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城(二)

幾乎在獨孤玄離開的瞬間,沈風突然坐了起來,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忘了給殿下把藥送去了,她能記起來就怪了。”起身走向獨孤玄的房間,推開門沈風就石化成了一座雕像,屋內空空如也,一點藥味都沒有,關鍵,人居然不見了,沈風黑着臉看着被風刮的凄凄慘慘的窗戶咬牙切齒“獨孤玄!!!!”

夜裏獨孤玄的視力不比白日,大雨傾盆而下,她身上的衣服幾乎濕透了,為了看清楚,她不得不眯起眼睛。不久她看到了一塊青白的岩石,在夜雨裏異常清晰,獨孤玄腳下借風,閃身躲進山石後,山石中間向內傾斜,剛好遮擋住了一些風雨,她才能暫得喘息。蕭如琛到這裏來做什麽?他再過不久就要成親了,莫不是蕭家窮的連嫁妝都準備不起吧。獨孤玄放心不下,這樣的天氣裏出來,所求之物定是極為貴重的東西,這裏荒山野嶺,土地荒蕪,唯一值得注目的就是這山中的精鐵,獨孤玄毫不懷疑,他此行出來尋找的東西,八成就是她所尋找的鐵硝石,這樣的大雨天,讓山嶺裏的薄土順着溪水流走,有些地方甚至已經滑坡,省了挖掘的功夫,若是功夫到家,采集這些礦石就如同撿拾貝殼一般,可是,前提是有在泥漿中來去自如的本事。獨孤玄不敢耽擱,抖了抖身上已經起不了作用的披風,順着山石向上走,若是尋找精鐵,那麽蕭如琛必定也在這附近,她身側就是滾滾泥流,如同怒龍滾滾而下,毫不留情的帶走沿岸的一切生靈,唯獨獨孤玄步伐穩健,如同一把匕首釘在河岸。突然,獨孤玄拔身而起,一杆巨大的浮木自上游滾落,這杆浮木并不足矣讓獨孤玄驚吓,然而,讓她肝膽俱碎的是遠處一個一閃而過,而且很明顯是被浮木撞到了背部,甚至巨大的浮木在他的身體的阻擋下頓住了。

獨孤玄踏過浮木單手扣住向水中摔去的蕭如琛,拉住他的時候,獨孤玄心裏的念頭不是劫後餘生,不是憤怒也不是重逢的欣喜,是無比清晰的心疼,他瘦了,獨孤玄手中拉住的少年可以說是瘦骨嶙峋了,她手中的人輕的像是一只手就能拎起來,蕭乾會冷落他,會無視他,但她不會虧待他,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自己了,他是多麽不會照顧自己啊。

不及多想,獨孤玄将人甩到背上,也不管蕭如琛錯愕的表情“抓好了。”加速向安全的地方飛身而去。蕭如琛大抵是力竭所致,趴在獨孤玄背上一聲不吭,他的身體很冷,透過意料,寒意傳遞到了獨孤玄身上,獨孤玄飛奔半晌,卻聽不到背上的人半點聲響,驚覺不對,他的體溫不正常,獨孤玄腦子裏閃過一個極其糟糕的念頭,暗罵一聲,不遠的高地上有片被山石擋住的背風之地,獨孤玄将人背過去放在一塊幹燥的地方。正打算伸手探一探他的體溫,就見他一雙凜冽的眼眸,獨孤玄頓了頓,收回了手“抱歉公子,一時情急。”蕭如琛定定地看着她,也不說話,獨孤玄無法,轉身在周圍點起一個火堆,篝火的光照亮她的一半臉,就聽蕭如琛低聲說“多謝相救。”獨孤玄擺了擺手,裝作沒看到少年懷裏的鐵硝石。蕭如琛故意的,他故意将這珍貴的鐵硝石露出來,試探她的态度,若是她想要趁人之危,就直接了解了她,獨孤玄是他的師父,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拆穿。蕭如琛垂下眼簾,他沒想到寒毒還會被誘發,這樣的天氣與冰冷的雨水誘發了寒毒,他需要确定這人無害。他的臉色在篝火的映照下極其蒼白,獨孤玄實在是看不下去這孩子在離篝火八丈遠瑟瑟發抖,硬撐着還不動用內力抵抗寒毒,起身走近蕭如琛,他微微仰頭,那雙眼睛裏閃爍着晦暗不明的光,他的眉很長,斜斜的劃向鬓角,睫毛也很長卻掩不住他眼中的熠熠星光,獨孤玄低頭錯過他冷硬的目光“我若是想殺你,用不到趁人之危。”說完不由分說,将人攔腰抱起來走向篝火。蕭如琛眼看就是一手刀,獨孤玄瞥了他一眼“你老實點,我不想點你的穴。”并且手指在他背上的穴位輕輕地怕了拍,蕭如琛果然老實了。獨孤玄将他放在火堆邊,點了幾處大穴,雙手貼在背上,一股精純的內力漸漸撫平他體內的寒意。 獨孤玄收手,也不說什麽,起身選了個相對遠一點的地方坐下,蕭如琛也知道這人在幫他,也是疲憊至極,不再抵抗盤腿自行運功。

獨孤玄不時往篝火中添一些柴,對面,蕭如琛盤腿而坐,她終于有機會看看這多年不見的小弟子了,他瘦了,少時那點嬰兒肥消失殆盡,連帶不見的還有那份笑意盈盈的眼神,她的小弟子小時候愛笑,可現在,眼裏都是冰碴子,眉間多了一份沉穩。從她救下他到現在,沒聽見他一聲痛呼,小時候他多怕疼啊,十歲以前,寒毒發作的時候疼的他躺不下去,就紅着眼眶抽噎的縮在獨孤玄懷裏,現在竟是連一聲都不吭了。獨孤玄想,她是該欣慰的,可他眉間顯而易見的疲憊和周身的清瘦又明明白白的提醒着她的失職,是她沒有護好他,才讓他長大的這麽快。獨孤玄一夜未眠,就這麽坐着,隔着火光看着自己已經長大的小弟子,看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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