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噩夢

就像餘老說得那樣, 接下來一段時間，十七區第一實驗室忙瘋了。

異能者的異能器官，并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小課題，遠不是白孟宸和餘老兩個人再帶着幾個助手能完成。崇天宇留在醫院養傷, 就算回來暫時也無法配合。第一實驗室的其他課題組全部停滞, 加入到白孟宸的課題。

每個課題小組負責一個研究, 不僅要找到異能器官，還要檢查出其他器官與普通人的區別。

下了一場雨後，輕飄飄的楊絮悄悄的出現，家中窗戶外的那棵大樹一天一個樣子。

白孟宸盡管忙碌，可他并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 每天都抽出一點時間回家去看看夏衍。他也只能回來休息一兩個小時，晚上還要回十七區加班。

夏衍知道他們這些科研工作者忙起來通常是整晚整晚不睡覺, 實在累了困了, 就在實驗室找個角落打個盹。短短的睡上那麽一小會, 醒來洗個臉再去工作。

雖然不能長時間的陪伴，夏衍卻并不感到焦躁, 知道白孟宸就在不遠處，每天只能見面一小會就足夠。

時間翻到五月, 實驗室還沒有傳來好消息，崇天宇卻帶回來一個糟糕的訊息。孫全的殘軀忽然在醫院病房裏爆炸，當場炸死了一個護士和兩名幹員。等到丁勝輝趕到現場, 只剩下沾滿血跡和碎肉的房間, 安置在床上的孫全不見蹤影！

整個高層震怒, 煮熟的鴨子竟還能飛了！

孫全的異能太過特別，能不斷再生肢體的科研價值非常高。眼見着孫全逐漸長出來損失掉的部分，已經有高層大佬期待它的成果。這個時候孫全跑了，一切希望就全打了水漂。

要不是丁勝輝背後的大佬力保，他就要被停職審查。別說保住收編的專案組成員，能不能回十七區都是個問題。

出事的三天後丁勝輝回來了。他沒有先去辦公樓，而是去了白孟宸家找夏衍。他不知是熬夜休息不好，還是在哪躲着痛哭過，眼睛紅得吓人。

他很憔悴，情緒沮喪，卻還能克制着不失态，“孫全再次逃走，我想請你評估一下，孫全之後還會不會卷土重來。”

夏衍仍舊沒什麽情緒，只淡淡地說：“孫全僅對虛名都執着不忘，這一次我和你的末世辦公室一塊害了他，他怎麽可能不記恨？我警告過你，別給他機會。”

丁勝輝抹了把臉，反省道：“是我疏忽了醫院那邊的工作，在他恢複過半時下就該切斷營養供應。”孫全會逃脫，丁勝輝有着不可推卸的失職。他雖然停留在那邊，忙得卻是挖角專案組成員到末世辦公室。

不只是丁勝輝注意到了這支隊伍的潛力，其他有見識和眼光的高層官員同樣看得到。丁勝輝把報告打上去，卻被上邊壓着不批，會議開了一輪又一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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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大佬認為，現在末世辦公室已經集中了很多的權限。如果有需要，其他部門可以協助，不能再增添獨立于外的武力部隊。長此以往，發展壯大後，高層将無法節制末世辦公室，未來恐怕形成一個□□集團。

丁勝輝正極力争取：他認為末世辦公室要是能掌握一只熟練作戰的小隊伍，在病毒爆發前期，對他們的機動能力将會有很大的幫助。偏偏此時孫全逃脫，讓高層大佬們瞬間醒悟到，也許他更适合處理危機事件、協調關系，超出範圍的任務并不能勝任。

挖角專案組成員不用再想，連他本人也被叫到大佬跟前好一頓訓示，讓他管好自己這攤事，不要多想其他。丁勝輝受了不小的打擊，卻也無話可說。

夏衍冷眼看他，道：“這次孫全遭遇了重創，要恢複的時間很長。至少病毒爆發後一段時間，他不會再出現。”

丁勝輝松了口氣，總算可以不用一直提心吊膽。

夏衍神情微動，轉頭看向房門。輕快急促的腳步聲後，鑰匙擰動，白孟宸提前回來了。夏衍意外：“怎麽這麽早？”

白孟宸表情高興，看到丁勝輝頓了一下，說：“正好丁主任也在，實驗室取得了重大的進展，成功分離出來了孫全的異能器官！”

丁勝輝身上的頹喪一掃而光，精神大振的問：“在哪個部位？”

夏衍對此也很感興趣。白孟宸從來不吊人胃口，直接公布答案：“在腦脊！實際上，他的異能器官就依附在脊椎上。發現這一點後，我們很快就明白為何他總能快速的新生出缺損的肢體。脊髓是造血功能的重要組成，彙聚着人體中最具營養的細胞。當孫全受傷後，異能細胞就會迅速的吞噬營養，通過血液運送到缺損的部位，分裂成長為需要的部位。”

丁勝輝恍然大悟，別的異能者吸收營養會先用于造血。孫全卻恰恰相反，營養會被異能細胞搶奪，率先用來再生肢體。怪不得孫全能順利逃跑，只要供給他營養就是在滋養他的異能細胞！

白孟宸沒看見他臉上的懊惱，正陷在這個發現中無法自拔，他說：“異能者真的很神奇，孫全的異能器官和崇天宇完全不一樣，異能細胞也有根本性的差異！孫全的異能器官就像是透明的血管，掩藏在脊髓液中，順着脊椎管向下延伸。我們甚至懷疑位于腦脊的只是一部分。”

丁勝輝暗暗點頭，看來就是剩餘的那部分脊柱，支持孫全在快速的痊愈。

“我們已經成功發現了兩種未知成分，只要弄清楚了，就可以大大的延長異能細胞離體後的存活時間！”

“好！太好了！這可以說是我們十七區目前最大的成果了！”丁勝輝當了這麽久的上級主管，當然知道這意味什麽。無論是研究病毒疫苗，還是研究異能，都需要異能細胞存活的時間足夠長。

“大功一件！”丁勝輝興奮的拍了拍白孟宸的肩膀，問清楚了報告正由趙馨岚編寫當中，就迫不及待去了辦公樓。

工作剛失利就得到個好消息，還能在高層那裏挽回信任，丁勝輝當然不想耽擱時間。出了家屬樓，丁勝輝才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剛才當着夏衍的面就碰了白孟宸，可以說很嚣張了，竟然沒有惹夏衍發怒？

白孟宸也察覺夏衍的不對，他擔心摸他的臉，“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夏衍把手覆在他的手上，起初還有點勉強，努力了一下才露出沒有破綻的笑容：“我沒事。你今天這麽早回來，是休息了嗎？”

白孟宸并沒有被輕易的蒙混過去，“嗯，今天放假，明天也休息。你到底怎麽了？”

他眼底真切的關心和擔憂，讓夏衍溫暖，真心的微笑：“真的沒事。就是早飯沒吃，這會兒可能血糖低。”

白孟宸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怒道：“我不在家你就懶成這樣，早飯都不吃！真就不能不管着你！說起來——”他狐疑的看夏衍身上皺巴的居家服，掃了一眼電視和沙發，危險的瞪着夏衍，“昨天晚上又通宵玩游戲？是不是到現在還沒睡覺？”

夏衍一臉“遭糕被發現了”的表情，被白孟宸念了一個多小時才放過。

這天剩下的時間，以白孟宸大掃除，夏衍被迫跟着一塊幹活結束。晚上躺在床上，被無數指令占據的心思才慢慢沉澱，變得陰郁起來。

預感到晚上會睡不好，入睡後卻還是做了噩夢。

——那時他入職剛半年，卻以出衆的好人緣，優秀的業務能力被魔都一家大型電商平臺分公司提拔。志得意滿，意氣風發沒多久，病毒爆發了。

他被嫉妒眼紅的室友出賣，被關進了昏暗罪惡的研究所。每天遭受着非人的試驗，發現他的異能沒什麽大用，就轉而大量的抽血。

異能細胞不活躍，恢複速度又慢，讓研究所的人并不怎麽重視他。營養不夠，讓他快速的骨瘦嶙峋，整天只能虛弱的蜷縮在隔間裏。

他并不知道提出人體病毒抗血清理念的人叫做趙馨岚，每天每夜詛咒那些不把人當人看的吃人研究員。他只有滿腔的憤怒和恨意，想把眼前所有的人殺死，一把火燒了這家殘害不知道多少異能者的研究所！

隔間裏的異能者越來越少，有的是做實驗死的，有的是受不了折磨自殺，還有的是營養不良虛弱而死。他知道他遲早跟那些同類一樣死在這裏，卻生生的熬着，倔強的不屈從命運。

他頑強的求生意志，引起了一個研究員的注意，他經常來隔間觀察他。他并不知道這個看着斯文帶着金邊眼鏡的男人，會是他今後漫長生命裏唯一的救贖。那悲憫的俯視着他的目光，那時讓他恨不得撲過去撕破他的喉嚨。

直到有一天他聽到隔間被打開，帶着暖意的掌心撫上他冰涼的臉，對他說：“我帶你離開這裏——”

他不肯相信魔窟一樣的研究所裏還會有人存在良知，一路上不肯配合。斯文男人沒有辦法，只好抱着他，沿着一條他從來沒有去過的道路離開了實驗區。

男人把他送到一個通道前，那似乎是運送某種實驗物品的專用通道，不能讓人行走，只勉強可以爬行。

男人歉意的看着他，說：“我只能陪着你到這裏，我不能連累我的朋友，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他沒說話，只諷刺的想着好心果然有限，就算這條通道可以到達外邊，沒有身份憑證也走不了。

在他震驚的目光裏，男人挖掉了自己的右眼，咬掉了左手的小指，顫抖着遞給他。“眼睛虹膜和小指的指紋可以分別通過兩個關卡，祝你順利。”

他不明白為何這個男人可以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做到這種地步，後來無數的日夜回想起這一幕，悔恨竟始終不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