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內鬼?”薄涼被這個詞震得頗有些五味雜陳。曾經并肩作戰親密無比的隊友,在六年後的今天竟然将他們出賣給了魔鬼?

“否則他不會這麽輕易就查到我們這兒來的。”莫野淡淡說道,似乎已經習慣了別人的背叛。

“那怎麽辦?”薄涼心情複雜。

“靜觀其變。除了我你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人。你在家裏也注意一點。”莫野叮囑完便挂了電話。

薄涼發了一會呆,心裏盤算着莫野的話。內鬼會是誰?

Mia絕對不可能,她為了自己和Jeremy的安全,躲陳定弦都來不及。況且同為女人,她确定剛才Mia的慌張不是裝出來的。Jeremy已經死了,嫌疑雖然還存在,但是幾乎不可能,因為陳定弦不會這麽早就殺了對自己有用的人。剩下的Persie、Juan,甚至莫野的嫌疑都是很大的。到底是誰?誰是不可信任的?想到“信任”這個詞,薄涼的眸光閃爍,心裏突然亮了一下。她拿起電話又撥了出去:

“喂?Mia,你來之後先不要去找莫野,來我這裏……”

放下電話後,精疲力竭的她很快就睡着了。

睡到一半的時候,薄涼突然被房間外的細微聲響吵醒。她一下子警覺地睜大了眼睛,順手拿出枕頭下的槍,慢慢下床走出門去。

整棟房子裏陰恻恻的,沒有了薄澄的氣息,顯得大而詭異。

薄涼屏住呼吸貼着牆輕輕往前走,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Jeremy已經死了,雖然陳定弦馬上找上她的可能性很小,但她絕不能放松警惕。

客廳的陰影中突然蹿出一個黑影,電光火石之間,薄涼只差一步就扣動了槍。

她微微松了一口氣,摸了摸撲向她懷裏的小貓咪。那是薄澄前幾天在放學路上撿到的流浪小貓。

“小北,你吓死我了。”薄涼順了順小貓的皮毛,打開了客廳的燈。小北在她懷裏舒服地張開嘴巴叫了一聲,眯縫着眼睛看着她。

薄涼左右看看,把小北放下,轉身去推桌子。她把大門用茶幾抵住,将轉角處的青花瓷瓶放到了桌子邊緣。她留了一半的底在桌子外面,讓它重心不穩,如果有人試圖開大門進房間,她可以輕易得知。接着她進每個房間鎖上了所有的窗戶,拉上窗簾,打開警報系統。正當她再次确認大門是否關緊并準備修改密碼時,卻發現門外斜斜地豎立着一個盒子。

她擡頭警覺地看了看四周,迅速拿起關上了門。

應該不會是炸彈。她心想。這不是陳定弦的風格。

薄涼又緊張又謹慎地打開盒子,裏面裝着,一朵鮮豔欲滴的紫色鳶尾。

她愣住了。

那是他。

剛才,陳定弦真的來了。

她呆呆地拿起鳶尾,過了半晌,才把桌子放回原位。然後坐到客廳的椅子上,關了燈,死死盯着大門。

她知道,他想告訴她,她的命,永遠都是屬于他的。

薄涼幾乎一宿沒睡,迷迷糊糊地坐在椅子上,神經卻是緊繃地聽着房間裏外的一切細微動靜。晨色剛從窗外慢慢籠罩進來的時候,她已經完全清醒了。緊抿着嘴唇環顧一圈,這才進了衛生間洗漱。

幾乎是她從衛生間出來的同一時間,門鈴響了。薄涼從主卧的抽屜裏拿出□□來,輕輕走到門前,試探性地問道:“誰?”

“是我,Mia。”聽見熟悉的聲音,薄涼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将桌子移開,打開門。

Mia進來以後一看,倒是一目了然。沖薄涼虛弱地微笑一下,說道:“你還和從前那樣警惕。”

薄涼苦笑:“這脖頸上的腦袋随時被人惦記着,能不警惕嗎?”

Mia神色一黯,薄涼心下也是不安。看她的樣子,許是又想到Jeremy了吧。他倆從前苦苦厮守多年,最後終于走到了一起。才相守了短短六年時間,Jeremy竟然先走了。

真是殘忍啊。

薄涼當然不會再欺騙自己。這一切,全是陳定弦的錯。

這一次,她将不再如當年的自己一樣,心慈手軟,畏畏縮縮。陳定弦,已經不配做她心底的那顆相思珠。

“薄涼?”Mia又叫了一聲,這才讓薄涼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嗯?”

“你……為什麽不讓我先去見莫野?”作為Mia最好的姐妹,薄涼在這個小隊的其他人中最得她信任。

“有件事莫野騙了我。”

薄涼靜默一會兒,最終決定不告訴Mia到底發生了什麽。聰明如Mia,一定早已經發現這其中的端倪了吧。她不知道莫野騙她陳定弦被關在俄羅斯的目的是什麽,只是她無法原諒這個謊言。莫野也許認為這樣做是為她好,但是他并沒有資格替自己決定什麽才是對自己好。

他幫着她,在陳定弦的心上又狠狠插了一刀。

薄涼在心裏落寞地輕笑起來。這樣也好,斬斷自己和陳定弦的所有後路,再無出逃可能。

“Mia,你先呆在我家裏等我,我要去總部一趟,拿一下昨天的心理評估報告。”薄涼走進房間換衣服,一邊換一邊大聲和Mia說道:“Juan應該已經回來了,他的地址還是我們都知道的那個,要是這邊有什麽異樣你就馬上去他那兒,注意不要被跟蹤。”

Mia在客廳裏應了一聲。

換完衣服,薄涼再檢查了家裏的安保系統一遍,才小心翼翼地出門了。

總部裏依然是與檔案處截然不同的緊張氣氛。薄涼敲開了莫野的門,他正在與主管進行視頻電話。

“嗯……好……薄涼已經來了……就是這樣……拜。”

莫野擡頭見薄涼進門,簡短地結束了通話,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說道:“坐。”

薄涼感覺空氣有莫名凝滞感,緩緩坐了下去。

“昨晚睡得好嗎?”莫野喝了一口水,并沒有直奔主題。

“不好。”薄涼搖了搖頭,末了又加上一句話,“陳定弦去過我家了。”

莫野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什麽意思?”

“昨晚半夜我被一點動靜驚醒,起來發現門口放着一朵鳶尾花。”

“你沒有看到什麽人?”莫野追問道。

薄涼搖了搖頭。

沉默了許久,莫野才說道:“萬事小心。在我的擔保下,主管通過了你的評估,但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我會的。”薄涼心裏有一絲絲的驚喜和恐懼交織在一起。面對未知的未來,她只有咬牙向前而已。

莫野略帶欣慰地看着她。這麽多年,只有他知道她真真正正經歷了什麽,她放棄過什麽,失去了什麽,得到了什麽。

他看着她,陪伴着她度過最艱難的歲月。

門外傳來紛亂嘈雜的腳步聲。莫野辦公室的門被大力敲響打開,打破了在這慌亂時期房內這一刻的安寧氣息。有同事進來叫嚷道:“莫野,剛才發現一男一女被槍殺,都是你們原來的組員!”

莫野和薄涼有幾秒鐘的震驚,然後兩人同時站了起來。

“哪裏?”

“怎麽會?!”

薄涼此刻心裏是內疚得快要割裂開去的痛。是她讓Mia先到她家裏去,是她又告訴了Mia有情況去Juan那兒,一切都是她的自作主張,她的擅自安排。但是她忘了,陳定弦,很多年前就對她的套路了如指掌。

他們一定是讓Mia誤以為有情況,然後引誘她出門去了Juan那兒,一路跟蹤,在Mia敲響Juan門的時候一舉槍殺了兩個人……

薄涼再也無法繼續想下去。她痛苦地捂住了臉,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這應該就是她的萬劫不複。

莫野見她神色不對,便快步和同事一起走出了門,想讓她自己冷靜一下。此時,薄涼心裏卻已經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她要找到他,永遠地結束這一切。

永遠。

當莫野再次打開房門發現薄涼已經不見了的時候,薄涼已經緊握去愛爾蘭的機票,踏上了她的旅程。

她要去找Adelaide。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之後,薄涼降落在了愛爾蘭這個海邊小鎮。

小城還是和記憶中的絲毫沒有任何變化,薄涼走在海岸邊堤壩的斜坡上,遠處是中世紀的古堡和海鷗,微微閉上眼睛,她心裏有那麽一瞬間的平靜。

很快,慘遭殺害的Mia和Juan的臉湧現在她腦海裏。再次睜開眼睛,她已經懷揣一片冷然與堅定。

Adelaide,對不起。唯今之計,只有利用她找到陳定弦。

與Adelaide曾是閨中密友的林瑟知道,她的軟肋是因為她年少時任性而出車禍癱瘓在床的母親。

薄涼很快憑借記憶摸索到了Adelaide的家裏,是一幢複式的白色樓房,牆上爬滿青色藤蔓和淩霄花。整條街上四下無人,只有遠處的大樟樹下有不知名的鳥在鳴叫。

薄涼熟稔地打開房門,徑自上了二樓。

Adelaide的母親果然躺在床上,半阖這雙目,似乎是睡着的模樣。屋裏有一股詭異的安靜氣氛環繞,薄涼多年練就的警覺在那一瞬間被喚醒。只見老太太慢慢睜開渾濁的眼睛看向她,目光中沒有訝異,沒有害怕,倒有一股濃濃的擔憂湧現。

薄涼暗道不好,一個轉身想要離去時,腰肢上卻突然多了一陣熟悉硬質感,身後已有人把槍抵了上來,随之而來是薄涼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已經刻入骨子裏熟悉的聲線:“林瑟,好久不見。”

陳定弦。

薄涼正想發話,脖頸上一陣劇痛襲來,黑暗便漸漸将她吞沒了。

她在心裏說,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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