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潔拉爾山上,沉默的侍從帶着訪客前行着。
“這裏就是艾蕾雅的住處嗎?”
侍從一言不發點點頭,然後席地坐下,閉上了眼不再有動作。
金發王子習慣了這裏人的表現,當即就直接推開門,順着長長的樓梯登上了這個獨立塔樓。
樓梯邊的牆上隔一段就有一個窗口。
透過窗戶,潔拉爾山脈其他山峰仍舊那麽聖潔,而這個主峰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一個冰藍色的湖泊美得讓人心醉。
那透亮的冰藍倒影進王子的眼底,融為一體簡直分不出彼此。
阿爾德雷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這帶着冰雪之息的空氣緩解自己那幾乎要顫抖的激動。
他擡起手,看着指尖不受控制地抽動,無奈地一把揉亂了自己的額頭:
“艾莉……”
塔樓并不高。
然而,站在門口的王子突然失去了力氣,站在樸實的棕色雙開房門前,手擡起又放下,就是沒有勇氣扣下去。
就在第四次将手放在房門上時,門突然自己就開了。
不,準确說,是裏面的人将門打開了。
“喲,這不是阿爾德雷托殿下嗎?我就說誰一直鬼鬼祟祟地在外邊,沒想到竟然是殿下您呢。”
維拉德笑嘻嘻的樣子分外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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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德雷托本來正在慌亂着,看清了這個人的臉後,頓時就重新放松了下來。
也說不清到底是失望還是慶幸。
“艾莉在嗎?”他問。
維拉德的笑容就像是面具,漂亮的少年面容竟然有種讓人心驚的邪氣。起碼在阿爾的眼中,這個聖殿騎士突然就轉變了形象,明明之前是毫無侵略性的柔弱虔誠信仰者。
可是現在維拉德并不是他關心的重點,雖然他對于這個人在艾蕾雅房間內有點在意。
但是只要想到了艾蕾雅就在這裏,就在這個人的身後不遠處。
之前那麽多個夜裏的夢境仿佛成為了觸手可及的現實。
這裏的空氣很冷。
維拉德帶着面具一樣的笑容上下打量着阿爾,很随意地點了點頭:“聖子在哦,不過,她的名字并不是艾莉呢。請您稱呼她為拉托娜,這是神之子的名字。”
“……請讓開。”阿爾表情有點隐忍的惱怒,“我要見她。”
“當然當然,您可是獲得了教皇冕下的允許呢,我一個小小的騎士當然不能阻擋您。”維拉德誇張地躬下身,做出滑稽的行禮動作,“但是,您的時間并不久哦,請注意好時間。”
最後一句話,近乎冰冷的警告。
說完後,這個少年騎士帶着一身不合外表的放肆氣息站在了門外,将堵住的入口讓開來。
阿爾德雷托看着那個地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縱使有些懦弱地退卻,但是他不可能真正放棄的。
他終于走了進去。
房間很明亮,跟聖殿總部風格一致的幹淨整潔,幹淨整潔到了簡直是強迫症的程度。
到處都是潔白的,只有窗簾和床幔的布料是淺淡的暖黃色,放眼望去,這個房間裏簡直像是沒上色,粗略簡陋地生存着。
艾蕾雅正坐在床邊的圓凳上,目視遠方,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像是一尊沒有情感沒有生命的雕像。
翅膀沒有出現。
阿爾德雷托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後,覺得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止。
可是艾蕾雅根本沒有回頭。
她的面容平靜,視線越過了窗戶,投向了那個美麗到無法描述的湖泊上。
阿爾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
他敏銳地發現了艾蕾雅的改變——面容改變了,氣質變了。
原本就足夠白嫩的臉變得更加白,但是卻是有些病态的蒼白;她的五官線條更加清晰,只是太過清晰後平添了一股鋒銳的侵略性,此時這侵略性中夾着一種萬事不放心上的冷漠,讓人對上了就心生退怯。
她好像真的失去了身為人類公主時候的所有情感一樣。
“艾莉……”
無人回應的呼喚。
阿爾站在原地,恍如立身于無盡的風雪之中。
他上前一步,金發從耳後散落一縷。
“艾莉?”
試探性的呼喚,仍然沒有得到少女的一個回眸。
‘請您稱呼她為拉托娜,這是神之子的名字。’維拉德的話在耳邊響起。
可是阿爾德雷托惱怒地固執着,不肯放棄那個名字。
“艾莉,是我,我是阿爾啊。”
阿爾德雷托走到了艾蕾雅的面前,擋住了她看向湖泊的視線。
艾蕾雅真的像是石像,即使面前被這麽一堵人牆擋着也沒有動彈一下的意思,眼皮很緩慢地垂了下去,然後重新回到了原位。
“艾莉——”
“拉托娜。”冰冷的女性聲音從艾蕾雅的口中落地,“我是拉托娜。”
冰冷的感覺在阿爾心底蔓延。
“艾莉,我是阿爾。”他雙手按在艾蕾雅的肩膀上,固執地這麽重複着,不肯放棄。
放棄名字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放棄了那個名字所代表的過去。
他來這裏,是為了那個漫不經心說愛他的艾蕾雅,而不是為了神之子拉托娜。
如果不是艾蕾雅的翅膀與記載中相同,他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殘留有神族!
在艾蕾雅離開的第一晚,他心生了不光明的怨恨,第一次開始怨恨為什麽要是艾蕾雅?為什麽艾蕾雅不是真正的公主?
……哪怕真的是他的妹妹,他起碼也能看着她得到幸福……
沒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下給她不快的。
艾蕾雅碧綠的眼眸終于平緩上移,對上了那雙湛藍的雙眼。
可是,到最後她也只這麽說了一句:“我是拉托娜。”
被右手覆蓋着的左手已經緩慢握成拳,連帶着裙面都糾結成一團。
門外,維拉德神經質地将右手手背貼在額頭上,背靠着牆無聲大笑,并且順着牆面滑落、最終坐在地上。
“已經晚了啊,哈哈哈……”
“你們等待的新世界,我們等待的新世界,确實已經在觸手可及的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