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見到親人, 柳淑淑本能的想要過去打招呼, 卻被吳嬷嬷用力拽住。耳邊傳來叮囑:“姑娘,這是在外面,不可随意行動。”
柳淑淑看了一眼周圍的宣城官吏還有那些士兵, 的确是人多口雜,只好靜靜站在李嬸和吳嬷嬷身旁。
李嬸與吳嬷嬷這兩個人精互相看了一眼, 便已達成了共識。除非柳闊主動來找她們,否則還是裝作不認識為好。宣城裏的柳宅算得上是富裕人家, 但沒有人知道這裏面有個柳淑淑, 哪怕是柳宅的鄰居們, 也只知道這裏住着一個柳公子和幾個不起眼的奴婢仆人。一動不如一靜, 她們現在是靈泉寺的居士, 這個身份足夠對付宣城那幫人了, 沒必要暴露自己。
柳闊見到柳淑淑的時候很是震驚,可看到吳嬷嬷和李嬸圍在她身邊, 那些越騎兵也沒什麽特殊的舉動, 想來淑淑的身份沒有暴露,而且……以現在這樣情形來說,肯定是連臉都沒露,頓時松口氣。
然而蕭慕延的存在還是不容忽視。
柳闊面色從容的走到寺們, 楊參軍已見到他, 不由好奇道:“柳公子, 你怎麽來了?現在可是宵禁時分。”
柳闊扯了個敷衍的笑, 目光卻死死鎖住蕭慕延:“這要問你們面前的這位大人了。”
“柳大人?”楊參軍好奇的回頭。
柳闊心裏無比嫌棄——他憑個毛線姓柳啊!!
“對, 就是你們的柳大人。”柳闊語氣不善,“我很好奇為何這位大人在我府外派了幾波人守着?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犯了什麽事兒,這不是敗壞我的名聲嗎,所以來讨個說法!”
柳淑淑聽得他們的對話,不由蹙起眉頭——柳闊吃槍藥了,這麽沖?
柳闊不是一個心胸狹小的人,為何突然會對蕭慕延這麽敵視?沒錯,很明顯的敵視!雖然旁人看來柳闊只是簡單的生氣,但柳淑淑和那些人不同,柳闊除了是她的兄長,更擔負起了老魯王與魯王妃的責任。柳淑淑與他一起生活了十年,對柳闊的情緒的變化,柳淑淑覺得自己不可能有錯。
不僅是柳闊,包括吳嬷嬷還有李嬸。這些一直與她一起生活的人,她都對他們觀察入微。柳淑淑的世界太小了,因為身體原因,她哪裏都不能去,也不曾見過多少人,自然而然的就對自己周圍的事物格外敏感。
柳闊認識蕭慕延!
柳淑淑立刻就得出了這個結論,他們之間看起來關系很不友好。
以蕭慕延的性格,普通人的确很難跟他相處。柳淑淑心裏的Q版柳妹搖頭攤手,除了她這種心胸寬廣的人,也就是薛景之那個傻白甜能包容蕭慕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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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傲又自大,臉皮比靖平的城牆還厚,還動不動就喜歡威脅人。柳淑淑嘆口氣,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都覺得蕭慕延身上散發着濃濃大反派的氣味。也就是她了,陰差陽錯附在盔甲上了一段時間,才勉強拯救了這個游走在反派邊緣的人。
所以今天的柳淑淑大人,依舊是如此的厲害呢!
吳嬷嬷與李嬸不約而同的回過頭,看着莫名其妙開始面露微笑的柳淑淑,皆是一頭霧水。據方丈說,郡主是長時間一個人呆久了,漸漸就習慣了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但現在這場面,有什麽可樂的?二人面面相觑,她們還是繼續保持沉默吧。
楊參軍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柳闊與蕭慕延,不由問道:“柳大人,您這是……”
蕭慕延将手裏拖着的蒙面熱扔給了一旁的越騎兵,這才道:“我接到士卒來報,發現那三個漏網之魚出現在柳宅附近,這才派人過去。沒想到引起了這位柳公子的誤會,實在抱歉。”
原來是個誤會。楊參軍也沒當回事,不由笑道:“柳大人也是為了咱們宣城好,柳公子也不必動怒了。再說了,你們二人都姓柳,這可真是難得的緣分啊!”
柳闊/蕭慕延:誰他媽跟他緣分啊!!
“他也姓柳?”吳嬷嬷有些好奇的看了蕭慕延一眼,“這還真是巧啊。”
“北方柳姓多嗎?”李嬸好奇問道。
吳嬷嬷搖了搖頭:“不清楚。”
柳淑淑幾次想說什麽,最後覺得自己還是保持沉默吧。
那三個蒙面人已全部抓住,越騎兵帶着宣城與東望的士卒又将整個靈泉寺搜了個遍,确認在沒有人藏在寺裏,這才将人都撤出來。
天色漸白,柳淑淑也有些熬不住了。微微靠在吳嬷嬷身旁,不住打着小哈欠。吳嬷嬷與李嬸看在眼裏,心疼得要死。
吳嬷嬷走到方丈身邊低聲道:“大師,我們姑娘身子不好,得去休息了。”
方丈也覺得既然寺裏已經安全了那就該回去了。正要去與楊參軍說說,誰料那個年輕的柳将軍直接對衆人道:“寺裏雖暫時沒有歹人,但以防萬一,留下三十人駐守在此。”
方丈想要拒絕,蕭慕延已走到他跟前,肅然道:“誰也不能保證還有沒有別的歹人會再次潛來。”說着,突然壓低了聲音,“想來方丈也不希望寺裏丢些東西吧。”
一向波瀾不驚的老方丈神色為之一變,見周圍還有不少人,又趕緊恢複了尋常的神色。
“那就勞煩柳大人了。”老方丈道,“只是佛門清靜之地,望諸位将士不要打擾了僧人清修。”
蕭慕延笑了笑:“這是自然。”
楊參軍見那三個禦林軍都抓住了,心裏的大石頭也落地了。擅自關押朝廷二品大員令他魂不守舍,生怕有禦林軍逃出宣城跑回南邊将宣城的事上報皇上。
東望來的柳大山将軍不論是手段還是魄力都十分優秀,楊參軍心裏不情不願的将王泰謝了千八百回了。也不知王泰是走了什麽狗屎運,竟然在東望挖到了這麽一塊寶。
見靈泉寺這邊已無大礙,楊參軍命人押着那三人返回府衙。今晚的事還沒有結束,那三人為何要潛入靈泉寺,是怎麽從宣城衆多士卒眼皮底下潛入的,這些都要一一審後才知曉。随着楊參軍的離去,圍在靈泉寺外的士卒們也紛紛撤離。剩下要駐守在靈泉寺內的三十人,則在何志燕平的帶領下随着方丈去了寺廟。
柳淑淑也被李嬸與吳嬷嬷拉着往寺裏走。
柳闊與蕭慕延都不由自主的盯着她。
似乎感受到了身後的目光,柳淑淑不由腳下一頓,回頭望去,鬥篷被拉扯着微微傾斜,露出小半張臉,又很快隐沒在鬥篷的陰影裏。
柳闊偷掃了一眼蕭慕延——這家夥竟然波瀾不驚,就好像對面站着的就是一個尋常女子罷了。
不過從他的表情來看,蕭慕延好像的确不認識淑淑,完全就是沒反應嘛。柳闊一邊是徹底放下心來,一邊又覺得蕭慕延是不是身體上有些不可言喻的毛病?
他家妹砸的那張臉,他是看了許多年才有了一點點抗體的!蕭慕延第一見竟然沒反應,連個激動的神色都沒有,他是眼瞎了嗎?!
一心想要顯擺自己妹妹,又不願意被人看到的這種矛盾心理,讓此刻的柳闊很是糾結。
殊不知蕭慕延手心裏已全都是汗。他是不敢表露出自己認識柳淑淑啊,不然要怎麽跟柳淑淑身邊的兩個嬸子解釋?!
姑娘的名節很重要的!
天知道剛才那驚鴻一瞥,又讓他想到了昨夜在長街上與柳淑淑的相逢。蕭慕延甚至想要讓時間回流道那一刻。只有他能注視着柳淑淑,絲毫不用顧忌旁人。
許是在靈泉寺前,蕭慕延心裏念了好幾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才穩住心神,分出神注意到自己的舊友。
——還挺淡定。
在柳淑淑那驚鴻一瞥後,柳闊竟然還能擺出一張臭臉。
蕭慕延不由陷入了沉思。
——柳闊對自己的敵意竟然這麽濃了嗎?
兩位影帝精湛的演技成功的騙過了彼此。
回到竹林廂房的柳淑淑洗漱了一番,又換了身舒服的衣裳。吳嬷嬷與李嬸雖然對昨夜經歷的種種感到奇怪。正想問柳淑淑為什麽會突然帶着官兵到寺廟來。一擡眼,見她已經躺在床上打了哈欠……
睡了?!
千言萬語通通都憋了回去!吳嬷嬷與李嬸無奈嘆口氣,熟練地放下床帳,退到了外間。
吳嬷嬷沉默了一會兒,終是小聲道:“你覺不覺得昨晚的事透着古怪?”
李嬸沉着臉:“我打聽過了,現在在寺裏的幾個兵大部分都不是宣城的。那個叫燕平的正是昨晚跟在姑娘身邊的人,是東望來的!他們昨夜是守在北門軍營,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寺裏?”
“哎,也都怪我大意了。以後若是見我不回,你就帶着姑娘趕緊走,不必管我。”吳嬷嬷緩緩道,“後來你與我都在方丈的禪房,莫不是姑娘出門去找的人?”
李嬸臉色更難看了:“咱們在宣城雖然住了幾年,但姑娘可曾去過哪裏?她連柳宅到靈泉寺的路都記不住,還能知道北門在哪裏?她去都沒去過!”
一時間,吳嬷嬷也沒了言語。
整個宣城除了柳宅,柳淑淑也就來過靈泉寺。而從柳宅來靈泉寺一路都是坐的馬車,四周的車簾緊閉,馬車一路駛進寺廟後山才停。柳宅周圍的人,除了見過柳闊外,誰都不知道這裏還住着柳淑淑。
“我想定是姑娘一出門就遇到了東望來的人!”李嬸推測道,“然而世間有這麽巧的事,歹人潛入寺廟不久,官兵就來了?”
二人默默朝着裏屋望了去,心中憂愁不已。
柳淑淑靜靜睜開眼,她用了一招睡遁暫時避開了李嬸與吳嬷嬷的詢問。然而這一招又不能一勞永逸……
現在問題來了。
她要怎麽跟兩個最親近的人解釋自己突然間就認識路了呢……
還這麽精準的拐了一個将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