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數小錢錢

宋彧扁了扁嘴,“幼稚。”

“後悔把面撒了吧,”顧清池指了指外邊,“我跟你說,你這會出去就算撐着傘也會被淋成落湯雞。”

“我樂意。”宋彧別開視線,嘴上還是犟着。

“把傘給我吧,我幫你去買,”顧清池攤開了掌心,“想吃什麽?”

宋彧愣了愣,感覺有些意外,他現在已經不好意思使喚顧清池了,“不用,我自己買就行了。”

話雖這麽說,一分鐘後他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玻璃門外,豆大的雨點跟機關槍似的掃射在地面上,濺起無數的小水花,雨聲如百馬齊鳴,急切而焦躁。

狂奔而過的一個大叔在跟身邊的人咆哮,“我操,這麽大雨,內褲都濕透了!”

宋彧沒忍住笑了出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顧清池已經奪過了他手裏的雨傘,拉開大門,跑了出去。

宋彧“欸”了一聲,顧清池鑽進雨裏,沒有回頭。

看着他的背影被暴雨一點點吞噬,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顧清池的脾氣真是好到讓他有點捉摸不透。

大約十分鐘後,顧清池的身影又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

跑得還挺快。

還好他的雨傘夠大,看着就小腿那邊濕了一片,不像那個大叔那麽慘。

顧清池的手裏沒有提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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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微感到有些奇怪,拉開門,往邊上站了點。

“蝦仁的賣完了,我買了豬肉和牛肉的,你要哪個?”顧清池竄回屋檐底下,甩了甩胳膊上的水,伸手将傘骨處的兩個塑料袋解了下來。

隔着袋子宋彧就已經聞見了生煎包微焦的香味。

“牛肉的吧。”宋彧非常不争氣地接過顧清池遞過來的袋子,低頭聞了一下,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發現裏頭是蝦仁的。

“诶?你不說沒蝦仁的麽?”宋彧問。

顧清池喝了口豆漿,“你不老說我是騙子麽,我怎麽着也得真騙你一回,不然太虧了。”

宋彧扁了扁嘴,沒說話,他沒有上樓,就這麽跟顧清池并排站在門口一邊欣賞雨景一邊啃生煎包。

顧清池吃東西很快,生煎包是兩個兩個往嘴裏塞的,鼓囊囊的看着有點像倉鼠,宋彧微張着嘴巴都有些看呆了,忍不住想笑,“你不噎麽?”

顧清池嘴巴又動了兩下,立馬就把東西給咽了下去,喝了口豆漿,“我習慣了,小時候吃東西慢了,會被我爸打。”

“啊!?”宋彧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毛“真打?”

“嗯,”顧清池指了指眉梢的那道疤痕,“這個就是我爸打的,送到醫院裏的時候,我的眼睛已經腫到看不清東西了,我當時還以為我要瞎了。”

“你爸有病吧!”宋彧震驚到拔高了嗓門,“他為什麽打你啊?”

“忘記了,可能就是發洩發洩。”顧清池輕描淡寫地說。

“什麽叫可能發洩,他那是家暴啊!”宋彧只在新聞裏看到過家暴家庭的小孩,還是頭一回碰見真實案例,震驚到有些說不出話。

他又想起上回顧清池說他老爸喝酒發洩的事情,瞬間對他過去的經歷感到一陣心疼。

這小孩究竟是怎麽長這麽大的啊!

“你真信了啊?”顧清池笑了。

宋彧瞪圓了眼睛看着他,點點頭,“啊。”

顧清池笑着說,“你剛才不是還說,以後我說的話你一個标點符號都不會相信了嗎,怎麽又信了?”

“你耍我呢啊?”宋彧簡直無語了,立馬收回了剛才的心疼。

顧清池挑起了嘴角望向門外,“我說我沒耍你,認真的,你信嗎?”

宋彧看着他的側臉,沒說話。

“又懷疑了吧,”顧清池偏過頭看他,似笑非笑,“因為我的形象,我的家庭,我的經歷,我的粗魯,以及環繞在我周圍的一切,讓你覺得我生來就是個騙子,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個專門碰瓷的混混,所以,不管我說得多誠懇,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你就立馬會陷入懷疑的情緒裏。”

“我沒覺得你生來就是個騙子。”宋彧反駁道。

“那就是後來成了個騙子,”顧清池倚着牆同他對視,“我不知道你昨晚上究竟是看到了什麽或者是聽到了什麽,我還是想很認真地跟你說一次,我沒有騙你,我就是過去找人的。”

宋彧愣了愣,顧清池每次一本正經地這麽跟他說話,就好像在往他心頭的那個天平上加一個又一個砝碼,現在天平再次往相信顧清池那邊傾斜了去。

他突然想起昨天顧清池旁邊還跟着斜眼來着。

莫非……

斜眼?!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斜眼嫖娼就覺得挺正常的,毫無違和感,頂多在心頭啧啧兩聲。

“你不生我氣嗎?”宋彧看着他臉上被打的那塊區域已經開始有泛青的跡象。

“嗯?”顧清池沒明白他指什麽。

宋彧指了指自己的左臉。

“你要跟我道歉嗎?”顧清池微微挑起了嘴角。

“不是!”宋彧立馬說,“我就問問。”

顧清池有點想笑,硬是換上了嚴肅的表情,“非常生氣,我說了,我遲早要揍回來的。”

宋彧情不自禁地捂了一下自己的臉,低聲罵了一句,“我靠,你不會來真的吧?”

“當然認真的,”顧清池非常篤定地說,握了握拳頭,立馬發出喀喀喀地脆響,“你見過混混有平白無故挨揍不報複的嗎?”

“那你還告訴我,不是一般都用偷襲的嗎?”宋彧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給你預個警呗,讓你時時刻刻都提防着,”顧清池笑着說,“再說了,我就算是告訴你了你也逃不掉,我想要揍你一頓是随時随地的事情。”

宋彧簡直無奈了,他生平第一次被人這麽威脅,正經中又帶着點戲弄的意思,讓他有點不太确定顧清池是不是真會報複他。

外頭的雨勢在兩人的閑聊過程中逐漸變小,趁着雨停的空檔,顧清池跟宋彧道了個別。

“那什麽,”宋彧搓着自己的後頸肉,艱難地開口,“也不一定要24小時,48小時也行。”

顧清池笑着點點頭,“我盡快給你印出來。”

宋彧一邊翻白眼一邊笑,“我上去了!”

“嗯。”顧清池推門出去。

宋彧走進電梯轉過身,發現顧清池還站在門口,四目相接的那一刻顧清池愣了一下,扭頭就跑。

“有病。”宋彧望着他的背影,挑起嘴角罵了一句。

顧清池回去之後把衣櫃底下的存錢罐掏了出來。

說是存錢罐其實就是個小木盒子,小時候村上有個木工叔叔,閑暇時間經常會用木頭雕一些精致的小擺件拿出去賣。

這個小木盒是個瑕疵品,叔叔就送給他了,上邊的圖案只雕到一半,因為裏頭被小蟲子給蛀掉了,叔叔幫他磨了個小洞出來,剛好可以把硬幣投進去。

存錢罐裏頭是他多年以來攢下來的私房錢,小到一毛,大到一百都有。

念書那會每天晚上睡覺前他都會把裏邊的硬幣倒出來數一遍,不過長大之後就只往裏扔錢不數錢了,以至于連他自己現在都不知道裏頭有多少錢。

顧清池習慣性地把房門反鎖之後,盤腿坐到床上,鋪了張報紙,把小木盒裏的錢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令他意外的是裏頭的毛爺爺還不少。

他邊數邊樂呵,把兩千多紙幣疊好放到一邊,非常認真地開始數硬幣。

“2,4,6,8……102,104……200嘿!”顧清池拍了一下大腿,美滋滋地繼續數着,“226,228……”

褲兜裏的鈴聲突然響起吓了他一跳,手抖了一下。

是宋彧的電話。

顧清池感到有些意外,靠坐到了床頭,“怎麽了?”

“嗯?”宋彧愣了一下,“我打錯了。”

“哦,好吧。”顧清池等他挂電話。

“你吃了嗎?”宋彧問。

“還沒。”顧清池摳着膝蓋上的破洞。

“你吃什麽?”宋彧問。

“飯啊,”顧清池說,“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要跟說啊?”

宋彧那邊頓了頓,聽着像是笑了一聲,“早上那炸醬面哪買的?”

顧清池聽完忍不住樂了,“就我家麻将館往南800米,不是有個很大的拉面館嘛,拉面館斜對面那個小弄堂裏有家周阿姨炸醬面……”

“我找不到再打你電話。”宋彧說。

“好。”顧清池笑着挂掉了電話,看到報紙上兩堆硬幣之後臉上的笑意立馬就收住了。

“哎?我操!”顧清池抓了抓腦袋,又搓了搓大腿,“數到哪了!?”

正當他再次數到兩百多的時候,電話又來了,這回是油頭。

“幹嘛啊?”顧清池往床上一倒,懶懶地說。

“我女朋友生日,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啊。”油頭說。

“又生日?”顧清池想了想,“她上個月不剛生過日麽?她到底有幾個生日啊?”

“你看你看,這就是談戀愛跟不談戀愛的差別了,”油頭挺驕傲地說,“上個月那是公歷生日,今天是農歷生日。”

“好吧。”顧清池有些無奈,他連自己什麽時候生日都不記得了,也從來沒過過生日。

“那晚上還是老地方啊。”油頭說。

“哎,你們玩吧,我就不去了,”顧清池盯着天花板,“我有事。”

“盯人?”油頭問。

“你還記得那個千王麽?就欠老曹兩百多萬那個。”顧清池問。

“當然記得啊,之前不是還把老曹手底下的那個人給弄了麽,”油頭說,“我操.你不會是答應老曹盯他了吧?”

“确定弄了?”顧清池皺了皺眉。

“都他媽失蹤半個多月了,你說呢?”油頭有些着急地說,“我跟你說,這渾水你可別趟……”

油頭還扯了一堆什麽東西顧清池已經聽不進去了,最後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說:“我知道的。”

敷衍完油頭之後顧清池撥通了李宏的電話。

他不想再被宋彧當成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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