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蔡軍到底是早就習慣了着時不時抽風的死亡威脅,見狀況穩定,迅速冷靜下來。

這是一棟老式的樓房,樓梯狹窄,上面有着剝落的漆面和沒有除幹淨的小廣告紙屑,其他什麽都沒有,報警器沒有,攝像頭也沒有。

所以除了把自己被困的消息放出去,否則很難及時得救。

他想着已經掏出了手機,上面顯示沒有信號,他抿着嘴唇,表情不由得嚴肅起來。

他用手機的照明,擡頭看了看,上面的檢修口還能用,說不定可以爬上去,他慢慢松開了木魚,想着逃生的辦法。

“等。”

蔡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麽冷靜的聲音是木魚的:“你說什麽?”

“天窗逃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木魚整理了思路,回答,“你的情況,爬上去會更加危險。”

木魚說的很委婉,卻說進了蔡軍的心裏,他吐出了一口濁氣:“這麽呆着也不安全。”

“這是一棟老式的樓,只有一部電梯,居民會第一時間發現電梯損壞。”木魚組織着語言,“而且,說不定等着,電梯自動回複正常了。”

木魚邊說着,左手捏訣的速度加快了幾分,等她捏完一個套訣,收勢剛剛做完電梯應聲而亮,明亮的光似是江電梯裏的不安一同驅散了,電梯轟隆轟隆的傳來機器重新啓動的聲音,顯示屏重新亮起,随着電梯的下乘,一直倒數着樓層。

蔡軍松了一口氣,語氣也輕松了起來:“還真被你猜中了。”

電梯門打開,蔡軍順手想去拉木魚的手臂,被她不着痕跡的躲開了,側過一步,和蔡軍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

外面已經下起了蒙蒙的小雨。

蔡軍看了下巷子外的小攤,回過頭對木魚說:“你等我一下。”

然後一扭頭,就沖進了外面朦胧的雨幕中,木魚隔着細雨看着他跑到了百米開外的小店裏,跟着微胖的老板娘說着什麽,然後遞過去一張百元紙幣,換了一把傘。

藍黑色的折疊傘,撐開也只有方寸大小。

蔡軍撐着傘,對木魚語氣抱歉的說:“錢沒帶夠,只能買一把傘,只能委屈你将就下。”

木魚:“——”

這撩妹技能還真挺溜。

木魚當然不會說他剛剛遞過去的百元大鈔,買個四五把傘都夠了,微微一低頭,鑽進了蔡軍撐着的那一方天空。

末了還不忘道謝:“謝謝。”

蔡軍笑的一臉溫和。

木魚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她腦子裏還在回想着兩幅模糊的畫面,視線盯着路面,焦距卻早就模糊了。

對面,一輛棕色的吉普車迎面開來,在這種小巷子裏,幾乎是蠻橫着開進來的。

完全沒有伸展的餘地。

蔡軍一手撐着傘,一手拉住還在發呆的木魚,将她扯過路邊。

狹窄的空間,兩人只能側過身子,蔡軍瞟見身側的水坑,下意識将木魚半圈子懷裏,用後方擋住了濺起的水花。

“嘩啦——”

剪裁妥帖的手工休閑西裝,被濺了一身的污水。

他沒有在意自己,正打算查看詢問下木魚有沒有什麽不妥,突然感覺到自己腰身一緊,被自己虛護在前方的年輕女子,雙手抱住了。

外面喧嚣的雨幕突然安靜下來。

越來越大的雨滴,順着路邊的房子落下,結成一道雨幕,不大的雨傘在這漫天的煙雨中,隔出一方靜谧的,獨屬于兩人的空間。

蔡軍低着頭,看着年輕女子姣好的輪廓,像是受到蠱惑一樣,伸手輕輕的覆上她的臉,低下頭去。

就在兩人唇即将靠近的一刻,木魚有些朦胧的眼神瞬間清醒過來,從蔡軍的懷中退出來,她像是感應到什麽,猛然側過頭去。

在巷子盡頭,熟悉的人撐着黑色的雨傘,孑然而立

兩人的視線在交彙,卻被越來越大的雨沖散。

***

鑰匙相互之間的輕微碰撞,發出突兀的響動。

司度轉動鑰匙,推開一條門縫,鑰匙後退半圈,不輕不重的将鑰匙拔了出來。

他推門入內,伸手打開客廳的燈。

換好拖鞋後,身後一直沒有動靜,走廊裏安靜的像是沒有人存在。

他回頭,語氣平淡:“木魚?”

屋外這才傳來了腳步聲,影子比人先映入屋子,司度掃了一眼門外有些躊躇的身影,不再管她,自己将雨傘收進了門後的水桶之中。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講被雨水濺濕的衣服換下來,順手把髒衣服投到了衛生間的洗衣籃中,視線掃過挂着毛巾,伸手拿了一條。

從衛生間出來,木魚雖然換好了拖鞋,卻依舊站在門口的位置,眼神有些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濕漉漉的頭發正垂在臉頰上,早上出門畫的精致妝容,已經被雨水沖的完全看不出來了,連衣裙擺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滿臉的忐忑。

司度眼底的神色到底軟了下來:“木魚你過來。”

木魚聽到司度的聲音,在腦海中轉了一圈,才反應過來司度再說什麽,猶豫了一秒鐘,還是朝着司度走了過去。

司度拍了拍身側的沙發:“坐。”

見木魚坐好,司度将毛巾罩在她的頭上,伸手擦着她半濕的頭發,卻是一句其他的話都沒有說。

木魚透過毛巾空出的視野,擡頭看司度,他的臉色一如往常,沒有想象中的不耐,也沒有她希望的怒氣,平平淡淡,水波不見。

兩人相對坐着,陷入了沉默。

頭發擦的半幹的時候,司度終于開口:“木魚。”

“嗯。”

“你退出這次任務。”

木魚愣在原地,頂着半幹的頭發,沒有反應過來。、

“我會和總司大人反饋,你退出這次任務。”司度用的是通知的口氣,而不是商量的口氣,“剩下的事情由我接手。”

木魚比司度想象中的要平靜很多:“原因呢?”

“對事主産生感情,原則上需要規避。”

“因為之前雨中的事情?”

司度沉默,沒有否認,他抓了一把木魚的頭發,覺得差不多了,收回毛巾起身準備走向衛生間。

果然還是誤會了。

“司度。”木魚起身。

不遠處的司度停下腳步,準備聽木魚的解釋。

然而,木魚沒有任何解釋,或者說,她并沒有任何言語的解釋,她張開雙手,從司度的背後熊抱了上去。

司度從外表看,甚至有些纖瘦,但其實身材非常好,他的腰腹上都是肌肉,木魚環抱着,隔着薄薄的衣服感受着他的溫度,有一種夙願已了的終結感。

就是吓得夠嗆估計,整個人都僵住了。

木魚見好就收,松開手,笑容挂在臉上,就好像剛剛只是個惡作劇,抽過司度手中的毛巾,随意的說:“你最近諸事平安,萬事順利。”

司度瞬間明白過來,是自己誤會了木魚,白天的一幕,是木魚為了接觸蔡軍才發生的。

他瞬間湧上懊惱,看向木魚:“抱歉……”

木魚用擦了擦自己的臉,并不在意,她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間:“我先去洗個澡,等會兒我有事情要說。”

司度:“剛好,我也有事情要說。”

半個小時後。

木魚從廚房冰箱找了幾樣水果大卸八塊,找了個盤子盛好,上面鋪了千島醬和草莓果醬,然後拿了個叉子,端出了廚房。

司度早已經在沙發邊坐着,他手上拿着本書,卻沒有看,眯着眼睛不知道在小憩還是在思考。

“蔡軍自帶災難屬性,今天我們乘坐電梯的時候,電梯壞了,偶然間接觸發現了件奇怪的事情。”木魚插了塊蘋果,塞進嘴裏,清涼的果汁将木魚最後一點焦躁給驅散了。

司度睜開眼睛:“奇怪?”

“對,奇怪。”木魚表情有些微妙,“照理說,我所能預判的“畫面”只會有一段,但是這次我在蔡軍身上,看到了同時浮起的兩段截然不同的預判。”

司度放下手中的書本,沒有打斷木魚的話。

“一來我怕自己判斷失誤,二來我看到的畫面模糊不清也破碎不堪,就找機會再一次接觸了蔡軍。”木魚順口解釋了自己為什麽突然投懷送抱,接着說,“結果更進一步的确認了我的判斷。”

司度:“這種情況我沒有見過。”

木魚扯了扯嘴角,說了個冷笑話:“好巧,我也沒見過。”

于是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人的命格猶如一條鋪設好的車軌,它可以有不同的目标,也可以有不同的起點,甚至可以中途改道,去下一個目的地。

但是,一輛軌車,同一時間,要麽在北京,要麽在上海,永遠不可能既在北京又在上海出現。

人的命格,也是同樣的道理。

木魚打破沉默,“他是雙命格。”

雙命格,顧名思義,就是擁有兩條獨立的命格。

這類人很少見,最起碼木魚活着這麽多年,一個都沒有見到,她的師父上一任司量,漫長的人生中,也不過只遇到一次。

“我師傅那次遇到的是雙陽的命格,運氣逆天,出個門随手撿塊金子,遇險總遇貴人,做生意躺着也能掙的別人眼紅……”

就好比司度和木魚,中間差個百年,司度和司量之間,也差幾個百年。司量很多故事,司度其實是不知道的,他評價道:“小運者。”

與小運者相對的是大運者,兩者最大的區別則是,前者是bug,而後者是真運氣。

小運者形成的原因有很多,雙命格,司度的确是聽過,卻從沒有遇過。

“對,那人是小運者,運氣雖然勢不可擋,可身體卻越來越虛弱,弱冠便重病纏身,不到而立的年紀,已經奄奄一息了,我師父遇到他的時候,他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滿則溢,他的身體承受不住這樣的運道,自然重病纏身。”司度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師父也是這麽說的。”

“後來呢?”

木魚放下勺子,去桌邊倒了一杯白開水,“後來,我師父為了救人,就把事主其中的一條命格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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