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剖白心意

眼前這山,說高也不高,于雁西等武功高強之人來言,不過幾個縱躍,但于阮阮來說,那便是高峰絕嶺,巍峨難登,舉步維艱,越往上越是如此。

可這一路,任汗水如何落,任腿腳如何軟,她都沒有停下過腳步,身上狼狽不掩眼中堅定,只因山上,有她要的答案,有她的雁西。

撐着這一口氣,阮阮一路登到了山頂,可真到了山頂,她卻邁不出步了,是近鄉情怯?是怕死?還是害怕……失望?

閉眼,深吸一口氣。

怕什麽呢?刀山火海不也要去闖,大不了,不就是何處來何處去,也省得活着缥缈。

阮阮的笑裏透着決然,如今這般置生死度外,是曾經的阮阮不敢想象的。

體會過這極愛,這生命的鮮活,若叫她再去過那茍且偷生只是活着的日子,她怕是不能了。

阮阮終于下定決心,提步向前。

走了沒幾步,就見前方有個一人高的山洞,細聽有流水淙淙,帶着阮阮的心跳也開始撲通撲通。

一步步靠近,越來越靜谧,洞內,涼風習習,唯有風聲在山洞裏呼呼作響穿來貫去,唯有流水繞過山洞叮叮咚咚。

站在洞口處,遠遠的,阮阮就看見了一道背影,一身黑袍,盤腿坐在石臺上,老僧入定,不動分毫。

那身影與她心裏的那道輪廓一模一樣,卻又似乎消瘦了幾分,多了些滄桑。

似乎自己很久沒有這樣認真的看過他了。

看着看着,阮阮竟有些出了神,看癡了去。

雁西聽見動靜,冷喝一聲,“誰!”

說着忙停下了功法,正是關鍵時,可出不得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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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西掃過來的眼神實在淩厲,阮阮從沒見過這樣可怕的雁西,當即被震回神來,心猛的一跳,有些驚吓。

見是阮阮,雁西一時詫異,看見阮阮滿身污痕狼狽,心緒擰了又擰,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只能皺皺眉頭問一句,“你怎麽來了?”

眼前的雁西身形确實消瘦了不少,一身淩冽肅然,緊皺的眉頭更是寫滿不贊同,是她不熟悉的樣子。

但是,那眉眼,那聲音,那眼睛裏的深邃,分明又是她熟悉的,阮阮想到此,看着眼前的人,又鼓起了勇氣,“我不能來嗎?”

雁西一時語塞,說出的話一如他的眼神,冷漠而決然,還透着些不耐煩,“你來幹什麽,快回去。”

阮阮卻不為所動,既然來了,自然是不能被他就這樣打發走,“我來看看,我的男人最近都在忙些什麽?”阮阮一字一字說着,一邊一步一步朝雁西挪。

及至雁西跟前,雁西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看着阮阮的眼裏,有些閃躲。

阮阮卻不管,一雙眼就這麽牢牢地盯着他,眨都不眨。

面對阮阮的步步緊逼,雁西有些招架無能,看着阮阮眼裏的堅定,他隐隐感覺到了什麽,“你,都知道了?”

阮阮一聲冷笑,“知道,知道什麽?知道你娘就在芙蕖池下?還是知道她是中了不醒睡到現在?還是知道我的血是唯一能救她的藥?還是說,知道你接近我就是為了我身上的碧生丹!”

最後一句,阮阮幾乎是吼出來的,她不敢承認,一切的一切,都不如他們的遇見就是一場欺騙與利用來得讓她絕望痛心。

難怪當初千萬人中他偏偏能找到我,難怪他一路護我,原來,就是為了這一刻。

阮阮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雁西手足無措,更讓他害怕的是阮阮眼裏越來越深的失望。

“不,不是這樣!”情急之下雁西只能先喊出這麽一句,他不能讓阮阮再說下去。

看到雁西的表情,阮阮心下微微松了松,他還是在乎自己的,吧?

“那是怎樣,你告訴我。”阮阮語氣輕柔,就像在哄一個孩子,更像是再哄自己,此刻的她,是那麽脆弱,雁西的回答,就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雁西不語。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身上有碧生丹?”

沉默,等于默認。

“你一開始,就是為了這一天?”

繼續沉默,不知如何說。

“那你告訴我,我會死嗎?”阮阮極力掩飾話裏的顫抖。

“不!不會!”這一次,雁西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回答。

阮阮淺淺一笑,有些凄然,“那你要怎麽做?”

雁西靜靜看了阮阮半晌,她眼裏的絕望讓他痛心,他終究還是妥協。

“過來”,雁西朝阮阮招招手。

阮阮如同一副行屍走肉一般,乖巧的走到雁西跟前,就着雁西張開的懷抱坐下,由着雁西抱着,聽他細細語。

雁西輕輕摸着她的頭發安撫,從指尖到每一根頭發,都寫滿了心疼和溫柔。

“我确實一開始就知道你有碧生丹,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将它吃了。

一開始吸引我的,不是碧生丹,而是九夢蘿,我看見你将它撕碎,我聽見你夢醒大笑,我想,這是個有趣的姑娘。

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父親,也不知道那時他會是怎樣,可是我還是留你在身邊,除了你身上的碧生丹,更是因為,我喜歡你在我身邊。

這樣的喜歡越來越重,重到我終于控制不住,我終于理解了父親和母親的感情,我不能想象沒有了你會怎樣,我想,沒有父親的母親,更願意永世不醒吧。

可是,我找到父親了,我知道,若是母親不醒,他也會永遠沉睡。”

阮阮靜靜聽着,聽着他的剖白,聽着他一句一句說着自己的內心。

說到此,雁西停頓了半晌,似乎是後面的話,不知道如何說。

是啊,難道要告訴她,要叫醒母親,只有靠她,難道要告訴她,她的犧牲,也許能救兩個人的命。

最終,雁西只是細細碎碎地輕吻着阮阮的頭發和耳廓,輕輕柔柔地說着,“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相信我。”

“你要怎麽做?”雁西的話阮阮并非沒有觸動,但是,阮阮對他的示好依然不買賬,還是面無表情。

雁西無奈,也知得不到答複阮阮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只得和盤托出,“我在練一種功法,可以把兩個人的血液交換。”

點到即止,阮阮已經懂了,看他的眼神是質疑和不滿,“你要跟我換?”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雁西怎麽不懂阮阮的擔憂,馬上抱着阮阮,說着他的保證。

阮阮若是這麽容易糊弄,也就不是阮阮了,相反,雁西越是如此,可能就是說明他越危險。

阮阮極力才能保持冷靜,出口卻還是沒忍住淡淡的哽咽,“要多少血?”

良久沒有聽到回答,阮阮轉頭,雁西滿臉欲言又止。

“不說?還是不知道?”阮阮逼問,語态已現瘋狂。

雁西将阮阮按在懷裏,拍打着她的後背,安撫着,“母親沉睡了太久,誰也不知道要到什麽程度才能把她喚醒。”

“不知道?”阮阮呢喃着,氣氛莫名沉重。

“我答應你,我會沒事的,我不會死的,你相信我”,雁西輕輕說着,哄着。

阮阮沉默了很久,直到雁西以為她睡了,又突然聽見她的聲音,輕輕的,仿佛風一吹就散,但又是堅定的,仿佛重了千萬斤。

“沙雁西你聽好,我的命早就給了你,你若是把它弄沒了,黃泉路上我也不會放過你。”

阮阮這話,雁西聽懂了,想反駁又無從開口,這太深太重的情意,壓得他不能喘息,更燙得他柔情滿溢。

這不過是兩個癡心人,在為着另一對癡心人奔忙。

只嘆人間自是有情癡,生死不相忘。

此番兩人坦誠以待,那自然是和好了,甚至,兩人比起之前更加膩歪,甚至阮阮每天還為雁西做飯,還陪着雁西到山上練功。

因為,雖然雁西下了保證,但他們都知道,誰也不能保證,他們剩下的時光還有多少,只好加倍珍惜。

驚鴻宮衆人可算是松了一口氣,可知情的莫離與幾位長老,卻是止不住的心酸,這兩個孩子,究竟還要受多少磨難!

當然,大家也都沒閑着,收集靈藥,努力練功,管理驚鴻……每個人都在盡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只盼給他們減輕負擔,給他們一些幫助。

轉眼又是一月,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神機老人掐指一算,今日大吉,萬事宜。

那芙蕖池下沉睡了幾十年的冰棺一點點浮出水面,露出裏面的女子姣好的面容,一如當年,二十來歲的水靈,仿佛歲月靜止,時間對她,可不正是靜止了嗎。

第一次看見夏清芙,阮阮卻仿佛已見過千萬遍,她與夏清蓉如今只有五分相像,畢竟一個年華已去一個美麗如初。

雁西早已跟阮阮換了血,如今是他身上碧生丹味濃。

只見他推開那塵封已久的冰棺,“娘親,天亮了,該起床了。”

呢喃着,雁西打開夏清芙的嘴巴,右手持着匕首輕輕劃過,左腕當即現出一道紅痕,很快,就有鮮血汩汩流出,流到夏清芙嘴裏。

雁西右手運功,幫助夏清芙吸收,神機老人也從一旁發功,引導着雁西的血液在夏清芙體內游走。

六個時辰過去了,眼見雁西額頭後勁冷汗直冒,嘴唇也開始泛白,可夏清芙毫無動靜。

大老長急忙朝雁西嘴裏塞藥,什麽千年的人參,什麽萬年的靈草,通通不要錢一樣。

可又是六個時辰,雁西還是慢慢的閉上了眼,只有手還機械的舉着,任血一滴一滴流淌。

是的,他的血已将盡枯竭,從一汩一汩,變成了一滴一滴,再多的靈藥再厚的功力也支撐不了,他也終于倒下了。

他也沒有看見,他倒下那一刻,那冰棺裏的美人,眼皮微動,幾根頭發也慢慢變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準備大虐都舍不得下手,我果然是親媽(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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