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芙蕖池下

阮阮帶着滿腔的疑問,喝完了手裏那杯茶,期間,莫離起身,走到了涼亭邊。

阮阮一轉頭,就見莫離背着手站在芙蕖池邊,對着那池水靜谧,一臉高深莫測。

“你過來”,感受到阮阮的視線,莫離轉頭沖着阮阮招呼。

阮阮雖是遲疑,但還是依言走到他的身邊。

“你要帶我去哪?”阮阮還是忍不住好奇,莫離帶她去的地方,那必然不會是沒有意義的。

莫離不答,待阮阮走近,又回過身去,自顧地盯着那池水泛起的層層漣漪出神。

阮阮納悶,着實搞不懂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見他半天沒有反應,也不好再問,只好順着他的目光,一同盯着那水波輕輕蕩漾。

可是,除了芙蕖留下的殘枝,還有些許水藻,這池裏只有幾尾魚兒不時打個挺兒吐個泡。

“這池下,你可知有什麽?”

莫離突然開口,倒是驚了阮阮一下,聞言,阮阮又細細地觀察了一番,可是,一如方才,沒看出什麽特別。

收到阮阮疑惑的目光,莫離終于不賣關子了。

“你應該知道,這若芙宮是因何而建。”

阮阮點頭,自是為了雁西的母親夏清芙。

“那你可知,那人現在何處?”

“不是在竹……”,阮阮的答案脫口而出,可剛說到一半,看到莫離的眼神後,她卻不确定了,弱弱問莫離,“不是嗎?”

阮阮的回答顯然也在莫離的預料之中,只見他看着阮阮,輕輕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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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完全是在阮阮的意料之外的,她一直以來的認知就這麽被輕描淡寫地否認了,那真相,到底是什麽?

阮阮看着莫離的眼睛,想從裏面發現一些戲谑或者閃躲,可是沒有,莫離的眼神,再認真不過。

雖是匪夷,但阮阮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那人不是夏清芙。

可是,若那人不是夏清芙,那她又是誰?她又為何會在那裏?安勳怎會喊她夫人?那夏清芙的畫像為何會與她如此想象?真正的夏清芙又去了哪裏?

一連串的問題在阮阮腦海盤旋,百思不得其解。

阮阮對着池塘,沉思着,突然,一個念頭閃過,靈光乍現。

“這池下?”,阮阮猛地一轉頭看向莫離,話語裏滿是難以置信。

莫離見她反應迅速,也甚是欣賞,淺笑颔首,給了她肯定的答複,“沒錯,夏夫人就在這池底。”

震驚,還是其他什麽,都不足以形容阮阮此時的心情,這芙蕖覆蓋的池塘底,竟藏着雁西的母親?

“那……那竹屋裏的是誰?”阮阮顯然還沒有從這個消息中回神,問話還有些喃喃的漫不經心,這話問出口,其實她心裏已隐隐有了猜測。

“那是夫人的雙生姐妹——夏清蓉。”

果然!

是了,若非親人,何故如此相像,不過,竟是孿生姐妹,這就更說得通了。

仿佛知道她想問什麽,還不等阮阮說,莫離便悠悠開口了。

“當初,蓉姨與神機老人在亂葬崗尋到夫人時,島主已不知所蹤,而夫人,懷着雁西,奄奄一息。

老人妙手回春,可也只能救回她的身體,她的心,早已随島主去了,醒來後更是傷心欲絕,幾欲輕生。

幸好,她還念着他們的孩子。

她強撐着在老人和蓉姨的照料下來到了島上,生下了雁西。

可是,雁西一出生,得了衆人會好生照顧他的誓言,夫人就服下了蓉夫人親手調制的不醒,在芙蕖池下沉眠至今。”

莫離只說了寥寥數語,阮阮卻從中聽到了沙枂離夏清芙至死不渝的愛情,和夏清芙當時的掙紮痛苦與傷心。

對她來說,沒有沙枂離的人世間,已經沒有了她存在的意義,與其用一具軀殼過着行屍走肉的日子,不如去夢裏與他相遇。

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什麽是夢什麽是實?有他的地方就是真,就是實。

阮阮沉浸在這段故事裏,想着那一雙璧人是如何的恩愛不移生死不棄,想着他們是如何被逼迫到如今,想着雁西是如何背負着這麽多東西成長……

太多太多的情緒積在她的心裏,說來他們于她不過過客,唏噓難免但也起不了太大漣漪。

但一想到那是雁西的父母,一想到雁西,她就陷在了悲痛裏,久久不能自拔,那是感動,更是疼惜。

阮阮沉沉看着那池塘,此時,那水在她眼裏,是那麽沉重冷漠,又那麽溫柔。它埋葬了一個女人,也守護着那個女人。

莫離陪着她站了許久,待她情緒稍斂,才開口打破這樣的傷感的寂靜。

“走吧,我帶你去找他。”

阮阮還有些不在狀态,這話在腦海中轉了三圈她才明白莫離說的什麽意思。

莫離也不急,等着她慢慢收回神智,才轉身邁步,一步一步不緩不急,剛好是阮阮能跟上的速度,阮阮就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莫離帶着阮阮一路走到了離清宮,穿過了竹屋藥田,來到一座山前。

“他就在這山上。”莫離道。

阮阮看看莫離看看山,不解他為何停在此處不向前。

莫離卻是不動聲色,仿佛沒看懂她的心思,非但沒有帶着她去雁西跟前,還攔着不讓她上前。

“你愛他嗎?”莫離突然問道。

看着莫離眼裏的認真,阮阮收起了心思,她有了某種預感,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只愛他”,阮阮看向莫離的眼裏,是同樣的認真與堅定。

“你相信他嗎?”

相信嗎?原本是相信的,可是,如今,阮阮有些遲疑。

看出阮阮的遲疑,莫離也不語,就等着她慢慢思考。

從相遇到如今,阮阮将與雁西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回顧了一遍,而後卻是豁然開朗。

那是雁西啊!是她的雁西,她最愛的雁西啊!

那是怎樣的人,她不是比誰都清楚嗎?她怎麽可能不相信他呢?不相信他,她還能信誰呢?

想明白了,阮阮堅定的點頭。

莫離欣慰,“很好,那你現在,再聽我說一個故事。”

阮阮知道,這怕就是問題所在了,當即提起了一顆心,豎起了耳朵細細聽,生怕錯過一句。

“三十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美麗的女子,脾性乖張,刁鑽古怪,不講規矩,任性随心,一身毒術卻是使得出神入化,難逢敵手,殺人與無形,令人聞風喪膽,送外號“毒魔女”。

江湖人皆知,不醒已消失了百餘年,可江湖人不知,不醒其實在二十年前在毒魔女手中現過一次,正是為她的親姐所用。”

莫離停頓半刻,見阮阮眉頭皺起,繼續說道,“雖然蓉姨将不醒改過,讓夫人免了噬心之苦,但不醒之所以能成傳說,除了它的詭異,還在于它的難解,除了機緣,無藥可解,便是蓉姨自己,也不能。

但是,凡事沒有絕對,這世上沒有不醒的解藥,卻有能起死回生的靈藥,而雁西,不知從何處,知道了這藥。

從此,他的一顆心,除了報仇尋父,便是尋藥。

好容易打聽到那藥在碧生閣,可還沒等他去,碧生閣就沒了,從此,沒了那藥的蹤跡。

本道天意如此,可未想,有一天,他會遇到一個女子,身上有那藥的味道。”

莫離說到此,看着阮阮,“你可知,那是何藥?”

阮阮已經猜到莫離想說什麽了,“碧,生,丹”三個字說出來,仿佛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沒錯,碧生丹,就是唯一能喚醒夫人的藥”,呵,莫離竟還強調了唯一。

阮阮閉上了眼,遮住了她的悲痛難堪,“那如今,你們打算如何?”

莫離牢牢看着她,不放過她的一點情緒,“你吃了碧生丹,藥性早已融進了你的血液。”

阮阮聽到了,卻像沒有聽到,緊閉的雙眼不曾打開。

可此刻的莫離仿佛不懂她的痛苦,還要冷血的雪上加霜,“如今,島主回來了,夫人也該醒了。”

這哪裏還是那個善解人意的莫離,這分明是冷酷無情的惡魔呀。

阮阮還是沒有動靜,但明顯可見,阮阮一張俏麗的臉,瞬間變得蒼白。

“現在,給你條生路,只要你說,我馬上放你走,你告訴我,你還要上山嗎?”莫離這句話,說得很慢,很慢,一字一句,皆是用了力。

阮阮又是半晌沒有動靜,就在莫離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卻見她猛地一睜眼,看着莫離的眼睛,“上”。

就這一個字,阮阮說得無比堅定。

“你,想清楚了?”

“我的命早就給了他,他要我死還是活,我要親口聽他說。”

莫離笑了,仿佛在笑她的癡傻,又仿佛在笑她的堅定,但這些阮阮都不在乎了,她只聽得到莫離那一句“你上去吧”。

得了莫離的話,阮阮二話不說提步就上,義無反顧,毫不畏懼,帶着壯士扼腕的決心,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豪情。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到這裏了,正文快要完結了,可能也就兩三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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