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計劃
見林黛玉送薛寶釵出去了,林思齊理了理剛才的思緒,嘆了口氣道:
“我如今只是個丫鬟,主子們動動手指就能碾死我,連二姑娘也不一定能保得住,更何況大觀園裏這麽多女孩兒。大叔,你有什麽好辦法麽?前幾天聽說顧家接連納妾,難道大叔來時,顧夫人已經失寵?為着什麽事?大叔如今在顧家能做主麽?那兩個小妾身份還不低,不是顧府的家生子,沒來大叔面前耀武揚威麽?”
雖然迎春溫柔厚道,可自己穿成她的奴才尚且有點不适應,連年輕了這麽多也高興不起來,高遠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穿成人家的老婆,想必也很郁悶。
“你問這麽多,我說哪個?左不過後院争風那點事,崔萱獨占欲太強,在咱們那裏倒也無可厚非。可現在這社會,男人三妻四妾子孫綿延才是正理。崔萱妒忌顧明軒原先的兩個小妾,使盡法子害了她們,自己卻也同歸于盡,這邊顧府不又有新人進府?徐冰雲和張宛竹是外聘來的,将來是可以扶正的。我如今住在偏院裏,聽說她們又和睦又聽話,哄得顧老太太都不天天念着大孫子了。崔萱只留下這麽一個剛滿一歲的孩子,還有個心志未定的弟弟。我既借了她的身子,幫她看顧好這兩人就已經仁至義盡了,難不成還替她争風吃醋去?小姑娘就是八卦,咱們且想想眼前該怎麽着罷。”高遠懶洋洋道。
“能怎麽着,連我這身子的父母都不願意離了榮國府,又怎麽能說動旁人?更何況家生子無緣由就求去,賈老太太再怎麽裝慈悲,也不會答應的。就算是賴大家那種,也只給賴尚榮脫了籍,已算是賴家老太太的面子大,服侍賈老太太年紀長,才求來的恩典。”林思齊郁悶道。
“這不是辦法,若是想保全這些女孩兒,榮國府便不能被抄家。”高遠沉吟道,覆巢之下無完卵,到時再想一個一個搭救,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可是誰讓我們沒穿成皇帝呢,抄家不抄家可不是咱們說了算。”
“榮國府就這麽下去,遲早是被抄家的份。你在這裏呆了這麽久,他們這些人都像書上那般麽。還有沒有救?”
聽高遠這樣問,林思齊掰着手指頭算了算。元春身處皇宮,只要榮寵不衰,榮國府便能屹立不倒,可她在書中芳年早逝并無子嗣。
榮國府裏,如今明面上最大的是老太太了,林思齊不相信老太太能熬到現在是個糊塗人,榮國府大廈将傾,她或許也有知覺,只是不肯相信罷了,要不然,怎麽會日日喜歡熱鬧,樂上一日算一日?榮國府的弊病,只怕老太太心裏也明白,可惜她除了溺愛寶玉,恐怕也無力改變了,只寄希望于寶玉身上,期望與祖父最像的他,能撐起家族的重擔。可林思齊瞧賈寶玉實在不是什麽棟梁之才,賈老太太現在連他的婚事也決定不了了。
除了老太太,便是林黛玉的兩位舅舅了,可賈赦寄情聲色,連榮國府的下人也看不起他,在襲人眼裏,連薛姨媽的面子也比不上。這次讨鴛鴦做妾,估計也認清了形勢,徹底窩在自己的院子裏不問世事,吃酒淫樂去了,還曾為榮國府抄家添磚加瓦的出力過。林思齊突然記起,好像這幾日有個石呆子的事,忙同高遠道:
“前幾日我和琏二奶奶的丫頭閑話,好像琏二爺這幾天正忙着替大老爺辦事呢,就書上石呆子那回,為了幾把破扇子逼得人家破人忙。”權勢真是個好東西,自己家的扇子供着丫鬟撕扯着玩樂,別人家的非要占了來,雖說賈雨村更不是個東西,可若是沒有大老爺的貪念,也不會有為了幾把破扇子致人下獄的事了。
“這事我記得在抄家時提過,好像罪責主要是寧國府和賈家長房。你放心,石呆子這事我來處理。”高遠也有點疑惑了,二房竟然能摘得幹幹淨淨。
“這樣便少一樁罪了。”
林思齊擱下畫筆,不由替石呆子擔心,人本無罪懷璧其罪,一個破落戶,手裏的扇子卻是上好佳品,什麽湘妃玉竹的,連賈琏見了也稱贊,想必不是凡品,縱然能得高遠相助,躲過大老爺,将來卻不知又要被誰強奪豪取去。
“這麽說來,琏二奶奶也不行了?”高遠也記起放利子錢的事了。金紫萬千誰治國,裙釵一二可齊家。琏二奶奶他是佩服的,又有魄力又能幹,膽大心狠,是做大事的人。
“琏二奶奶管家理事是沒的說,可是能力越大危害越大。”林思齊嘆道,對于王熙鳳她是佩服的,榮國府能正常運轉,大半是靠宮裏的元春和府裏的王熙鳳維持,說她放利子錢斂財吧,最後又多用在了府裏的吃穿用度上。只是她借助家族權勢,包攬訴訟,盤剝重利,樁樁件件都是罪行。
“司棋,你給崔姐姐畫好了麽,拿來我瞧瞧。”林黛玉瞧完琮哥兒的文章,指點了幾句,又過來陪高遠。
高遠和林思齊商量了半天沒有頭緒,見林黛玉過來,便丢開不替,只談論些家常閑事,剛說了沒幾句,便有老太太房裏的丫鬟來,請衆人過去吃飯。
榮國府的夥食不錯,雖然精細油膩了點,但頗和高遠的胃口,只是怕有損形象,不能放開肚子吃,略嘗了嘗便放下了筷子,奉承了老太太幾句後便告辭回家。
高遠心憂榮國府的事,回院子裏後便靜下心來細想。林思齊是家生子,貿貿然替她贖身,估計榮國府也不肯放,更何況小姑娘心善,舍不得留迎春一人受苦。賈琮雖肯上進,只可惜年齡太小,和賈蘭不一定能在抄家前考科舉,如今榮國府的頂梁柱,除了賈政便是賈琏,要怎樣在這二人身上下功夫才好,現在榮國府裏能接近的只有賈琏一人。
正想着,丫頭通報,顧明軒和顧明亭兄弟倆來了。原來顧明軒剛去了家學,聽了章老爺子幾句話,便去前院書房尋崔然說話,卻聽小厮說,崔然這半月在偏院裏住的時間多。
偏院原是某位顧家先祖的養靜之所,裏面有好幾個小院落,顧明亭徑直去尋崔然,顧明軒先去了高遠處,瞧了燦哥兒一回,才與高遠說話。
“今日去學裏,章老先生很是誇了然哥兒一回呢,說他小小年紀便見識不凡,将來絕非池中物。若岳父地下有知,也可含笑九泉了。”顧明軒嘆道,崔然的那些法子,連他也是聽所未聞。
高遠不答,這話實在不知怎麽回好。
“聽說你今日送林小姐回去?怎不多留她住幾日?婉兒剛還在母親面前念叨呢,說從沒見過如林小姐一般品貌無雙的女孩兒。”顧明婉想再邀林黛玉來住幾日,特地命兄長傳話。
“林小姐雖好,只可惜她寄居舅家。上次大爺不是說不便多來往麽,我瞧榮國府如今聲名鼎盛,又有貴妃娘娘在宮裏,難道有什麽不妥?”高遠試探道。
“榮國府先祖是立過大功的,太上皇曾極力封賞過,賈王史薛同氣連枝,喧嚣榮寵一如往日。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雖年輕,可也不甘受人掣肘。再說四王八公,仗着先祖的功勳,恣意橫行,無法無天,也是該整治的時候了。”顧明軒說着揉了揉眉心,又是一樁煩心事。
“這麽說,這些世家舊族就沒有法子保全了麽?”高遠聽明白了,四王八公許是向着太上皇多些,皇帝與太上皇父子争權,可不要先剪除羽翼麽?
“法子倒也有。如今四海升平,甲兵不用,他們這一輩的子弟,也大多棄武從文了。像寧榮二府的敬老爺和政老爺,走的不就是科舉的路子?若是能約束門人,不恣意生事,家用自給,不盤剝與人,倒也能支持的下去。只是如今賈家勢大,難免招人忌諱,又尾大不掉,雖說九世同堂,時旌其義,但樹大分枝,才是常理。”
顧明軒不知在想什麽,敷衍着說了幾句,便見崔然和顧明亭攜手過來。
高遠見顧明軒兄弟和崔然有秉燭夜談的架勢,只好陪着等,吩咐廚房預備了些點心。自己盯着燦哥兒,思索着怎麽處理石呆子的事。給他錢遠走高飛,還是勸他将扇子賣個好價錢?可是石呆子既然被人稱作呆子,估計這些尋常方法都是行不通的,還是先遣人打聽打聽情況吧。
待夜深後,三人才歇了興致。顧明亭直接往崔然房中安歇,顧明軒自然到高遠屋裏,見妻子在燈下獨坐,手中猶翻着賬本。
徐冰雲和張宛竹俱是嬌俏可人,頗和顧明軒的胃口,可讓他驚奇的是崔萱,居然平靜了這麽多日,要擱在往日,早跳着鬧開了。崔家與顧家有恩,崔萱再怎麽不堪,顧明軒也不能将她怎樣,頂多不理就是了。
可這些日子,顧明軒覺得崔萱像變了個人一樣,母親向來勤儉持家,崔萱卻生性奢靡,很是惹母親不喜。這半月來,就算要應酬賓客,崔萱也并不濃妝豔抹的打扮,不過修飾的端莊得體而已。至于顧明軒私下見的,更是單衣簡飾,不着脂粉,反而別有風情。
連顧老太太看在眼裏,也勸了顧明軒幾句,崔萱畢竟是嫡妻,燦哥兒的親生母親,若是她當真誠心悔改,看在崔老爺子的份上,也不要太落了她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