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蘇漾無語地看着顧熠, 甚至連怼他都懶得動嘴。
蘇漾在心裏告訴自己,let it go。對于顧熠這種自戀瘋牛病,蘇漾已經習以為常, 聽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也已經不像最初那麽激動。
就讓他一個人在他意淫的世界裏自生自滅吧。
“你不當編劇, 真是可惜了。”
蘇漾認真感慨了一句,然後抱着速寫本, 順着山間小徑往前走,不再理顧熠。
顧熠對蘇漾的不理睬,不生氣也不氣餒,真真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蘇漾在前面走, 顧熠就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耳中聽到他輕緩的腳步聲, 蘇漾忍不住煩悶地回頭:“你一直跟着我幹什麽?”
顧熠抿唇輕笑,表情理所當然:“天越來越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山裏走,要是遇到有歹心的男人怎麽辦?”
蘇漾鄙夷地看着他:“我怎麽覺得, 你就是歹心最大的那一個呢?”
顧熠聽她這麽說, 立刻紳士地舉起雙手:“你放心, 我只喜歡心甘情願的。”
“……”
蘇漾知道趕不走顧熠,就放任他跟着了,天色漸暗,她自己一個人也确實會有點怕。
白天的山,即便冬天, 依然黃綠交接,天藍水清,自是美得不可方物,可是晚上的山,沒有任何路燈和照明,到處都是暗影叢叢,時不時傳來不明來源的叫聲,哪怕是一陣風過,都有恐怖片的寂然效果。
有顧熠這麽個大塊頭跟着,倒是真的覺得比較有安全感。
顧熠跟在她身後,見她一路向前,問道:“你這是去哪兒?”
蘇漾走的不是村裏的主路,因為走得人少,路況比較差。山裏天色稍暗,寒氣就下來了,樹木花草上都可以看見冰涼的露水,原本就窄小的山路變得有些濕滑。
蘇漾走得很慢,邊走邊回答顧熠:“聽村裏人說,山裏有一處古老的涼亭,想一并去看看。”
“天就要黑了,看得清嗎?”
蘇漾看了一眼傍晚朦胧的光,算了算時間:“好像挺近了,應該能看清。明後天安排很多,沒時間了。”
蘇漾認真的工作态度,是顧熠希望看到的。所以他沒有責怪蘇漾的亂來,而是走到蘇漾身邊,對她擡起了手。
不帶一絲揶揄戲弄,他很認真地對蘇漾說:“路不好走,你牽着我。”怕蘇漾拒絕,他又加了一句:“很純潔的那種。”
蘇漾沒想到顧熠會有這個想法,瞪大了眼睛:“別鬧了,你以為是小學生嗎?”
越往山上爬,路越難走,天色越來越暗,蘇漾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不是走錯了路,怎麽完全沒見着涼亭的影子?”
蘇漾體力不算多好,走着走着已經有些氣喘。
幹淨的運動鞋上已經積滿了泥,鞋子的重量增加,每一步都好像粘在地上一樣,擡腿都吃力。
顧熠站在高處四處望了望,很利落地總結陳詞:“應該是走錯了路。”
“暈……”蘇漾不甘心地環顧四周,最後嘆了一口氣,聲音也有些有氣無力的:“太晚了,那我們還是回去吧。”
顧熠聽着蘇漾的聲音,覺得有些不對,馬上低頭察看,見蘇漾嘴唇有些發白,眉頭皺了皺。
“我背你吧。”
他的聲音在幽靜的山中顯得格外清晰,他就站在蘇漾身邊,微微低頭,溫熱的氣息拂掃在蘇漾的耳廓之上,蘇漾耳朵跟着紅了。
“不用。”她急忙擺手。
顧熠對蘇漾的倔強拒絕有些不滿,眉頭皺得更深,像教訓孩子一樣:“聽話。”
說着,直接蹲在了蘇漾身前。
蘇漾頂着紅紅的耳朵,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別鬧了,趕緊走,還沒吃飯呢。”
“我背你。”
“不要!”
蘇漾用速寫本輕輕扇了顧熠的後背一下,本意是讓顧熠起來,誰知道手一滑,速寫本就這麽飛了出去,掉在了路邊的坡上。
“都怪你。”蘇漾一邊埋怨一邊彎腰去撿速寫本。
誰知蘇漾腳下一滑,身體一歪,毫無征兆地,就摔下了坡。
他們走的是一段原始的山路,只是前人走多了,才有一條窄道,沒有任何防護措施。
“小心!”
就在她滑下去的那一刻,顧熠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蘇漾的手臂,但是她摔下去的速度太快,他不僅沒能及時抓住她,還被那股下墜的拉力一起帶了下去。
千鈞一發的時刻,顧熠迅速将蘇漾收進懷裏,兩人就這麽抱着滾下了坡,顧熠的手一直緊緊地抓在她背後,整個人弓着身子,将她牢牢護住,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抵擋着山上尖銳的樹枝和磕人的小石子。
滾落的速度極快,蘇漾甚至都感覺不到疼了。
好在這段路在一段緩坡之上,沒有陡峭的懸崖,山上植被衆多,緩沖了滾落的速度。兩人最後在一處山坎之上停下,掉進了一段冰涼的山澗小溪裏。
天寒露重,冰涼的溪水涓涓流動,一下子就浸透了蘇漾身上的衣服。
顧熠已經從溪水裏爬了起來,淌水過來扶起了蘇漾。
“還好嗎?”他的聲音帶着幾分劫後餘生的沙啞。
蘇漾整個人還有些發懵,被扶起以後,帶着滿身的水,凍得瑟瑟發抖。
她無助地看着顧熠:“我們這是滾到哪了?怎麽上去?”
顧熠比她鎮定得多,擡頭看了一眼山腰,又看了看地勢,很冷靜地分析道:“我們掉山坎裏了,沒有別的路,只能原路爬上去。”
蘇漾擡起頭看了看那不短的距離,愁眉不展。她身上都濕了,山風一過,立刻凍得整個人都有些站不住。
她咬着牙往溪邊的陸地上走去,剛一動腳,腳上就傳來鑽心的疼痛感,讓她忍不住倒抽了幾口涼氣。
聽她疼得嘶嘶抽氣,顧熠回過頭來看着她:“怎麽樣?還好嗎?”
蘇漾很想假裝堅強說沒事,但是她真的像長在小溪裏一樣,腳疼得動都不能動。最後不得不忍着劇痛求助于顧熠:“腳好像扭到了,可能爬不上去。”
顧熠走回蘇漾身邊,低頭看了看蘇漾的腳踝。
她的腳踝已經開始腫,很明顯是扭到了。
“先到岸邊去,打電話找人吧。”
顧熠過來扶蘇漾,蘇漾身上還有些傷口,再加上腳踝上的劇痛,整個人開始冒冷汗。顧熠低頭看了她一眼,也沒耐心等蘇漾烏龜一樣爬出小溪了,直接一個打橫,将她抱了起來。
顧熠有力的手臂,一只箍在她的後背,一只勾在她的腿彎。
蘇漾猝不及防被他抱起來,整個人都有些慌亂,只是本能地勾住了顧熠的脖子。
兩人的臉靠得極近,顧熠的呼吸盡數落在蘇漾的額頭上。
蘇漾的臉靠在他的胸前,可以聽見他鼓噪而有力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
姿勢暧昧,蘇漾的臉也跟着紅了,她在心裏勸服着自己。
事急從權,事急從權,事急從權。
重要的事說三遍。
顧熠把蘇漾放在溪邊一處平緩的草地上,他擔憂地蹲在她對面,低着頭檢查着她的傷勢。
蘇漾的腳踝已經徹底腫了起來,顧熠用手一按,她就忍不住疼得直叫喚。
“輕點……”
顧熠微微皺眉,拿出手機來,手機上還挂着幾滴水,顧熠用一邊還幹着的衣服擦了擦,随便按了按,觸屏的鍵盤有點錯鍵,但是還能打電話。
山裏信號微弱,顧熠用電話和短信分別通知了節目組的人,得到回複後,他坐了下來,安撫蘇漾說:“別怕,他們馬上來救我們。”
山中刮着北風,兩人并肩坐着,顧熠坐在風來的方向,以寬厚的身軀替蘇漾擋着部分寒風。
兩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顧熠臉上有兩三道小傷口,一路滾下來,衣服好多地方都被刮破了,層層疊疊的,也看不清身上的傷了。
蘇漾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再看看顧熠,忍不住感慨:“真倒黴啊。”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上下搓了搓,不安地四處看了看:“會不會有蛇啊?”
蘇漾最怕的就是蛇了。
“現在蛇都冬眠了。”
蘇漾聽顧熠這麽一說,才突然想起,現在都快12月了,有蛇也在冬眠,瞬間放心了許多。
她身上大半都是濕的,又冷又冰,只能縮成一團,手臂抱着自己的膝蓋,一動不動。
“我怎麽感覺,我們倆八字有點不合,只要在一起就要出事,上次被人打了,這次又滾下山。”
“是麽?”對蘇漾的話,顧熠倒是并不贊同,他輕輕動了動嘴唇,眼神中竟然帶着幾分溫和笑意,他說:“我倒覺得,這是老天在給我們制造獨處的機會。”
看着顧熠随遇而安的表情,蘇漾忍不住睨了他一眼:“該不會就是你故意把我推下來的吧?”蘇漾越想越陰謀論:“我就覺得剛才有一陣陰風,本來好好的,怎麽就腳滑了?”
顧熠鄙夷地瞥了蘇漾一眼:“沒有什麽陰風,你腳滑,純粹是因為你小腦不發達,無法保持平衡造成的。”顧熠倨傲地冷哼了一聲:“直接把你關到我房裏,更獨處,還能做點別的。”
蘇漾:“……顧工,強扭的瓜不甜。”
顧熠淡淡道:“不扭,瓜都沒了。”
雖然顧熠還是一樣自說自話,完全不在乎蘇漾在說什麽,蘇漾卻覺得此刻的他沒有那麽讨人厭了。
又是一陣北風,粗魯刮動山樹,沙沙作響。寂寥的環境下,連呼吸的聲音都似乎有着回響。兩人坐得很近,肩膀幾乎是挨着的。
在這四下無人,遇事無援的情形下,蘇漾很感激還有顧熠陪着,至少,她不會感覺到那麽害怕了。
顧熠微微側頭,深邃的眸子仔細打量着蘇漾,半晌問她:“你一直說不喜歡我,那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蘇漾沒想到顧熠會突然這麽推心置腹地問一句,想了想回答:“古裝裏俠士一樣的人,眉裁入鬓,仗劍臨風那種。”
原本以為她會說出有錢長得帥耐心之類的話,卻不想她的理想型竟然是這樣。
顧熠抿唇笑了笑:“果然是個小姑娘。”
蘇漾對此倒是承認得很爽快:“我本來就是。”
蘇漾眨了眨眼睛,擡起頭也問了顧熠一句:“那你呢?是因為想整我,故意追求我麽?”
“我沒那麽無聊。”
“那為什麽?”蘇漾實在難以想象走着高冷人設,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之前一萬個瞧不上她的顧熠,會突然喜歡上她,“我總覺得不合邏輯,你為什麽會看上我?”
“如果我能理智地分析出原因,我會選個更合适我的對象。”顧熠的目光落在前方,沒有看蘇漾:“就像你說的,那只是一種感覺。”
顧熠的聲音沉穩肅清,即便是很狼狽的突發狀況,他也依舊鎮定從容。
濃眉大眼,鼻梁高聳,下颌線條冷硬。蘇漾不知不覺,就一直盯着他的臉了,
直到他轉過頭來,她才匆忙移開了目光。
冷風撩起蘇漾的頭發,拂掃在她臉上,癢癢的。
“我才不相信你。”蘇漾含着聲音,越說越小:“你可別以為你能追上我。”
“沒關系。”顧熠笑:“你追我的話,也是可以的。”
“……”
兩人就這麽在冷風中等了近半小時。蘇漾的腳疼得要命,稍稍一動就像扯東了痛覺神經一樣,讓人難以忍受。
冷風刮過,蘇漾身上的濕衣服貼附在皮膚上,冷得她全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牙齒都忍不住開始打顫。
顧熠見她在發抖,沉聲問她:“很冷嗎?”
蘇漾也顧不上矯情了,很誠實地回答:“衣服濕了,确實有點冷。”
顧熠眉間帶着幾分思慮:“要是有木頭,倒是可以生火。”
蘇漾聽到“火”字,就忍不住開始想象,這種時候,要是能生一堆火,那該多暖和。
“鑽木取火?”蘇漾有些訝異地看着顧熠:“你還會這麽原始的方法?”
顧熠傾肩,倏然接近蘇漾。
“鑽木取火,我倒是不會,但我會另一種更原始的取暖方式。”
說着,不等蘇漾揶揄他,他已經回轉過身體,一把将蘇漾摟進了胸懷。
長臂如鎖,胸膛如牆,緊緊将蘇漾困在他的範圍之內。
身體觸碰帶來的暖意迅速席卷了蘇漾的全身,有一股血液從腳底直沖到頭頂,讓她屏住了呼吸。
顧熠的呼吸聲平緩而有力,微微含着笑意的聲音帶着幾分蠱惑。
他說:“現在不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