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是你做的。”江一原這一次的語氣是鐵板釘釘的篤定了,“陶芊,那個人就是你。”他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眼眸裏全是我的影像。

而我被江一原逼到這一步,也有些怒意:“江一原,知道是誰對你來說這麽重要嗎?你自己說過的,不想被感激的情緒綁架而去對任何一個人進行補償性的好,這不是舊社會,誰救了你,你就要對誰以身相許。不管誰救了你,你都是自由的。”

江一原并沒有被我轉移話題,他反而乘勝追擊:“蔣夢瑤沒有游泳給我送過藥,所以她應該也沒有在冬天最冷的早晨4,5點就起來每天幫我打水。打水的也是你,是不是,陶芊?”

事已至此,一味不承認也沒有什麽意義。

我有些自嘲:“所以你就是因為這些小恩小惠就不讨厭我了?”

“你原來像個跟蹤狂似的不停跟着我不分場合不顧忌對我造成的困擾騷擾我對我表白的時候,我覺得我是讨厭你的,但後來,我有點不确定了。”江一原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盯着我,“陶芊,可你沒有你表現出來的那麽極端,我有些疑惑,為什麽你面對別人的時候都是正常的,甚至是非常好的人,比如你對你那個什麽曉丹姐姐,你一邊旅游還不怕麻煩一邊給她錄像,給她錄潮汐的聲音;你對你的朋友鄭燕林也很好;你對打掃衛生的大爺也很好他告訴我你怕他太節儉不吃飯還常常給他帶早飯;你甚至對陌生人,就像泰國那個人妖都很好,你憐憫她們,連這樣萍水相逢的異國陌生人,你都想盡可能去給予她們一些溫暖;你面對她們,都很好,在那些人看來,你可能都像是一個天使。可為什麽你面對我的時候,你卻是完全另外一面?變成了極端誇張又糟糕自私的一個人。我有些不明白。你用我最不喜歡的方式接近我,完全不像是來喜歡我追求我,反而像是來激怒我。”

江一原的聲音有一些困惑:“可是你又能為了我連命都不顧,為我堅持默默做那麽多事,甚至不求回報,甚至不想讓我知道。陶芊,我真的看不清你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江一原從來就是一個聰明的人,所有愛慕他的女生都贊揚他善于分析,精于觀察,有優秀的皮相,還有毫不遜色的腦袋。然而這一刻我卻對這些特質有一些不安和惶恐,我一直告誡自己要和江一原保持距離,可不知不覺間,我還是走的離他太近了,近到他開始想要投過我的僞裝窺視我的內心了,他太聰明也太危險了。

因此不自覺間,我就朝後退了幾步:“你不用看清我了,我以後會識相的消失在你的世界裏的。我原本不理智,給你造成了很多麻煩,現在我成熟了,我知道錯了。”

然而不知道這一句話哪裏說錯了,江一原聽完卻顯得非常生氣:“陶芊,你做事都這麽自說自話嗎?你追我的時候從沒問問我的意見希望不希望你追我,你追求我的行為是不是給我造成了困擾,現在又這樣,做任何事,好歹都應該先征求一下對方當事人的意見吧?”

看來還是對我之前自私的倒追行為有非常大的怨氣。

“行行行,我道歉,過去的行為也沒法彌補了,那江一原同學,我申請現在開始不再追求你了,尊重你作為當事人的知情權,所以現在這次你批準嗎?”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然後他轉過了眼神,望着天花板,一字一句道:“不批準。”

“啊?”我以為自己幻聽了。

江一原又重複了一遍:“不批準,不行。”然後他咳了咳,“人貴在持之以恒,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輕言放棄,總之你繼續努力吧。”

我用一種癡呆的表情看着江一原:“難道剛才淋雨你腦袋裏也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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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原有些惱羞成怒:“陶芊!就算現在我不讨厭你,還對你有點好感,你也不能就這麽恃寵而驕了,這是你應該對你‘男神’說的話嗎?”

“我怎麽恃寵而驕了我?誰寵我了?”我有些疑惑,“哎哎哎,等等等等,江一原剛才你說什麽?對我有好感?”

江一原的臉紅了一片,他的聲音有些色厲荏苒:“只有一點點好感,就一點點。”說着他拿手出來比了一個非常短的長度,“就這麽點,所以你最好戒驕戒躁好好努力。”

這下換我有些愣了,這一段日子以來,江一原對我的态度确實有些奇怪,而我真的沒有想到,竟然能換來這一句“有點好感”,我挖空心思回憶我最近做了什麽?想來想去,最近我只是沒有再糾纏江一原了,難道真的是“距離産生美”?

然而眼前裝模作樣淡定表情的江一原,我卻比任何時候覺得他有此刻真實。就像是一個高度近視眼患者,終于佩戴上正确度數眼鏡的那個瞬間,江一原不再只是那個高傲冷淡,不近人情,活在所有人仰望裏的高嶺之花了,他是會臉紅,愛口是心非,傲嬌又愛面子的,也并非完全完美,但普通年輕而溫和的男孩子。真實而有親和力。這種感覺很奇妙,我好像重新認識了眼前的江一原一樣,但隐隐我又覺得很危險,有點不妙,因為我好像也開始喜歡他了,并且不是因為他那些人人都看得到的優點,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頭腦聰明家世顯赫,這些只是他的光環和标簽,而我卻好像真的開始喜歡江一原這個存在本身了。

可是我能喜歡他嗎?從最初選定江一原接近江一原,不就是因為我認定自己絕對不會喜歡這個人,而這個人也絕對不會多看我哪怕一眼嗎?就像是一列火車帶着滿載的乘客脫了軌,然而我卻沉浸在一種不安卻期待的心情裏,江一原在我眼前,我根本不想去思考任何問題。我的心裏第一次被一種非常溫暖又悸動的感覺充盈了,我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我想和江一原待在一起,再說說話。

而事不遂人意,正當我想要開口的時候,樓下傳來了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江一原有些奇怪:“誰會在這時間回來?”他一邊說着,一邊帶着我走下了樓。

“媽?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今晚不回家嗎?”

走進門的是一個穿着幹練的女人,她穿着齊整的職業裙裝,一頭長卷發,衣領處別着漂亮的香奈兒胸針,脖頸裏是一條簡約但價格不菲的項鏈,打扮得嚴謹沉穩又得體。她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有着和江一原一樣秀氣而精致的輪廓,然而眼神卻比江一原鋒利多了。

“一原你回家了啊。”她都沒有換鞋子,也甚至沒擡頭,只是直接穿着高跟鞋就走進了客廳,那尖跟鞋每一步都留下了一個尖銳的響聲,而附帶在原來幹淨的乳白色大理石磚上印下了一個個帶着外面雨水和泥水的高跟鞋印記。

她走進了一樓一個儲物室般的房間裏,一會兒便手裏抱着幾份資料走了出來,就這麽短暫的間歇,她還接了兩個電話。

“好的,張總,股權轉讓協議我會今晚拟好給你。”

“小于,把那份保密合同發到我郵箱就可以。還有晚上7點的電話會議照常進行。”

她自始至終并沒有怎麽注意周遭,直到打完這兩個電話,才擡頭看了江一原一眼,也是這時候她似乎才注意到我。

“一原,這是?”她用一種審視的眼光打量着我的臉,然後她注意到了我的衣服,她的目光變得有些犀利和戒備起來。

“她是我的同學,陶芊,今天下大雨,我們淋濕了,正好離家近,就讓她過來換個衣服。”江一原的語氣有一些腼腆。

“一原,媽媽有點渴,你幫我去廚房倒一杯橙汁好嗎?”

江一原愣了愣,他點了點頭:“好。”然後他轉頭問我,“陶芊你要點什麽嗎?”

“我?哦哦,我不用了。”

江一原走進了廚房,我聽到了他拉開冰箱門的聲音。

“陶芊?”屋內只剩下了我和江一原的媽媽,她朝我客氣而疏離地笑了笑,“你爸爸是陶氏制藥的陶百江嗎?”

我有些局促:“不是的,阿姨。”

“聽一原說你們是同學,那你也是學建築的咯?”江一原的媽媽撩了撩頭發,她抿了抿嘴,“不好意思,這是一原第一次帶女同學回家,所以我比較好奇。”

“我是學廣告的,和江一原同一屆的,其實不算同學,但是是校友。”

江一原的媽媽看上去還有很多疑問,然而聽到江一原從廚房走回來的腳步聲後,她就沒有再開口。

“媽,那你今晚還回家吃飯嗎?”江一原把橙汁遞給了他媽媽。

“不了,我只是回來拿一些案卷材料,馬上要趕去開會。

江一原還想說什麽,卻被他媽媽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喂,Kim嗎?好的,協議裏的違約責任部分還需要大改,有很多問題,我馬上到辦公室。”她只來得及朝我和江一原點了點頭,便抱着案卷風塵仆仆地開門走了,連江一原給她倒的那杯橙汁也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只留下巨大的關門聲和順着開門吹進來的冷風。

江一原看着那杯橙汁,有一些尴尬地解釋道:“我媽媽是律師,她一直很忙。”

他拿出拖把清理掉了他媽媽留下的那幾個泥腳印,整個客廳的地磚便有變得潔淨而程亮,讓整個家看起來更加冰冷和空曠了。

江一原有一些自嘲:“他們一直都很忙。我們一家大概一個月裏只有一兩次機會三個人能一起吃晚飯。”他自己喝了那杯橙汁,“我已經習慣了。”

“你們有錢人一般不都有保姆阿姨嗎?就是那種既能做飯又能打掃的家政阿姨,或者你們叫管家?那不都是24小時待在家裏的嗎?你可以喊他們一起吃啊。”

“原本家裏是有,但我把他們辭退了。”江一原聳了聳肩,“我媽是律師,有開不完的庭,一會兒飛香港,一會兒飛美國,打她電話,十個裏只能接三個;我爸呢,就有開不完的董事會,他在辦公室邊上就有一間休息室,就是一個有大床的房間,直接可以住那兒不需要回家,最近有個收購項目,我已經三個月沒見到他了。所以反正這麽大一個房子,基本等于是我一個人住,而我基本大部分時間住在學校宿舍,所以根本沒必要有家政,就算偶爾回家,我也不喜歡和一個不熟悉的人住在一起。”江一原臉上的表情有些寂寥,“還不如一個人吃,反正我習慣了。”

“你會做飯嗎?”江一原那雙手,看着也不像是能熟練使用鍋碗瓢盆的人。

江一原果然搖了搖頭:“不會,不過有方便面啊,燒個水就好了,還有可以叫外賣,不過偶爾我心情好時間夠的話,我還是會做個蛋炒飯的。”

“江一原,你這麽貧瘠的生活技能,如果穿越到古代,可能只能做皮肉營生了。”我嘆了口氣,“今晚我陪你吃飯吧,我做給你吃,不要再吃什麽方便面了,沒聽過方便面對腎不好嗎?吃多了要腎虛的,不是新聞說,吃一包方便面,腎需要解毒一個月嗎?年紀輕輕,要對自己好點。”

江一原的臉色黑了黑:“陶芊,吃方便面是對肝髒不好!是肝髒!不是腎髒!不會腎虛!你有沒有常識啊?還有什麽我穿越到古代只能靠臉和肉體吃飯?我好歹是建築系的,至少也能給什麽王爺造個行宮吧?”

我沒再理睬江一原的不服,而是拉開了他廚房的冰箱,幸好裏面雖然物資不充足,但好歹還有一些蔬菜瓜果,還有一塊沒過保質期的牛排,和小半瓶紅酒。

“那就做紅酒牛排吧。”我把牛排從冰箱取出來回了會兒溫,找了張廚房用紙吸幹了表面汁水,抓了一小把鹽和胡椒粉把牛排腌了一小會,“看到了嗎?其實就這麽簡單,你就能告別垃圾快餐食品了。然後像這樣,熱一下油鍋,注意開始煎牛排就行了,看到沒,等牛排這面開始比較均勻的滲出血水,就可以翻面了。”我把鍋鏟遞給江一原,“你來試試,翻個面。”

鍋裏的油滋滋作響,江一原皺着眉頭,如臨大敵一般接過鍋鏟,小心翼翼地隔着一大段距離舉着鍋鏟,然後他快速地把牛排翻了個面,牛排開始散發出熱騰騰的香氣。

“我竟然沒把牛排翻出鍋?!”江一原看了一眼鍋裏,臉上有些驚喜,“我看來還挺有天賦的,陶芊,你快看,我這牛排翻的多好,剛才那面煎得恰到好處啊!”

江一原像是完成了一個什麽重大任務一樣高興,他臉上愉悅又充滿了成就感,我有些感慨,在發現高嶺之花其實有內心的寂寞和缺乏安全感之後,我又發現了高嶺之花江一原其實內心就是個很容易滿足還有點自戀的人。

我把牛排盛了出來,然後把紅酒和洋蔥等輔料一起翻炒做成醬汁,最後淋在了牛排上。然後我又水煮了幾顆西蘭花,加上了一把豆豉醬,擺在牛排邊上當成配菜,又切了幾個橙子和蘋果弄出了一小盆水果沙拉。

“行了,紅酒牛排完成,美容養顏,蛋白質含量還高,搭配蔬菜水果,健康長壽。”

江一原有些不可置信:“陶芊,才半個小時不到,你就搞出了這麽多東西?”

“你快吃吧,吃完我怕你都要喜歡上我。”我有些得意,做菜一向是我拿手的,基本吃過我飯菜的人,都是贊不絕口的。

“我已經有點喜歡你了。”

我正吃着一顆西蘭花,江一原的這句話讓我連嚼都忘記嚼,就把整小顆西蘭花一口吞了下去。

江一原像是空投炸彈一下丢下這句話,自己卻相當淡定自若,他遞了杯水給我:“以後吃飯當心點,別噎着。”

“江一原你剛才說什麽了?再說一遍!我是不是幻聽了?”

江一原還是一臉雲淡風輕:“食不語,吃飯時候別說話有利于消化。”

于是我們兩人各自心懷鬼胎般互相觀察着吃完了這頓晚飯。

這時候窗外已是夜色和華燈了,雨也變小了,江一原作為一個資本家,吃飽後優雅地擦了擦嘴。

我對他示意地努了努嘴:“江一原,禮尚往來,我做了飯,你應該洗碗啊。”

“放着吧。”他一臉理所當然,“我從來沒洗過碗,之後我會叫個鐘點工過來洗的。”

我無力地嘆了口氣,任命地收拾起桌子來:“算了算了,反正洗洗也就十幾分鐘的事。你萬一忘記叫家政服務,說不定等你再想起來,這些碗都長滿綠毛了。”

而在我洗碗的時候,江一原就一臉無辜地拖着下巴看着我,不禁讓我感慨人世間竟然有這麽多不公平,給了他一張可以靠着吃飯的臉,給了他超群的智力,還要給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生。

我把每一個盤子都擦幹放好:“差不多時間了,我得回學校了,明天還有個早課呢。”

江一原看了一眼廚房,此刻一切餐具各就各位,我還把之前有些髒污的電磁爐清理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擺放雜亂的調味料。江一原顯然對這一切很是滿意,看起來他心情不錯,嘴角也微微彎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然後他拿出了車鑰匙:“走吧,帶你回學校。”

作者有話要說: 不停問我更新頻率的大家請看一下作者的話呀呀呀呀。

《牽牽手就永遠》從今天會開始日更,直到完結(除非我事情太多出差在外無法上網)。就醬。

關于《我的巴赫先生》會在寫完《延時戀愛》開始填坑,更新到網絡版完結。你們快來贊美我,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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