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唐晚聽到了陸之凝的聲音，起先她也很警惕，但只能聽到父親的聲音。門外是誰她并不能猜測到。

現在她的戒備放了下來，她打開門說：“爸，讓姐進來。”

她雖然和陸之寒離婚了，但對陸之凝的稱呼還沒有改過來。

她戒備陸之寒，但是陸之凝卻從來沒有傷害過她，沒有必要對她防備。

唐熙東沒有懷疑女兒的決定，直接把門打開，但他臉上還帶着怒氣，畢竟陸之凝也是陸家的人。

他現在恨陸家的人。

陸之凝松了一口氣，她趕緊将地上的東西擰起來。那是她買給唐晚的，以及她的父母和侄女。

幾大袋東西，沉得她的手臂發軟。

唐晚看不下去，正要上前去幫她提。但她想起自己懷孕了，不能提重物，便對父親道：“爸，幫姐拿一點兒東西，她一個人提不動。”

唐熙東不能拂了女兒的面子，只好面色不善的接過陸之凝一只手上的東西。

陸之凝感激的對他笑笑，并道：“謝謝叔叔。”

家被宋文收拾都很幹淨，地面一塵不染，沙發和桌面上的東西，都是整整齊齊的。牆角的大盒子裏，放的是唐心的玩具。

陸之凝是來向唐晚道歉的，一是她擅自把唐晚懷孕的事告訴給了陸之寒。二是她的混賬弟弟做出那等傷人的事。

唐晚心裏現在很平靜，只是在提起陸之寒的時候，還有那麽一點兒波瀾。

她不想因為他而影響好心情，她淡淡的說：“姐，不要再提他了。他做出這種事我是絕對不想原諒他。如果你還當我是好朋友，就不要提他。”

陸之凝如刺埂在喉中，咽不下去，吐不出來。良久，她才收斂起失望的神色，不自然的問：“晚晚，我是說假如，假如你的孩子，會跟我一樣，你還會要他嗎？”

唐晚心中一凜，目光是被刺痛的寒冷。好幾秒鐘後，她才鎮定下來。

她冷靜的看着陸之凝，問：“姐，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嗎？”

陸之凝的臉色一白，半晌後，她笑了。她的笑容很幸福：“不後悔。”

唐晚握住她的手說：“那就夠了，我的孩子也不會後悔。你覺得你過得痛苦嗎？”

陸之凝仔細的回想她生病後到現在的生活，起伏很大。剛開始生病的時候，她也很痛苦，很狂躁。在醫院裏待久了，她也想結束生命。

每天和藥物相伴，整個人都變形了。女孩子們擁有的許多東西，為了健康，她再也不能得到。

那時候她生不如死。

她甚至不敢和她愛的人組建家庭，怕拖累他。

陸之凝有點兒猶豫，不知道怎麽回答唐晚的這個問題。她的情緒有了起伏，陷入痛苦。

唐晚忽然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像是給她力量一樣：“姐，怎樣的生活，都是自己選擇的。你也可以很開心，溫儉愛你，你也愛他。爸媽和之寒都是愛你的，我也是一樣。你有很多朋友，親人。他們都愛你，這就完整了。誰的人生不是這樣？”

“我的孩子也是一樣，他有家人。這是上天給他的，剩下的，就靠他自己去争取。他用什麽樣的心态去面對人生，那是他的選擇。我能給他幫助的，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但他如果悲觀的面對，我會努力的去開導他。如果最終還是不行，那也是他要走的路。”

“活一次，比任何東西都寶貴。幸福和痛苦，都應當是生命力的。”

“晚晚，你的孩子一定會健健康康！”陸之凝忽然用力的握住唐晚的手，她的眼睛很亮，裏面灰暗的情緒全部不見了。

有一種躁動的情緒在她胸中翻滾，她好像看到了萬丈天空上光芒的陽光。

她覺得活着真好，有愛人有朋友，她也想要一個家庭和孩子啊。

唐晚笑了，她并不是在開導陸之凝，而是說出她心裏的話。

從現在開始，陸之凝覺得她變得不一樣了。她想通了許多事情，她以前一直不敢接受的，現在她特別想得到。

唐熙東卻沒有陸之凝這麽快想通，他還是有點兒擔憂唐晚的孩子。但勸她打掉孩子，好像會讓她更痛苦。

長痛不如短痛，唐熙東狠下心去勸唐晚。但是他還沒有開口，唐晚冷冷的眼神就飄過來：“爸，你也不用勸我。今天這話也是說給你們聽的。”

“如果你讓我打掉孩子，我會離開一段時間，直到我的孩子長大。我還是那句話，往好的方面想。再不好，也是患病。但這也不是要命的病，有錢就可以活下來。姐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們不要有歧視。”

唐熙東啞口無言，他還能說什麽呢？陸之凝不是跟正常人一樣，沒有什麽區別嗎？

什麽病不會痛呢？痛過不就好了呢？

女兒那麽樂觀，他們為什麽要悲觀的拖她的後腿？給她心理壓力，讓她不開心？

唐熙東忽然就想通了，十分堅定的笑着說：“我和你媽媽，還有你哥哥嫂子，都支持你。為什麽我的外孫就要生病呢？他肯定健健康康的！”

唐晚笑了，陸之凝也松了一口氣，嘴角翹了起來。

中午陸之凝留在這裏吃午飯，唐晚吃的比早上多那麽一點點。她本以為今天不會再吐了，沒想到還是吐的什麽都不剩。

她的孕吐，好像比別人都厲害啊。

吐得全身沒有一點兒力氣，單她還是那麽樂觀，她期待着她的寶寶來到這個世界上。

陸之凝很心疼她，也很擔憂。

她虛弱的對陸之凝笑，搖搖頭說：“沒事兒，他只是有點兒調皮。”

陸之凝擔憂的問：“要不要讓溫儉過來給你看看？”

唐晚笑得手都沒有力氣扶住洗手臺了：“溫儉是兒科醫生，我的孩子現在還沒有出生。”

陸之凝尴尬，但卻很快樂：“那讓他的朋友給你看看。”

唐晚點了點頭。

喬楓揚滿意的走了，他現在只拿到了慕棠手中的三十萬。但是剩下的錢，他也不怕陸之寒會不給他。

“就這麽便宜你們兩個人了，會不會遭到天譴啊？”離開的時候，喬楓揚狀似頭痛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的眼睛裏閃過一抹冷意。他的眼睛本就是細長的，眯起來，就更讓人覺得寒冷。

喬楓揚離開後，慕棠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整個人都站不穩。

她扶住沙發，才勉強站住。

她的臉色蒼白，大腦裏一片空白。

陸之寒卻平靜得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到房間裏提起她的行李說：“剩下的錢你不用擔心，我保證他不會傷害到你的孩子。不要再多想。”

他把慕棠送到她的新家，還找了一個人照顧她的生活。

慕棠現在的狀态，不适合一個人住。

不說喬楓揚會找她的麻煩，懷孕前三個月要格外小心。

陸之寒安頓好她後，就開車回景山。

他的手機上沒有唐晚的未接電話和微信以及短信，他有點兒煩躁。

他直接将電話打給唐晚，但是那邊傳來的是均勻的“嘟嘟”聲，唐晚把他拉黑了。

他忍氣抿緊嘴唇，一拳頭砸在方向盤上。

景山的房子密碼沒有換，陸之寒的心情很低沉。進這間房的時候，他有種缺氧的窒息感。

心裏悶沉沉的透不過氣。

他以為是窗戶沒有打開，房間裏的空氣不好。等他走到陽臺時，卻楞了。

唐晚養得檸檬樹，掉了一個檸檬。其它的檸檬也有點兒無精打采，躺在地上的檸檬十分可憐，孤零零的。

陸之寒的心霎時緊縮，疼得一抽。

唐晚很珍愛這顆檸檬樹，剛結果子的時候，它經常掉。每掉一顆，她十分心疼：“才這麽幾顆果子，再掉下去就沒有了。”

每一次掉下來的檸檬，她都十分小心的珍藏着，還把它們做成檸檬蜂蜜，有時候也放在菜裏。

這樣她才稍稍滿意一些。

現在她不在家裏，她珍惜的花草和樹，也都不能有事。

陸之寒立刻找到唐晚澆水的工具，他給花和樹澆水，把它們挪動了一下位置，讓曬不到太陽的那一面，曬到太陽。

最後，他把地上的檸檬，拍了一張照片，發到了朋友圈。

他了唐晚：它們需要你。

他還配上了一個難過的表情。

陸之寒的這個朋友圈一發出，下面立刻有了評論。

張為：陸總，秀恩愛啊/哭

大山：和嫂子分開了？趕緊去給她一個驚喜啊。

明烨：陸大哥我服，這表白不一般，改天教教小弟。

陸之寒将這些評論一一看了，他心裏滋味複雜。大家全部以為他在秀恩愛。在外人眼中，他和唐晚是恩愛的夫妻，沒有人會想到他們會離婚，會分開。

他們并不知道，他要表達的是什麽意思。其實，他也不知道，他要表達的是什麽。

躺在床上的唐晚，也看到了這條朋友圈。她和陸之寒有共同的好友，所以部分留言，她也看到了。

她仰了仰頭，心裏難受。檸檬樹掉了一顆檸檬，它們需要她，那她呢？

她的孩子也需要她。

唐晚的目光突然寒了起來，陸之寒還将別的圖片單獨發給了她，都是她的花和草，以及這顆檸檬樹。

檸檬掉了她會難過，那她的孩子呢？那是和她血脈相連的孩子，她只會更痛。

“陸之寒，你有沒有想過。檸檬離開檸檬樹，會傷心。那我的孩子呢？他離開了我，不會難過嗎？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不會比一顆樹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