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東望的援兵?”

楊參軍一頭霧水。他對東望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就城裏王泰之流都不是膽大的。最近倒是來了幾封關于東望擊退賽罕圍城的公文,楊參軍也就是看着笑笑。這種公文騙騙南邊那些官就算了, 他們這些知根知底的人,都知道東望有幾斤幾兩, 八成就是個不功不過, 好歹沒有丢城, 這才大肆宣揚。

“他們來了多少人?現在何處?”

“回禀大人,正在城外, 小人看着差不多有六百多人呢。”

府衙裏的官吏們紛紛驚呼:“這麽多!王泰是發財了嗎?”

楊參軍又問道:“帶兵的是哪位将領?”

“他說他叫柳大山。”

“柳大山?”楊參軍沉思了一會兒,他确定自己知道的東望将領裏沒有這一號人物。但別人已經帶着人馬來了,楊參軍也不多想立刻去了城門。

對過文書和王泰的親筆信後,楊參軍确定了眼前來的這一隊人馬就是東望援軍。

入城後雙方簡單寒暄了幾句, 楊參軍還要在客套一番時, 被蕭慕延果斷打斷:“不知禦林軍校尉孫厲海及下屬可在宣城?”

“在在!”楊參軍趕緊答道。難不成這些人是來幫孫厲海的?想想王泰的為人, 這種巴結之事的确也是他的作風啊!楊參軍心下不妙,孫厲海對宣城衆人很不友好, 如果柳大山是站在孫厲海那邊的,以後宣城和東望之間恐怕會有嫌隙。為了盡量不與東望為敵, 楊參軍斟酌道,“孫将軍一路殺敵,但那些賽罕人着實可惡, 知道是禦林軍所以不敢堂堂正正來戰, 便用了偷襲這種下作的手段。好在孫将軍勇武過人, 帶着禦林軍平安來到了宣城。”

蕭慕延有些詫異的看着這個年輕的官吏。這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還真是挺難得的, 與王泰也差不離了,只會拍孫厲海的馬屁。如果宣城的官吏都是這樣的态度,那麽孫厲海八成已經拿下宣城的指揮權了。這可就有些……不妙了。

蕭慕延問道:“如今城內守備如何?不瞞楊參軍,吾等奉命前來,就是擔心賽罕來圍城,不知城內儲備幾何,糧草可夠城內百姓與軍隊度幾日?”

楊參軍暗自叫苦,合着這位也是要守城?

“孫将軍也是這麽想的。”楊參軍捏着鼻子繼續誇,“孫将軍來到宣城後,就推斷賽罕會來圍城,但柳大人你放心,我們已經将北門堵上了。”

“什麽?堵上了?”蕭慕延雖覺得詫異,但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氣,詳細問道,“是你們堵得,還是孫校尉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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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們自然是要聽孫大人的。”

原來是孫厲海那家夥的命令,蕭慕延這才送了半口氣,但宣城表露出孫厲海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姿态,令他十分擔憂。蕭慕延毫不客氣道:“孫校尉是南邊來的,他對北地不熟悉,諸位身為宣城的守官難道也不熟悉嗎?”

楊參軍诶了一聲,這是什麽意思?

“兩扇城門,城外的人就必須防備與猜忌城內的士卒們到丢會從那一扇們突然出兵,必然就會在南北兩門處分兵!如今你們将北門給堵了,若賽罕攻來,豈不是只需要猛攻南門就行了?!”

楊參軍心中淚流,他就是這麽給孫厲海說的啊!!可惜對方不聽啊!到如今,竟然還被東望的人給教訓了,楊參軍那個委屈啊!可蕭慕延這一番話,倒也讓他醒悟過來,東望這些人可能不是來巴結孫厲海的,別人八成還真就是來支援宣城的!

蕭慕延見楊參軍臉色微妙,也不知此人對孫厲海到底是什麽态度。但有一點他很清楚,這位楊參軍很明顯是知道他剛才說的那些守城之理的,但他在知道的情況下還是聽孫厲海的吩咐将北門給堵了,這中間就有些微妙了……

蕭慕延決定試探着走一步,看看這個宣城到底是怎麽回事。

“楊大人,我剛才說的你可有什麽異議?”

“沒有沒有。”楊參軍連忙搖頭,“柳大人說的很在理。”

“那你們什麽時候将北門的石塊挪走?”

“這……”楊參軍面露為難之色,“畢竟是孫将軍吩咐。”

蕭慕延了然,這位楊參軍不是不懂守城之理,只是因懼怕孫厲海的官威這才不得已聽他的吩咐。

“這你不用擔心。”蕭慕延果斷道,“若有什麽閃失,由我東望一力承擔!”

楊參軍更驚訝了。東望的人什麽時候這麽有魄力了?!

“來之前王泰大人便與我說了,東望與宣城現在乃是難兄難弟,大家都要相互扶持抗擊賽罕,如今東望也有些錢糧士卒,加上宣城的人馬,守住兩個城門不成問題!”蕭慕延可不是憑空忽悠,每次他忽悠……哦不,他講道理的時候,都會帶上充足的證據。現在他就帶着楊參軍到了東望的運糧隊裏,指着一車車糧草道,“這些糧草除了夠我們東望的士卒一月用度外,還可以分出一部分支援宣城。”

“王大人這份恩情……”楊參軍徹底被感動了,他當然知道王泰乃糧官出身,如果說之前還有疑惑,可看到這麽多糧草後,那是一百個相信了!随手抹了把眼睛,楊參軍猛地擡頭,“我這就派人把北門的石塊都搬走!柳大人放心,我派去的人馬就會立刻擔負起守城之責,不會給賽罕任何偷襲的機會的!”

蕭慕延滿意的點點頭:“有勞了。”

二人達成共識後,東望來的人自然也分別奔赴南北兩處充實兵力。一道道軍令發出,蕭慕延留下了十個越騎兵充當自己的傳令官,其餘九十人作為監軍随東望士卒們一道去了兩處城門,有他們從中調度,東望的兵與宣城的兵也會更快的熟悉彼此。

好不容易等蕭慕延坐下喝口水時,耳邊突然想起了柳淑淑的聲音,但這一次卻和往常不一樣,她的聲音特別的飄忽不定。

“蕭慕延……我……”此刻的柳淑淑整個人都趴在蕭慕延的背上,雙手環繞在他的頸脖,神情非常痛苦。

但這一切,蕭慕延卻無法得知。只能從她的聲音裏感覺柳淑淑好像不太好,不由問道:“你怎麽了?”

柳淑淑只覺得是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但她的大腦卻十分清醒,這種情形,讓她有一種很不好的聯想: “我想……我可能要魂飛魄散了……”

“什麽?!”蕭慕延驚得站起身,“別胡說!”早上還活蹦亂跳的,這才過了幾個時辰,怎麽突然說出這種話!

“真的……”柳淑淑帶着哭腔,“蕭慕延,你以後都聽不到我說話了。”

“你……”

突如其來的告別讓蕭慕延不知所措。哪怕是第一次上戰場,他都不曾這樣驚慌。

“我可能活不久了。” 柳淑淑擦了把淚,“所以有些話我得現在告訴你。楊參軍與孫厲海不合……”

她語速飛快,将剛才強打着精神詢問出來的情報一股腦的全告訴了蕭慕延。她擔心下一秒她就徹底消失了,恨不得将自己的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都說出來。

蕭慕延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要炸了,他知道柳淑淑這麽辛苦是為了他,可他真的很想知道柳淑淑到底發生了什麽,然而此刻,他不能打斷她的話。

漸漸地,柳淑淑的聲音越來越飄忽,蕭慕延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麽,然而眼前空無一物……

“柳淑淑!!”

蕭慕延終于忍不住吼了出來。可這一次,那個熟悉的聲音卻再也沒有在耳邊響起,仿佛整間屋子裏始終只有他一人存在。

蕭慕延兀自站在那裏,第一次發現安靜無聲竟如此令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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