不當心了,若把手摔斷了,那些傾慕你的小娘子們怕是要哭瞎眼!”董棻亦莊亦諧道。
杜仲晏但笑不語,放下了袖子,董棻又注意到他手下臂處的刺青,與其說是刺青,不如說是一道疤,只是這道疤痕非常古怪,是一個“桓”字,是被人刺上去的,而且已經過了很久。
董棻不是第一次見這道疤痕,曾經出于好奇,問過杜仲晏,但杜仲晏只說自他記事起,這個字就已經在他的手臂上了,至于是什麽人刺的,連他自己都無從知曉。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發現了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