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一原聳了聳肩,有些不置可否。江一原不會明白Max對我的意義,他對我而言是一種平凡生活裏的激勵和夢想,期待着同樣患病的我,也能像他一樣,只要不妥協,生活就會對我的勇氣讓步。

我沒再說什麽,只是繼續往外走,我們一路走出了電影院。

“啊,怎麽下雨了,還下這麽大。”天氣預報明明播報今天是晴天,卻沒料到這時候竟然下起了這麽瓢潑的大雨,而我和江一原都沒有帶傘。

“天啊,這什麽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而且電影院這邊商店裏的傘都賣脫銷了!我們連傘都買不到,怎麽回去啊!”

“還好我機靈,出電影院早,沒像你們還等什麽彩蛋,所以搶到一把傘。”

陸續路過我們身邊的情侶們在抱怨着大雨和脫銷的傘。

“傘賣完了,那你站在這裏等着,我出去打車。”江一原皺了皺眉,就走進了大雨裏。

我站在安全而幹燥的屋檐下,看着江一原走到馬路上,雨太大了,很快打濕了他的頭發和上衣,剛才還整齊幹淨的江一原,幾乎沒過幾分鐘就變得狼狽而窘迫了,然而還是一如既往的英俊。但大約是今天雨太大,而從電影院出來的人流量實在太大,江一原在雨中站了一會兒,并沒有攔到車,我看到無數出租車,不論空的還是有客的,從江一原身邊疾馳而過,濺起一地泥水。

我有些不忍心,跑出去把江一原也拉回了屋檐下:“別打車了,這種雨天,要不是客滿,要不就是人家不願意搭人,怕把車子弄髒弄濕。”

江一原撩了撩被雨水打濕的頭發:“陶芊,你不好好站在那,跑出來幹什麽?雨這麽大,淋濕了感冒我還要付醫藥費。”

我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我才出去一會兒,只打濕了一點,倒是你,和個落湯雞一樣,看樣子才更容易感冒,那我就成了害校園男神生病的罪魁禍首衆矢之的了。”

江一原白了我一眼:“我體質沒那麽差。不過出租車看來是叫不到了,那就在這兒等吧,這是陣雨,說不定過一會兒就小一點了。”

我看了看幾乎渾身濕透的江一原:“沖到地鐵站吧,別在這裏等着了,風大,你身上又全濕了,我也覺得冷,這雨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索性直接沖出去,早點回學校洗個熱水澡換個衣服來得實惠。”

“我是無所謂,你真的冷?”江一原詢問地看了我一眼。

我用力點了點頭:“恩,冷,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

江一原沉吟了片刻:“我家就在這附近。”他頓了頓,“沖出去是可以,但是地鐵我們要坐回學校還得轉公交,還得走一段距離,沒個一時半會兒肯定回不去,這一路上都得穿着濕噠噠的衣服,這才容易生病。我家離這比學校近多了,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去我家換個衣服,我的車也停在家裏,我們可以開車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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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江一原愣了愣:“沒有。”

“那去吧。反正我也帶你回過我家,禮尚往來一下也沒啥。那我喊到三,我們就沖吧。”我拉了一把江一原,“三!”

江一原果然還在等預熱的“一二”,看着我直接喊了“三”就跑出去愣了愣,才有些無奈地跟着我一起跑進了雨裏。他很快從身後跑到了與我并排的地方,然後他拉過了我的手。

“跟着我跑。”

我們兩個人拉着手像流竄般在雨裏毫無形象地大跑起來,大約因為之前已經淋了雨,我和江一原都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也并沒有刻意去避開那些水塘,倒是有一種幼年時候恣意在雨中玩樂的放縱感,自由而随意。整個世界似乎這一刻都與我們沒有關系了,他不是每時每刻講究形象的江一原,我也不是因為疾病而總是束手束腳的陶芊,這一刻我們只是兩個自由自在的靈魂,不講究一切,不在乎一切,只是跑着,想要的也只是簡單的幹燥溫暖的環境。

江一原一直緊緊拉着我,他偶爾會回頭看看我,确保我是否狀态還好,我知道自己的劉海都被雨打濕了糊在臉上,形象應該是極其糟糕的,但仍然忍不住朝着他笑了笑,江一原自然好不到哪裏去,但他也還是朝着我笑了一下。那一刻他的手溫熱而有力,而我有一瞬間心跳像是漏了一拍的觸電感。

等我們跑到江一原家的別墅外時,雨勢仍舊完全沒有變小的趨勢,江一原渾身滴着水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不遠處的天際劈下一道犀利的閃電,繼而是滾滾雷鳴,這聲音又大又突兀,我吓得緊緊抓住了江一原。

江一原也被我的動作吓了一跳,連鑰匙也掉到了地上,他不得不彎腰撿起來:“陶芊,你膽子怎麽這麽小,一點點聲音就把你吓成這樣了。”

天空又炸下一個響雷,我這下吓的直接彎腰抱頭了。

“你怕打雷?”

我雙手捂着耳朵點了點頭。

江一原一臉無奈地開了門,然後他安撫性地拍了拍我的腦袋和背,把我拉進了他的家裏,然後他丢了一塊溫暖而質地柔軟的大毛巾在我頭上。

我擦了擦頭發,拉開了那塊毛巾,這才看清了江一原的家。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因為實在太過富麗堂皇了,作為一個廣告專業的,我竟然這一刻也有一些詞窮,只有“極致奢華”、“終極典雅”和“資本主義”這幾個詞輪流閃過我的腦海。一切都設計的恰到好處,盤旋的大吊燈,油畫,雕着玫瑰花的樓梯欄杆,地中海風格的茶幾,而客廳推門而出就是一片青翠的遠山,在煙雨朦胧裏,顯得詩意又灑脫,一切都很完美,然而太完美了,反而像是一個陳列着各種珍品的博物館,而不像是一個家。

“二樓最左邊是客房,你可以在那裏洗澡,房間右邊第二個抽屜裏有女式衣服,都是新的,款式也很全,你自己挑就好。”江一原自己也拿了塊毛巾擦了擦頭發,“我的房間在二樓最右邊,我也去洗澡。”

我收起了打量的目光,點了點頭。

二樓的客房也裝修的如大廳風格一般毫不含蓄的精致和典雅,然而太過精致以至于有些冰冷了,櫥櫃上那些繁複的雕刻也讓人有一種無法親近的壓抑感。房間裏有着甜橙的香氛,我按照江一原所說的打開抽屜,裏面像是店鋪櫃臺一樣羅列着幾個大品牌的衣服,尺寸從XS到XL應有盡有,疊的四四方方整整齊齊,而另一邊的抽屜裏打開就全是男式襯衫了,同樣的排列,同樣沒有任何生活氣息的整齊。

洗好澡吹幹頭發後,我挑了一件款式簡單的黑色過膝連衣裙。

“江一原?”我走出房門,而江一原大概還在洗澡,并沒有回應我。

我那間客房和江一原的卧室中間隔着兩間房,其中一間關着門,另一間是一個裝着透明移門的書房,但與一般的書房不同,江一原的這間書房一邊是放滿了實木書架,有整整三排,像是圖書館一樣,另一邊卻像是一個花房,排滿了綠色垂葉植物,還有各色的當季鮮花,那些花太漂亮了,我情不自禁就走了進去,走進了那片綠色的小森林裏。

“啊!”正沉浸在對多肉盆栽的欣賞裏,我突然被窸窸窣窣嚼東西的聲音吓了一跳,朝着聲音源看過去,才發現這所有綠色掩映裏,竟然放着一個大大的籠子,裏面蹲着一只肥碩的大兔子,籠子四周被綠色植物環繞,因此一開始我并沒有注意到。這兔子并不怕生,我湊近它的籠子,它仍舊嚣張地啃着白菜葉子,而它通體雪白,只有一只眼睛周圍有一小塊像黑眼圈一樣的黑色斑紋。

這分明就是我送給江一原的那一只兔子“原原”!只不過比我送給江一原的時候更胖了一大圈,從一只靈動的小兔子變成一只肥碩的大兔子了。

走廊裏傳來拖鞋行走的聲音,我回頭,江一原洗好了澡,他換了一件居家的灰色T恤,頭發還帶着剛吹幹的那種毛茸茸的蓬松感,皮膚白皙,他沉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也走進了書房。

“江一原,你不是說你把‘原原’扔掉了嗎?”

江一原沒理我,大概因為剛洗好澡,他整個人看着懶洋洋的,我看着他走到書房的一個角落裏,那裏竟然有一個小冰箱,江一原打開冰箱,拿出一顆青菜,掰了幾片葉子下來,還拎了一袋處理好去好皮的小胡蘿蔔。

“你要喂它嗎?”他遞了一片葉子給我。

“你還給它專門買了個小冰箱,還買這種進口的叫什麽來着?baby carrot?這麽可愛的小胡蘿蔔?這我可看過我們系裏張敏買過,她說她要到進口超市買,美國人都拿這種小胡蘿蔔當零食吃,可貴了!”我有些不平,“我都沒吃過這種微型娃娃胡蘿蔔!兔子吃的比我還好!沒法活了!”

江一原把青菜塞進了籠子,然後他斜靠着牆,有一些慵懶,他掏出一小根胡蘿蔔,我正在憤慨的聲讨當今社會的不公平,江一原笑着看了眼我:“那你是要我也喂你吃胡蘿蔔嗎?”說完他舉起小胡蘿蔔,作勢要往我嘴裏塞。

“你敢那麽喂我我就咬你!”

江一原作勢了幾次,我也作勢要咬他了幾次,本以為他是開玩笑的,江一原卻趁我沒注意,順勢把那根小胡蘿蔔塞進了我嘴裏。

“那這下公平了吧。”江一原咳了咳,轉開了臉,“至少和兔子待遇一樣了。”

江一原塞胡蘿蔔進我嘴裏的時候食指輕輕擦過了我的嘴唇,我下意識地咬了一下,那是一種很溫熱的觸感,我的臉有點紅,只呆呆地嚼着胡蘿蔔。

江一原看了看手指,卻笑了,他笑的時候嘴唇微微彎起,英俊又帶了一點小小的叛逆:“陶芊,你好呆!”他看了我一眼,又輕聲的增加了一句,“呆的像一只傻兔子。”

我瞪了江一原一眼:“江一原,你既然沒扔掉兔子,為什麽每次都把自己包裝成壞人,之前也是,明明是不希望我淋雨,還要裝作是為了醫藥費,你家有錢成這樣,差醫藥費那幾個錢嗎?電影也是,你難道真會缺陪你看電影的女生嗎?”

江一原有些別扭,他想發作,又大概覺得沒啥好發作的,只是臉憋的有一些紅。

“不過你不會是第一次和女生看電影吧?”聯想到江一原看電影時略微有些緊張的表現,我有些猜測,不過很快我又否定了自己,“那應該不至于,可能你只是第一次和你的瘋狂追求者看電影,怕黑暗的環境裏我對你伸出黑手什麽的。”

“你是第一個。”江一原塞了幾個小胡蘿蔔給兔子。

“啊?”

“陶芊,你是第一個和我一起看電影的女生。”

我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為什麽找我?我不是你最讨厭的人嗎?”

江一原放下了手裏的胡蘿蔔:“我好像并不讨厭你。”

說完這句他并沒有馬上接下去說話,我們之間安靜的能清晰聽到兔子大口咀嚼胡蘿蔔的聲音。

“陶芊,我再問你一次,游過河給我送藥的是不是你?”

“不是。”我的聲音一絲遲疑也沒有,我不想承認這一切,我不想江一原因為感激而憐憫我,才這樣溫和地對待我,甚至願意和我一起看電影。

江一原得到否定的答案卻并沒有就此罷休:“你敢發誓嗎?”

我笑了笑:“不是我做的,我為什麽不敢發誓?不知道是什麽讓你有了這種錯覺,但我真的不是這麽高尚的人啊江一原,現在就發毒誓給你看,如果我騙你,我就活不過30歲。”

江一原愣了愣,大約沒想到我那麽幹脆的發那麽毒的誓。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陶芊,不要拿你自己發誓,你拿我發誓再說一遍,如果你剛才說的是假話,我就活不過30歲。”

我瞪着江一原。

“你說啊,既然你是這麽爽快的人,你就發誓。”

我喘了一口氣:“我不想說第二遍。”

“是你做的。”江一原這一次的語氣是鐵板釘釘的篤定了,“陶芊,那個人就是你。”他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眼眸裏全是我的影像。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更新鳥。最近情緒略有低落,因為工作上不停被更年期大媽找茬中…另外,好消息是,我的新文《延時愛戀》已經開始更新啦,存稿10萬+,一周4-5更,目前剛開始在微信公衆號發布試閱,是甜文甜文超級甜文,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我微信公衆號看,目前連載有5章啦。(微信公衆號:紅棗jujube 和我微博賬號名稱是一致的~~~)記得給我提寶貴建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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