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裏是哪裏?”

純黑的空間廣闊無垠,似乎有生命一樣的脈動潛藏着,有什麽靜靜呼吸着。

艾蕾雅茫然四顧,思緒遲頓。

溫暖的氣息如同潮水一般,沖刷着她的思維,安心感湧滿全身,困意泛上來。

也讓她的思緒遲頓。

過往的記憶湧現着,仿佛閃着光的沙粒——

小時候第一次念出完整的詩;第一次騎馬的時候差點摔下來;嘗試做蛋糕失敗;為了看懂阿爾寄回的信而努力翻字典;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精靈的緊張和自卑感;在懵懂中醒覺的愛戀和嫉妒……

“王女殿下。”

維拉德出現了。

艾蕾雅似乎沒意識到這種奇妙的狀況下突然出現的人可疑的理所當然,她的精神狀态不是很對。

“維,拉德……”

公主的臉上浮現了天真的疑惑。

維拉德單膝跪着,像初次見面的時候一樣。

“索菲亞現實中盯得太緊了,在下只能出此下策,匆忙将您拉入夢中,希望能得到您的諒解。”

嘴上這麽虛僞地說着,騎士的樣子和氣勢并不是這麽表達的。

即使他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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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不是初次見到的那種近乎無害的瘦弱,而是讓人不安的放肆笑容,一點都沒有恭敬的意思,也沒有聖潔的感覺。

這真的是一個聖殿騎士嗎?

——這個疑問一出現,某種無名的隔膜就碎裂了。

艾蕾雅清醒過來,大腦理解了信息,當即瞪大了眼睛:“維拉德?”

“是,在下維拉德。”

“這是怎麽回事?”

“殿下,請允許我告知您所有事情的真相。”維拉德直視着艾蕾雅,恭敬得非常虛僞,“您應當不知道吧,您并不是國王和王後的血脈這件事。”

——這是什麽?

艾蕾雅窒息了一瞬:“——你在胡說什麽!”

“您也不知道吧,聖殿的人為什麽這麽關注您。”

“你——”

“而且您不知道您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對吧?”

這放肆的輕蔑,流于言表的嘲弄,氣得艾蕾雅幾乎要發抖。

“如果你只是想享受愚弄我的快感,那麽你可以滾了。”

這一句句的疑問句像是潮水一樣,不停沖刷着艾蕾雅的思維,她根本不知道這些答案,只能被動地浮沉。

她只能這麽回應。

因為再多說一個字,她恐怕就忍不住想要打這個家夥。

然而事實是她沒有任何能力懲罰這狂妄——

突然,又是突然。

對面的維拉德突然趔趄了一下,白皙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巴掌印。

正是剛才艾蕾雅在腦海裏想象的樣子。

維拉德似有意外地摸了摸臉:“哎呀哎呀,忘了這是您的夢境,在下似乎有點得意忘形了。”

可是,這句話說的似乎有點晚,因為艾蕾雅的第二次‘懲罰’已經到了!

公主腦內的小劇場得到了完美的具現,而她本人似乎沉迷在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中,眼神都失焦了。

如果被阿爾看見了這種場面,恐怕他會氣瘋的。

男性的四肢被拉開,無形的繩索将他吊起來,那看起來結實的盔甲輕易就破碎落下,脆弱的布料殘留在身體上,擋住不該看的東西。

但是白皙的皮膚和那張漂亮的臉蛋都顯露着,無聲勾引着。

——勾引着艾蕾雅更加用力!

鞭子打在皮肉的聲音清脆,清脆到似乎讓空氣都泛起了波紋。

如果有空氣存在于這裏的話。

掌控其他人的感覺,意外又意料中的另人舒爽,艾蕾雅已經迷醉,完全沒有想象過這種情況到底是多麽詭異和不和諧。

反正是夢不是嗎?像這樣欠收拾的家夥自然是要好好收拾一頓!

夢中的人失去理性的束縛,艾蕾雅根本就是釋放了本性,被自己的欲|望掌控,直接把這個讓人火大的家夥捆綁起來鞭打!

維拉德并沒有任何痛呼,只是呼吸聲粗重了不少,眼白處開始出現了血絲。

他低低笑着,從容得仿佛圍觀者,而不是被施虐者:“咳咳,雖然這裏的傷沒什麽影響,但王女殿下應該知道什麽叫适可而止吧?”

艾蕾雅恍如未聞。

維拉德又嘆息了一下。

他忍耐不住似的舔了舔嘴唇,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如果殿下喜歡這種玩法的話,現實裏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哦,但是,殿下最好乖一點,在我說正事的時候不要這麽調皮!”

空間突然仿佛極冰地獄降臨。

肉眼可見的白色霧氣彌漫起來,維拉德身上的束縛陡然消失,但他整個人還懸空着,并且朝着艾蕾雅這邊飄過來。

冰冷的感覺刺激着意識,公主從那種奇妙的無思考狀态回神,忍不住後退了一些。

“你到底是什麽人,目的是什麽。”她質問維拉德,一臉防備。

維拉德似乎在忍耐着什麽,聲音繃得有點緊:“聽起來您并不相信我的話?這可就讓人苦惱了啊。”

男人努力輕佻地微笑着。

但是失敗了。

艾蕾雅:“……你這個樣子,很變态。”

此時的維拉德一身鞭痕,衣衫褴褛,漂亮的臉上卻出現了難言的引誘之色,直勾勾地盯着艾蕾雅。

看得她好險沒忍住再次打人的沖動,渾身雞皮疙瘩一陣一陣的。

維拉德噎了噎:這種狀态到底是拜誰所賜?

但是他又不能真把公主怎麽樣!

最後,男人無奈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玩鬧時間結束。”

明明他什麽都沒做,只是說了這麽一句話而已,可他身上的傷在話落後已經消失,似乎之前他就是在縱容艾蕾雅一般。

“那麽,王女殿下有什麽想問的嗎?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艾蕾雅:“……你之前說的話什麽意思,全部給我解釋清楚。”

“之前的話,什麽話?”男人又壞心眼地笑了,“唉喲,之前在下實在是太疼了,已經忘了呢。”

然後他懵逼地發現:公主她,毫不猶豫地轉身——

消失了?!

艾蕾雅睜開雙眼,定定地看着上方,記憶還稍微有點混亂。

夢境的主人已經離開,這夢境自然就崩潰了,維拉德在他的卧室睜開了眼睛,略苦惱地看着天花板:

“唉,真是心急的殿下,明明我什麽還沒說呢。”

然後,他就起身躍出了窗戶,一路大搖大擺,朝着艾蕾雅的卧室走去。

路上的侍衛都像是看不見他一樣。

然後就輪到艾蕾雅郁悶了:陰魂不散的家夥!

她瞪着大大方方推門進來的維拉德,将被子拉高,非常警惕地瞪着這個家夥:“你想做什麽?你到底是什麽人!”

維拉德攤手:“我只是來為殿下服務的啊,我是您的騎士,您忘了麽?”

這個男人明明最開始時一副柔弱如同小白花的模樣,為什麽現在笑得這麽騷包,而且欠揍的很……

父王,阿爾,這真的是你們選來的騎士嗎?

“索菲亞!”她呼喚自己最信任的夥伴,此時也只有索菲亞能夠依靠,“索菲亞!”

沒有回應。

索菲亞已經睡在了她卧室的隔間內,按照道理來說不應該不出現啊!

“殿下,她已經睡了,您是叫不醒她的。”可惡的男人笑嘻嘻地走到床邊,“雖然捉弄王女殿下很有意思,但是在下的正事不能不做呢。您忠誠的騎士維拉德,将為您解答所有疑惑。”

“我信你才比較奇怪吧?明明你連自己是什麽人都不告訴我!”

艾蕾雅仍然瞪着維拉德。

男人卻很無辜地單膝跪下,攤手道:“明明我說過了啊,我是您忠誠的騎士,維拉德。”

月光不知為何變得強盛起來。

銀色的光影以着詭異的速度蔓延到了艾蕾雅的床沿,将維拉德的臉照亮了一半,而另一半則在陰影中,看起來有點可怕。

“維拉德·海森,觐見王女艾蕾雅·達爾克殿下。”

艾蕾雅靜默了一秒。

維拉德特意說出了姓氏,還将她自己都冠上了一個聽起來有點耳熟的姓氏,一定有什麽用意。

海森。

達爾克。

熟讀歷史和久遠的傳記的公主殿下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說的海森,和達爾克,是指那種有特別意義的、某個種族的姓氏嗎?”

“當然,殿下。我不是說過了嗎,您不是當前的國王和王後的女兒,難道您一直沒有察覺到?神族的血脈可不會讓人的負面情緒擴大、不會讓你渴望着背德無序的快感——”

死寂降臨。

維拉德此時非常體貼的不說話,給艾蕾雅留下了思考的空間。

畢竟這種秘密突然被揭露出來,是人都會需要反應時間的。

良久,艾蕾雅艱難開口:“你是什麽意思?”

維拉德的臉上出現了近乎憐憫的關切:“安心吧殿下,只有我看出來了,不要害怕,他們都不知道的。”

艾蕾雅脫力一樣癱軟在了枕頭裏。

這個少女失神的樣子非常美,尤其是她正在月光下,那淡金色的長發完全蛻變成了銀色一樣,而那本來清澈的碧色眼瞳,在此時變成幽深的墨綠。

“殿下,您為什麽要苦惱呢?”維拉德眨眨眼,握住了艾蕾雅的手,蠱惑一樣地說着,“您和那位王子殿下并沒有血緣關系啊,為什麽要苦惱呢?您不應該是高興的嗎?”

“你到底是什麽人……”

“哎呀殿下真是太調皮了。我不是說了嗎,”男人露出了苦惱的神色,“我是維拉德·海森,魔族的外派者,而您,可是我尋找了很多年的王族遺留血脈啊……”

“我們都在等待着您打開通往人間的道路,帶領我們逃脫那無盡的地域烈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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