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雁西哥哥

阮阮是什麽時候發現不對勁的呢?

問題還是出在那藥膏上,兩天前,她突然發現自己手上的傷好了,本以為又是碧生丹的作用,但她卻聞到了淡淡的藥草香,海竹蘭的味道,她還是能辨得出來的。

于是,與其說她是聽沙雁來了才裝睡,不如說,她本就沒睡,本就是在守株待兔吧。

四目相對,沒有人開口,黑暗中,面容只輪廓依稀可辨,只有雙眼越發的明亮,當然,只是在阮阮眼中,沙島主眼中的阮阮,與白日裏并沒有什麽區別。

“呵,還道你能裝多久呢。”一聲輕笑,終究,還是要由沙雁來打破這平靜。

可惜,阮阮并不接他的話,也沒給他什麽反應,大眼亮晶晶,就這麽看着他,癡了一般。

“嘿,丫頭”沙雁感覺到不對勁,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傻了?”

這丫頭,可別裝瘋賣傻裝到真傻了呀。

阮阮這才一個激靈回了神,稍整心情,“你怎麽來了?”

心裏早已告訴自己,別想了,這藥定是淺清給抹的,別想了,不可能是他的,果然,等了兩天他也沒來,忽略心底隐隐的失落,阮阮只在心裏慶幸,慶幸自己沒抱希望,可是,真的沒有嗎?

若沒有,又怎麽會不敢去問淺清,是不是她?

又怎麽會到深夜也無法熟睡?

又為何會在聽到動靜時心跳如雷?

又為何,要裝睡?

原來,不是不期望,只是不敢期望,怕期望越深,失望越深。

可是,當他真的來了,又不知該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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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又來幹什麽呢?

“來看你啊”,沙雁悠悠然說得不以為意,仿佛這是件多麽正常的事,事實上,在他看來,也确實是再正常不過的。

看着說着自覺就往床上坐的沙雁,阮阮有些不自在,不說本就複雜的心情,這深更半夜裏,孤男寡女在房裏,這似乎,很是不妥啊!

別看阮阮這麽些年不是賺錢就是流浪沒有人管沒有人教,這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那可是一點也不比別人少啊!

要不她當初能在紅玉樓寧死不屈差點被打個半死?

更別說,她靠着合歡的原料,可是賺了不少銀子呢!

可別問我合歡是做什麽的,合歡合歡,還用我說嗎。

但是,面對眼前這人,阮阮可說不出來不妥。

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他們授受相親了不知多少回了;什麽不能孤男寡女共處,在那山洞裏也早就處過了。

無奈,也只得別別扭扭的随他去了,但也不知道與他說什麽,只直直看着他的眼,不做聲。

沙雁生生叫她看得心虛了幾分,偏過頭作勢輕咳了兩下,可阮阮,還是不為所動。

沙雁無奈了,又扭過頭來與她對視,“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離開?去哪裏?

看懂了阮阮一滞後眼裏冒出的疑問,沙雁的眼笑得溫柔,終于有反應了呀!

伸手輕輕摸了摸阮阮的頭,笑得越發璀璨,也耐心的與她解釋“跟浮圖島的契約簽了,該行動了呢”,語氣裏,勢在必得。

是了,還真是傻了,他費這麽大勁,必然是有大事要做,此時契約已成,還能幹什麽去呢。

“這一次去,一兩月就回來,你照顧好我的藥田。”

一兩月嗎?點點頭應下了,本來就是分內之事,不用他說她也會做。

“有事就找淺清,”交代完了,還是沒忍住,湊頭到阮阮耳邊,聲音慵懶誘惑,“不要太想我哦”。

面對阮阮,他總是比較容易放松,不那麽冷,不那麽正經。

他的動作,他的聲音,還有這突兀的一句話,都叫阮阮一愣,當即又有些紅了臉,也不知如何回答。

看見眼前人眉目含情,兩頰緋紅,沙雁心裏有種不明所以的滋味,有些熱,有些癢。

“你,就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聲音很輕,有些沙啞,像是風一吹就能碎。

阮阮的唇開了又合,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終還是化作一句,“一路順風。”

沙雁的目光灼灼,掃在阮阮身上,就像火一樣的灼燒着她,又像一盆涼水澆下的冰涼,交替着,拉扯着。

長久的沉默,終還是沙雁來打破,“知道了,好好休息吧”。

聲音透着一絲的無力,背影透着一絲的孤寂,夜色裏,更是寂寥。

這一聲,這一影,落在阮阮的眼裏耳裏,也落在了她的心裏,多年後,她也依舊記得,有這麽一個晚上,有過那麽一道孑然的背影。

眼眶微酸,連着心的位置,似乎也有些酸。

她終于喊出了那一句“晏夕姐姐”,幾不可聞。

前方的人腳步未停,他定是沒有聽到吧,呵,阮阮你怎麽變得這麽膽小了呢?

阮姑娘深陷在對自己的無限唾棄中,前方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雖輕,卻清晰可辨“叫雁西哥哥”。

再擡頭,人已不見。

芙蕖香,長夜未央,兩個人的笑臉,夢且甜。

聽說,他們昨日出發了,混在浮圖島來的一千人裏,也不過去了兩千,島主與莫管事領隊,葉護法随行,也沒搞什麽送別,悄悄地,就走了。

是啊,搞什麽送別,不過出趟遠門,一兩個月。

阮阮知道時,他們的船都開出了百裏,只依稀可見幾點墨影,在海岸上站了許久,笑得淡恬。

他們在驚鴻島的這些日子,島上一片祥和,而萬裏外的四方海各島也還是老樣子。十二島勢力今天明争暗奪你争我搶,明天握手言和把酒四方,該出手時毫不客氣,談起生意也是絕不含糊,各自有各自的恩怨難說,各自也有各自的委蛇虛與。

而管圖,作為四方海第三大勢力的首領,其言行自然也是頗為受人關注。

所以,在莫離一行人離開後不過幾日,驚鴻島主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跡便已傳遍四方,版本不盡相同。

但普遍的說法便是,這管島主看上一對姐妹花,可誰曾想,大婚之夜,兩位新娘子都跑了不說,竟還不知招惹了什麽,昏睡了好些時日,大夫也查不出因果,很是蹊跷。之後,又不知為何,管圖醒了,那兩位新娘出來一次,就徹底消失了,就連管鷹也不知去向。

似乎,那逃跑的兩位夫人來頭有些不可說啊!

有人說了,這可是場大機緣,就這麽白白讓浮圖島那群莽夫給禍害了。

機緣何來?

傳聞渤海以東有仙山五座:岱嶼、員峤、方壺、瀛洲、蓬萊,其山高下周旋三萬裏,其頂平處九千裏,山之中間相去七萬裏,以為鄰居焉。其上臺觀皆金玉,其上禽獸皆純缟。珠玕之樹節叢生,華實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聖之種,一日一夕飛相往來者,不可勝數。而五山之根無所連箸,常随潮波上下往返……

總而言之也就是說,那兩位,恐怕是這仙山上的仙人來的呢!

這也不是沒有依據的啊,那人分析的頭頭是道。

據說啊,那兩位姑娘可都是絕等的好相貌,見到的人都說驚為天人,世間難尋呢,說是站着都會發光,氣質也是叫一個冰清玉潔,出塵絕豔,常人學也學不來呢!

這若不是神仙,哪裏來的這麽好的身段容貌。

又說,那兩位姑娘本領還好生的大呢,一手好功夫打遍島上無敵手,跑起來那島上幾千的人馬都抓他們不住,兩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躲起來愣是叫你挖地三尺也找不來。

這若不是神仙,哪裏來的這麽神通廣大本領通天。

再說,說那管圖醒來哪天呀,海上也生了異象,有人看見東方有幾十道船影,可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那兩位走的那天,又是幾十道船影轉眼便消失了。

這若不是仙船,哪裏來的這麽神出鬼沒迅疾如飛。

而且,聽說那管圖醒來之後,那兩位出現了,可管圖非但不追究,還奉他們為座上賓,很是恭敬。

這若是常人,怕早被大卸八塊了吧,哪還有如此禮遇。

再者,兩位離開那天,管鷹也離開了浮圖。

你道他幹什麽去了,不是被仙人帶走了,就定是去尋那仙山仙人去了呗。

……

這一樁樁一件件,說得那都是有鼻子有眼。

不理出來,多數人還都不信,只當無稽之談,可一說,十有八九跑不離了。

于是,收到消息的,嫌棄過,嘲笑過,嘆惋過,最後還是帶着各自的拜帖,登上了浮圖島。

真也好假也罷,人們對于仙島的消息,哪裏肯放過一點,用是想自己來探探真假,也想若自己遇上這機緣。

一個兩個,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要去浮圖島尋仙蹤,探仙緣。

不管是相信也好,懷疑也罷,亦或只是跟風而來。

總之,當莫離他們出發時,四方海的各個勢力,也都在路上。

浮圖島,好戲即将開鑼。

作者有話要說:

補充:

岱嶼、員峤、方壺、瀛洲、蓬萊,其山高下周旋三萬裏,其頂平處九千裏,山之中間相去七萬裏,以為鄰居焉。其上臺觀皆金玉,其上禽獸皆純缟。珠玕之樹節叢生,華實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聖之種,一日一夕飛相往來者,不可勝數。而五山之根無所連箸,常随潮波上下往返……【摘自《列子·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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