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寶玉挨打(修)

“姑娘怎麽這麽說,咱們府裏的這起子下人,又眼皮子淺又慣會捧高踩低。誇寶姑娘不過是看在太太面上,薛家也有錢的緣故。我說了姑娘可別惱,若是在外頭人家看來,姑娘可在官宦世家随意挑,寶姑娘想要攀上不錯的人家,卻是難上加難的。”林思齊試探道。

林黛玉終究臉皮薄,不過聽了幾句,待要訓斥,才想起不是自己的丫鬟,又兼司棋往日的潑辣名聲,将斥責的話咽了下去。又見四下無人,順着司棋的話問道:

“聽說雲妹妹訂親的衛家是大族,寶姐姐以後不知道能相看到什麽人家?”林黛玉終究聰明,不過片刻便明白了司棋話中深意,難道寶姐姐除了榮國府就攀不上旁的官宦人家了麽?

“史家雖不比往日,到底是一門雙侯。史姑娘還常常抱怨叔嬸苛待,照這門親事看,她叔叔嬸嬸還算厚道。寶姑娘比史姑娘可大了不少,到現在也沒有像樣的人家來說親,歸根究底是商戶出身,官宦人家看不起。而寶姑娘的志向,估計又不肯屈就,所以就拖到現在了,只怕咱們府裏是寶姑娘能攀上的最好親事了。否則薛家也不會有自己的宅子不住,老賴在咱們府裏了,上次老太太命薛家将梨香院騰出來,給小戲子們住,薛姨媽便挪到了東北角。若是旁的人家,早回自己家裏去了,哪裏肯受這些閑氣。”林思齊幹脆明言道,薛家是志在必得,連臉皮也不肯要了。

林黛玉聽了司棋的分析,愣了半晌,手中帕子越絞越緊。

林思齊待要再勸,讓黛玉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便見秀桔匆匆跑來,臉帶淚痕,道金钏兒投井死了,林黛玉吓了一跳,司棋也惋惜了一回。

好好的一次勸說機會就這麽沒了,林思齊一邊替金钏兒惋惜,一邊見林黛玉愁容滿面,也再說不出勸解的話來,和秀桔一道将林黛玉送回了潇湘館。

紫鵑秀桔她們又一處哭了一回,畢竟金钏兒是同她們一處長大的。林黛玉心神不定,回房後便躺下了,雪雁在旁守着。

林思齊只得又勸了她倆一回,左不過人死不能複生,金钏兒也有錯在先的話,提醒二人日後萬不可與寶二爺亂開玩笑,免得行差踏錯。

金钏兒死了,衆丫鬟們也不複往日活潑,消停了幾天。

這日,林黛玉正在迎春樓上暖閣裏悶坐。秀桔見了,問雪雁道:

“你們姑娘就這麽坐着,也不看書,也不下棋,也不教琮哥兒念書,是怎麽着呢?也沒見你們姑娘做針線活。”

“前幾日本來說要裁衣服的,後來出了金钏兒姐姐的事,也罷了,針線活以前也經常給寶二爺和老太太做,這幾日聽見襲人央寶姑娘和雲姑娘給寶二爺做針線,我們姑娘就懶了。這兩日在家也是這麽着,紫鵑姐姐便勸姑娘來二姑娘這裏坐着,說些閑話也好。”雪雁聽了嘆道。

兩人還沒說幾句,就見司棋和紫鵑跑進來。

“姑娘,不好了,寶二爺被老爺打了。”

林黛玉一聽,唬了一跳,手中把玩的扇子也跌壞在地上。

“林姑娘先別着急,太太和老太太都去了,如今寶二爺在老太太房裏,也沒聽見說請太醫去,想來不嚴重的,只是史姑娘寶姑娘她們都去了,林姑娘和我們姑娘也過去瞧瞧罷。”林思齊忙道。這麽丢臉的事,怎麽能宣揚的人盡皆知?林思齊估摸着太太不肯請太醫來的緣故,随口安慰林黛玉道。

“寶姐姐她們都過去了,太太和老太太也在?可知老爺是為着什麽事打的?”因秀桔過去告訴迎春,林黛玉覺得不等迎春一道去也不好,便重又坐下問道。

“這個倒不知道,誰還顧得上打聽這些。”紫鵑着急道。

“我倒聽說了幾句,我剛去太太房裏取我們姑娘的月錢,結果太太不在。房裏的小丫鬟們議論說,寶二爺在外面交好了一個戲子,環三爺又添油加醋說了金钏兒的事。老爺的原話是為着寶二爺在外游蕩優伶,表贈私物,在內荒疏學業,淫辱母婢,才打的。聽聽老爺說的這話,想想他有多生氣,寶二爺這回是撞上了。”林思齊當然不是從小丫鬟嘴裏聽到的。

“原來是因為這些,二哥哥往後也該改了。”林黛玉又氣又急,倒靜下心來,嘆道。

迎春聽見,匆匆吩咐了賈琮幾句,和林黛玉一道到老太太房裏去看寶玉。丫鬟們剛見薛寶釵進去,又見林黛玉和迎春跟着,只當她們是一道來的,便沒有再去通報一聲。

林黛玉本來走在前面,卻突然停住,回首在唇上指了指,迎春明白,兩人在簾子外面細聽。

“別說老太太,太太看了心疼,就是我們看着,心裏也疼。”話中溫柔親密,大有深意。

林黛玉揭開簾子走了進去,見薛寶釵臉如紅霞,形容嬌羞,只管擺弄衣帶。賈寶玉在床上呆呆望着她,兩人自成一體,竟像容不得他人進去。

“林姑娘和二姑娘來了。”襲人忙過來道。

薛寶釵見林黛玉進來,臉上頗有些不自在,用手帕拭了拭淚痕,強笑道:

“妹妹也來了,這麽熱的天,怎麽趕着過來了。”

“難道只寶姐姐能來,我便不能來。”林黛玉也不去看賈寶玉的傷勢,先說了薛寶釵一句,又向寶玉道:

“聽了寶姐姐的話,二哥哥從今往後可都改了罷,也免得人家心疼。”

薛寶釵知道方才說的話都被林黛玉聽去了,也不認真同她理論,囑咐寶玉一聲好好養着,便徑自去了。

“妹妹和二姐姐一道來的?這大日頭底下,小心再中了暑氣,我其實不疼,是裝樣子給老爺看的,哎呦。”賈寶玉見了,要撐起身子,不料牽動了傷處。

襲人忙跑過去:

“都這個樣子了,還不老實待着。這是寶姑娘剛送來的藥,我已化開了,一會兒替你抹上就好了。”

迎春見襲人如此說辭,知道不便在待着,簡單問了賈寶玉幾句,便要起身,林黛玉同她一道回了園子。

二人一路無話,迎春便邀請林黛玉再去綴錦閣坐坐,林黛玉想着回潇湘館也不過是生悶氣罷了,便又上樓來。

紫鵑秀桔她們都等着,見迎春和林黛玉回來,驚訝她們來去如此之快,忙打聽寶玉如何了。

“寶兄弟說他不妨事,寶姑娘剛送了傷藥,襲人要給他上藥,我們便回來了。”迎春道。

“這倒奇怪了,寶二爺霸占了戲子,連咱們也是不知道的事,怎麽倒吹進老爺耳朵裏了,金钏兒姐姐那事,寶二爺倒是不冤。”秀桔奇道。

自然是人家找上門來了,不過忠順王府上門的事,在榮國府裏瞞的死死的,要不薛蟠怎麽會背這個鍋呢,鐵板一塊的薛家因為這個也起了一回紛争。林思齊暗暗道,不過這話卻不能說,既然府裏不知道,那她是從何處得知的,被太太知道了會很麻煩,只得依舊扣在薛蟠頭上。

“風言風語說是薛大爺挑撥的,想當初為了一個秦鐘,薛大爺就和寶二爺争風吃醋鬧得天翻地覆。這個琪官既是個戲子,又比秦鐘強上許多,那就更了不得了。薛大爺也常一處玩的,能眼睜睜的看着肥肉全進了寶二爺的嘴裏?為這個在老爺處告狀也是可能的。”

“司棋。”迎春呵斥了一聲,一個女孩子,說的是什麽話,自己屋子裏倒也罷了,林黛玉也在呢。

林黛玉聽了默默無言,暗暗感嘆二哥哥也太荒唐了些。有司棋攪和,林黛玉并未和賈寶玉互相剖明心事,兩人兄妹情誼倒多些。林黛玉雖隐約有些明白自己的心事,也忍不住時不時吃薛寶釵的醋,但這些爛攤子又怪不到薛寶釵頭上去。一時又思起往後的事,聽司棋她們的話,也知道自己将來要同寶玉在一處有多難,寬慰自己何必白操心這些事,往後如何還不一定呢,也許将來都是寶姐姐來操心的,自己不過一個做客的妹妹,還輪不到憂心這些,林黛玉心裏自嘲道。

薛姨媽和薛寶釵因為這個也在抱怨薛蟠。

這件事實實在在沒薛蟠什麽事,見母親和妹妹句句埋怨自個顧前不顧後,心裏早瘋魔了,朝着薛寶釵口不擇言道:

“都是你挑唆母親這樣說我,我知道你處處護着寶玉,只是你怨我有什麽用,管得住寶玉不在外頭拈花惹草才是本事!”說着又想起那琪官,自己賠了多少銀子都不能得手,誰料寶玉只見了一面,就換了貼身的汗巾子,薛蟠心下妒忌,也說了出來。

如此,薛姨媽和薛寶釵越發認定是他說的了,薛蟠百口莫辯,根本說不過妹妹。雖然他素來尊重母親,愛護妹妹,但在氣頭上很是說了些渾話,把薛寶釵氣哭了才後知後覺,自己沒意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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