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城(一)
梁國疆域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鎮,人家不過幾百戶,經過的多是各方兵馬,把此地當做驿站補充供給所用。城中只有一家客棧叫做“同心客棧”,老板娘叫做杜衡,打小接過父母的班子,好好經營着這家老客棧,口碑極好,過往的人無論是普通人還是富貴王侯都選擇在此地歇腳。
這幾日細雨不停,杜衡看了看門外,陰沉的厲害,這雨怕是要下大了,想着怕也是沒人來,正打算關門,就見一雙素白的手伸進來“店家等等。”杜衡忙應了一聲打開門,就見門外兩人,都帶着鬥笠,後面的人一身白衣,金絲鏽邊,是個消瘦的公子,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樣子,而前面這人一身灰衣,是個男子,看來應當是身後人的下屬。
杜衡極有眼色,這小公子應當是大富大貴之人,躬身問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灰衣男子輕聲說道“兩間上房。有勞。”說完丢給了杜衡一塊銀錠子,側身讓身後白衣公子進去。
白衣男子經過灰衣男子時轉頭輕聲說“蕭風,去查查進山的路。”
叫做蕭風的男子低聲應了一聲,杜衡忙引着兩人上樓“公子,這麽大雨要進山啊?”
白衣男子跟在她身後“是啊,店家可知道進山的路?”
杜衡點了點頭,随即皺眉“我在這裏生活了好幾十年了,知道倒是知道,可這麽大的雨天,山中容易滑坡啊,危險。”
白衣男子低聲笑了一聲“店家不用擔心,我們去也是等雨停了,還勞煩店家給我們行個方便,畫一張圖。”
杜衡為兩人打開了房門“公子真是客氣了,小事一樁,還望二位好好休息。”說完杜衡就退了出來。
蕭風脫下鬥笠,并為白衣人卸下帽緯,露出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這年梁國小殿下十五,擇良辰吉日與溫家小姐成婚,這日子就定在八月末,眼看就要成婚的時候,誰也不會想到,小殿下會在這裏出現,蕭如琛長高了,一頭青絲随意打了個結,剩下的頭發披散在身後,一雙眼睛裏像是藏着沉沉夜色,他的唇極薄,微微笑着看人的時候常讓人覺得不知所措。這不知所措的人裏,就包括此時恰巧在樓下坐着喝酒的獨孤玄,這次她來此是為了公務,沈風跟她說鴉軍新制的短刃需要一種鐵硝石,這種礦物極其珍貴,這個小鎮的山裏卻恰巧有不少,此行她沒帶□□,草草帶了個緯帽,讓人看到了只是覺得多半是個江湖人,來到這裏後,找了客棧歇了腳,聽說此地的酒極其有名,剛坐下要了一壇酒就見到了一個故人,還是她極其牽挂的故人,三年不見,如琛長大了,獨孤玄心裏悄悄的嘆息了一句,但看他走路的氣勢,這內力更上一層,若是立足江湖,自保絕對是夠了的,獨孤玄心裏升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自豪感與莫名的失落。她端着碗的手頓了一瞬,那一刻,蕭如琛似有所感,回頭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獨孤玄心裏一頓,突然想起自己沒帶面具,這孩子應該認不出來他,想到此處,擡眸看向那雙冰冷的眼睛,向他點了點頭,蕭如琛收回目光回敬一禮,快步上了樓。
獨孤玄不知道蕭如琛來此的目的,不過一見他在此便有些動搖,不作他想,拎着酒上來樓,路過蕭如琛的房間時微微頓了頓腳步,默默記下了房間門派,回了自己的房間。
入夜時,果然風雨大作,黑雲在夜色的遮擋下翻滾而來,不時有閃電自天際劈開,照徹夜空,遠處山嶺傳來一聲“轟隆”巨響,在閃電慘白的光下,一座山頭像是被抹平,像巨龍一般移動。獨孤玄一身黑衣站在窗邊凝視着遠處的山嶺,沉寂的想要融化進那樣慘淡的夜色裏,她眯着眼睛拾起自己的佩劍,還是那柄鑲着藍色寶石的劍,從前,這柄劍沒有名字的,後來遇見蕭如琛的時候,她決定這柄劍就叫做“星野”,那是他的眼睛——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她用劍尖點了點窗框,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出門輕輕的路過沈風的房間,在蕭如琛的房間前停下,一指點出一道勁氣,敲在門上,這聲音像是一塊小石頭撞在門上的聲音,毫不起眼,可若是蕭如琛本人在房裏,他定然是能察覺屋外有人,出來查看,半晌,沒人應答,獨孤玄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關好門,翻身從窗戶外架起輕功幾個跳躍消失在那座山脈的方向。此時,蕭如琛的房間裏,最後一點蠟燭燃盡,屋內突然暗了下來,床上根本就沒人躺過的痕跡,獨孤玄的估計是對的,他不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