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姨娘(修)
林思齊幾日不見林黛玉,連雪雁也沒過來,陪迎春去寶玉房裏也沒見着,疑心潇湘館裏有什麽事,或是黛玉病倒了,這日服侍迎春午睡後,便來潇湘館閑逛。
雪雁正在廊下給鹦鹉喂水呢,見司棋過來,忙攜她到屋內。
“怎麽大熱天的倒過來了,也不歇中覺?”
“你們姑娘呢?這幾日沒見到我們屋子裏去,寶二爺那裏也沒瞧見。”
“我們姑娘上次不是同二姑娘一道去瞧寶姑娘了麽?回來就有些別扭,這幾天也遣小丫頭們過去問寶二爺好,打聽得薛姨媽和寶姑娘常去守着呢,所以也就沒過去。這幾天身上有些懶,也不愛四處逛去,也沒個人來解悶。”雪雁解釋道。
“原來是為這個。”林思齊也聽迎春回來說了,主仆幾人還感嘆了好一陣,沒想到像寶姑娘那樣端莊的人,也有那般時候。
“可不是,如今寶二爺病了,我們姑娘就是想去瞧瞧,也插不進手去。薛家又是送傷藥,又是阖家過去陪着。”雪雁嘆道,林黛玉的心事,她也隐約知道。
兩人剛聊沒幾句,就聽見林黛玉在裏面叫人,林思齊便和雪雁一同進去。
“林姐姐,這幾日怎麽都沒見你,可是身上又不好了?”林思齊剛要問黛玉好,便被簾外的史湘雲打斷了。
“雲妹妹來了,雪雁倒茶來。”林黛玉起身,林思齊上前幫她整理衣衫。
“雪雁不要忙了,我來約你們姑娘出去呢。”史湘雲擺了擺手道。
“去哪裏,老太太那裏離傳飯還早呢。”林黛玉在思齊服侍下披了一件外衣,潇湘館的夏日略覺陰涼。
“去怡紅院給襲人道喜,奇了,林姐姐倒怎麽像不知道似的。”史湘雲打趣道,在她心裏,林黛玉應該是最關心這件事的人。
“我本來就不知道,雲妹妹說什麽呢。”林黛玉醒來後身子有些發冷,緊了緊外衣。
“襲人要做姨娘了,昨日太太吩咐,要從自己份例裏給她撥姨娘的月錢呢,可不是件大喜事?我們快過去給二哥哥同襲人道喜罷。”
林思齊一直想不明白,襲人做姨娘,史湘雲去道喜還倒罷了,畢竟曾是服侍過她的丫鬟,如今做了寶玉的姨娘前途無量,舊主子去道喜也是應該的,為什麽偏要扯上林黛玉呢。常說什麽襲為釵副,晴為黛影。實際上,襲人巴結的薛寶釵,晴雯是老太太給的寶玉,理所當然向着林黛玉,衆人心裏都明白呢,襲人當姨娘對林黛玉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情。
林黛玉是初次聽說,不由怔了怔。
史湘雲瞧見她的神色,又添油加醋的惋惜道:
“二哥哥房裏昨日可熱鬧了,林姐姐怎麽沒去?二哥哥要吃什麽荷葉湯,太太命人取了專門的銀制湯模,做出來可好看了,老太太和姨太太都好一頓誇獎呢。後來二哥哥不知說了什麽,老太太又誇了寶姐姐一回,說家裏的四個女孩兒,全不如寶丫頭,可見我也沒看錯寶姐姐。”
林思齊聽着,史湘雲這話也太直白了些,分明是往林黛玉的心口上刺呢。史湘雲的言外之意,不過是刺激林黛玉,你瞧瞧,你不在人家也和樂融融。
“雲姑娘,老太太當真這麽說的?寶姑娘果然是個好的,竟連咱們娘娘也不如了。”林思齊見林黛玉臉色泛白,忙接過話道。老太太說她們家的四個女孩兒,看怎麽算了,正經的不就是連元春在內,當時探春估計在現場呢,心裏聽了肯定不忿。
史湘雲聽了,也不還認真反駁,司棋的名聲她是知道的,再者,何必和一個丫鬟計較?
史湘雲力邀,林黛玉當然不好不去。林思齊雖不覺得賈寶玉是良配,林黛玉和他絕對沒有好結果,但薛家可是上趕着的,其實真正來講,薛寶釵反而比林黛玉更适合賈寶玉,等賈老太太和王夫人都去了,以薛寶釵的能力,可以繼續養着寶玉衣食無憂,林黛玉未必能做到這個。怎麽說,薛賈聯姻都是互利雙贏,應該支持。
等史湘雲和林黛玉走後,林思齊也同雪雁道別,她還有正事要做呢。
“司棋怎麽才來阿,我們都等你半天了。要不是秀桔讓再等等,我們早就進去了。這麽熱的天,回去還趕着歇覺呢。”一衆丫鬟在怡紅院側面亭子裏等着,見司棋來,王熙鳳房裏的豐兒抱怨道。
“急什麽呢,剛不是雲姑娘和林姑娘剛進去,我們總不能趕到前頭罷。鴛鴦平兒她們都來過了,襲人估計想不到咱們也去道喜,到時吓她一跳。”林思齊和秀桔約的,除了惜春房裏的彩屏,其餘都是各房除了大丫鬟壓制下的得力丫鬟,素來最是消息靈通的。在園子外的,都巴不得進來玩上一日,園子裏的,也是日常不出頭的居多,見司棋約她們一道去給襲人道喜,自然都答應了來。
司棋便和衆人蹑手蹑腳進了怡紅院,正是午睡時候,丫鬟婆子們不在崗的居多,偶有看見的,見她們搖頭的搖頭,擺手的擺手,也來了興致,跟着她們一處到寶玉房裏。
林思齊透過紗窗一看,見賈寶玉四仰八叉睡在床上,薛寶釵坐在身前,手裏做着肚兜,大紅大綠的從外面看十分鮮亮,一看就是賈寶玉的風格,薛寶釵邊做針線,邊拿起手邊的東西趕蚊子。
衆丫鬟都是玩慣了的,只當有什麽好瞧的,害司棋挪不開眼。有幾個也跟上來看,完了都退下彎着腰捂嘴笑,剩下的瞧見了,更加好奇的緊,一個一個都趴上去看了一回,完了捂着嘴不敢說話,怕一放手就笑出聲來。
林思齊見衆人的模樣,倒忍不住自己也要笑出聲來,忙擺了擺手,和衆人依原路出來,獨留怡紅院的一個粗使丫頭還趴在窗子前。
衆人出來,離了怡紅院好一段路,找了個僻靜處,才你看我我看你的笑出來。
“我們二爺還沒和二奶奶這般過呢,我回去就說給二奶奶聽。”豐兒笑夠了,直起身子道。
“我倒是見過我嫂子,給我哥坐在身邊做針線,可沒趕過蚊子。”
“還常說寶姑娘端莊呢,老太太前日還說過,咱們家的姑娘都比不上,這可不是比不上麽?”探春房裏的丫鬟捂着嘴笑道。
衆人你一言我一句,你羞我我羞你,好一會兒才止住了笑,各自回屋子裏去,倒忘了最初是來給襲人道喜的,如今連面都沒見着就回去,還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只有秀桔見只剩自己和林思齊了,收了笑疑惑道。
“咱們還要不要再去找襲人道喜了?”
“以後再說吧,她們都回去忙着服侍主子了,咱們姑娘也該起了,別咱們出來了,小丫鬟們偷懶,一個都不在。”
秀桔應了是,二人一處回迎春處,竟見林黛玉和史湘雲也在。
“林姑娘和雲姑娘不是去給襲人道喜了麽?怎麽反倒在我們屋子裏來了。”林思齊見迎春張口欲問秀桔和自己的行蹤,忙笑着去倒茶。迎春屋裏的小丫頭雖比別的房裏懶散些,林思齊也不愛十分管着她們,但比以前像樣了不少。
“襲人去太太屋裏了,雲妹妹拉着我要過去,我嫌太遠,就在二姐姐這裏歇歇。司棋你別忙了,我們都喝過茶了。”林黛玉又不是有病,巴巴的要去追到太太屋子裏給襲人道喜,更何況剛才看見的那一幕正在心裏翻江倒海呢,下意識的就想來迎春這裏清淨。
史湘雲愛說話,見林黛玉悶着,知道她的心思,便不勉強,連迎春也有一句答一句,沒意思的很,她又不喜歡和司棋秀桔說話,坐了片刻便要到老太太屋子裏去。
林黛玉不想動,賈迎春嫌熱,都不肯陪她去,史湘雲便自己走了。她一走,秀桔嘴快,竹筒倒豆子般的說了剛才的事,吓了迎春一跳,吩咐她們不可亂說話。
迎春一言一行,都絕對符合大家閨秀的标準,聽不得這個,林思齊忙轉了話題,順勢引到襲人身上,當然還不離薛寶釵。
“聽小丫鬟說,是襲人在太太跟前說了什麽,才升了姨娘的,否則寶二爺病了這一回,伺候的丫鬟哪個沒盡心,怎麽獨獨就她得了這麽大的賞呢?”林思齊知道原委,故意抛出問題道。
“我昨日去看玉钏兒,說是當時薛姨太太在,也許說了什麽不成。說起這個我就來氣,金钏兒沒了才幾天呢,昨天玉钏兒就又開始回護寶二爺了,說寶二爺又不惱她,又給她喝什麽荷葉湯。金钏兒是她親姐姐,要惱也是她惱寶二爺,這算怎麽回事呢,不過和寶二爺湊一塊喝了口湯,算得什麽,就想些不該想的了。”秀桔說着猶在生氣,她一個外人尚且為金钏兒不值,親妹子倒這樣了。
“寶二爺哄起人來,可是不得了。咱們府裏除了姑娘們跟前的丫鬟,誰見了他沒個想頭呢。”林思齊真心實意的佩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