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張總的晚宴就排在兩天後,時間緊湊,因為一直沒有得到阮總的首肯,程穎沒轍才一路跟随到阮承頤的家裏,沒想到宋喬三天後竟就要面試張總負責的電視臺,時間也是正巧。
放下請柬,阮承頤揉了揉眉心,起身出了書房,對宋喬道:“後天晚上和我一起出席一場晚宴。”
宋喬皺着眉頭,饒是再粗心也察覺到不對了,狐疑地道:“什麽晚宴?”
“普通宴會,到時跟在我身邊就好。”
“難道是同學聚會?可我們畢業還沒幾年。”
“差不多。”
“我記得你一向最讨厭參加這些。”她擰着眉頭看着他,一邊小聲地嘀咕着,一邊慢慢地往玻璃茶壺裏倒茶,垂着腦袋,露出一小截纖細白皙的脖頸,在陽光下呈現出金色的光澤。
阮承頤笑了笑,“去感謝一個人。”
感謝一個人?感謝誰?他還欠了誰一個人情麽?宋喬狐疑地打量着他,奈何他已經轉身走回了書房,只好繼續将水斟滿,撇撇嘴看着茶壺裏茶葉在滾燙的水裏翻飛着,水色漸漸由透明呈至金黃,她最喜歡這個顏色,眯着眼睛耐心十足心地盯着看了許久。
一路百無聊賴地随着阮承頤走到宴會大廳的時候,宋喬才驚覺起來相信阮承頤是個普通宴會就他奶奶個熊的是個沒有腦子的!
紅毯由長長的階梯鋪至大廳裏面,走在上面厚實軟綿得寂靜無聲,兩旁的侍者穿着紅色馬甲戴着白手套莊嚴的一言不發目不斜視,連綿渾厚的小提琴曲聲音傳出來,空氣中飄散出一股香甜的紅酒與鮮花的味道。
宋喬下車後挽着阮承頤的手臂,踩着高跟鞋一級一級走上階梯時,很有一種走紅毯的高逼格感受,只是兩旁沒有攝影師與記者開着閃光燈“啪啪”地拍。
走入大廳便有侍者過來,紳士十足地彎腰将手伸在宋喬面前:“女士,需要我的效勞嗎?”
宋喬狐疑地打量全場一眼,滿場缤紛華麗地快要閃瞎她的眼,正前望去是一片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互相的較量,女士都是站在右方有說有笑地喝着紅酒,互相攀比。
在場的男女老少年紀不等,又是這麽華麗,怎麽看都不會是同學聚會,她是腦子抽了才會相信他!
侍者的手還伸在眼前,身形紋絲不動,仍舊保持着彬彬有禮的微笑看着她。宋喬忙道:“不用了,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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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神态自如地将手伸回來,依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不客氣,女士。”
侍者上前迎接新到場的賓客,阮承頤拍了拍宋喬的背,緊了緊臂彎又邁步向前,微微放慢了步伐。宋喬不會走高跟鞋,只突擊了一個下午,走起路來還很困難,整個晚上身體一直挂在他身上。
走至一個中年人面前,阮承頤微笑同他招呼:“張總。”
這位張總便是本次宴會的主人,本省電視臺的負責人。其實他不止是電視臺的負責人,自己更是開了一家公司,規模不小,在外面名聲也更大。他大概已有五十歲,但看起來格外精神,皺起眉來顯得十足的威嚴,一雙眼随着歲月變遷卻磨砺的愈加精明,是各界都想拉攏的人物。此刻見到阮承頤,卻是笑了起來,“是承頤,你許久沒有露面,這次就怕你不肯來。”
阮承頤微微笑了笑,客氣同他寒暄,“張總的宴會,我再如何也該來的。”
張總看向一旁的宋喬,訝然揚了揚眉,“這位是?”
阮承頤回頭看了一眼宋喬,笑了笑,也不說什麽關系,只動作極為自然親昵地将她的手握在手裏,“她叫宋喬。宋喬,這位是張總。”
宋喬腦子裏亂的不得行,張總?聽起來像是合作夥伴,這分明是一場商業晚宴,阮承頤怎麽會帶她來這裏?她想了半天想不通,忽然想起大學時只聽說阮承頤在開發游戲,那時不知她并不知道他做的怎麽樣,此時她忽然冒出了一個小小的想法,難道他開了公司,或者經營的還不錯?
這個張總看起來有些資歷,她耐住性子,慢慢冷靜下來,總之按照阮承頤的步子來,總不會錯吧。
她肅然,端正微笑,“張總,仰慕您的大名。”
“宋小姐不必客氣。”張總微微颔首,見阮承頤和宋喬舉止親昵,似乎是懂得了,于是不由得多看了宋喬幾眼。他露出一種常年慣有的商業交談時的笑容,甚至帶着些長輩看待晚輩時的慈祥看待宋喬。
只因為他很看重阮承頤。阮承頤的游戲公司初具規模時便能橫掃一衆能力相當的公司,辦事極為老辣鎮定,有着超脫年紀的眼光與手腕,不過才二十幾歲,假以時日必定能超過他現有的成就,讓他贊嘆不已,是他想拉攏的對象。
于是對宋喬也微微關注了一下。
阮承頤抿唇,若無其事地微微一笑,望着宋喬時卻微微嘆口氣,十分頭疼的樣子,似乎十分寵溺,“宋喬仰慕張總已久,這次借着宴會正巧和張總見一面,也算還她一個小小的心願。”
張總笑了笑,知道還有後話,“哦,這話怎麽說?”
老狐貍!宋喬偷偷掐了掐阮承頤的腰,她認都不認識張總,剛剛不過是客氣,什麽時候真的仰慕他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真的多麽想見這位張總,整天在家裏鬧呢。她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以前怎麽沒發現他說謊也這麽一本正經。
阮承頤被她狠狠掐了腰,卻面不改色地同張總說笑,望向宋喬的眼裏盡是溫柔,“我昨天才知道,宋喬明天下午就要去面試張總負責的電視臺。她讓我慣壞了,仰慕張總的名號,非張總的電視臺不去。”
自進入大廳起,他表現的都極像宋喬的男朋友,也不和人解釋兩人的關系,那親昵的語氣眼神卻足夠讓人誤解為戀人,也幸虧他們從小到大多年的熟悉,情侶之間的挽手臂打情罵俏,在宋喬小時候的厚臉皮之下早就熟稔自然地做過,只是阮承頤看向她時刻意流露出的溫柔,卻是讓宋喬在心裏捧腹不已,就差笑出聲了。
只不過讓宋喬腹诽的是,這位張總……她明天要去面試的電視臺,就是他負責的?阮承頤又是怎麽認識他的?
張總微微颔首。宋喬既然是阮承頤的戀人,面子是必須給的,又給他拉攏阮承頤提供了一個契機。于是他笑道:“宋小姐願意來電視臺工作,是看得起鄙人。不知宋小姐應聘的是什麽職位?”
宋喬眨眨眼,剛剛出神到天外的思緒馬上又飛了回來,眨眼的功夫把剛剛他的問話消化了一遍,才回神笑道,“是攝影師的職位。”
這是要給她定工作了?宋喬的心裏砰砰直跳,電視臺的負責人親自問她應聘的什麽職位,這是什麽意思?她在心裏想象出一個小窗口,在裏面默默敲下了一行字,你上一秒還在苦苦找工作,下一秒領導就在你對面和顏悅色地和你聊工作的事,是不是再下一秒就簽合同了?在線等,急!
她又想起阮承頤對她說的,來宴會是為感謝一個人。感謝誰?難不成就是這位張總?感謝他給自己提供工作?
張總凝神想了想,不贊同地搖頭,“女孩子做這個太累了。”
一盆冷水澆下來,宋喬眼前冒氣希冀的光,似乎正看到一份合同遙遙向她飛來,結果瞬間被變的四分五裂紛紛灑灑落在地面。她再擡頭看看張總,他依舊擰着眉頭搖頭,似乎一點轉圜也沒有了,眼前被撕成一地的合同此時更像是被風一吹,全都飄散不見了。
她正垂着頭,苦惱兮兮的時候,卻聽見張總又笑着說:“臺裏最近新出了一檔節目,做美食的,女孩子應該都會喜歡。現在還缺一名主持人,宋小姐願意去嗎?”
美食節目?主持人?宋喬望了望阮承頤,他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心,安然平和的樣子。她思索片刻,露出自以為十分端正得體的笑容:“謝謝張總,讓您費心。”
阮承頤緊了緊宋喬的手,也微微一笑,“我在這裏再次謝過張總了。”
宋喬一邊吃着精致的小點心,一邊偷偷瞧拉小提琴的優雅男士時,阮承頤走過來,敲了敲她的腦袋,她只好收回視線瞪着眼看他。
“喲,阮總,這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她陰陽怪調地道。
阮承頤再次彈了彈她的額頭,問她:“你的腳不痛了?”
宋喬垂頭看了看自己被高跟鞋磨得發紅的腳,憋了一口氣賭氣道:“不用你管,要不是我剛剛在這裏歇了會,還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不是也就一直不告訴我?”
她剛剛口渴,阮承頤不許她喝酒,她只好來這裏挑了一杯果汁。沒想到聽到後面一些年輕漂亮的女士偷偷說着什麽,掠過一些“阮總”“游戲公司”“年輕又清俊”之類的話,細細一聽才知道阮承頤的身份,她還狐疑他怎麽會帶她來這種商業宴會,居然還把她蒙在鼓裏,之前還騙她是同學聚會!奶奶個熊!
也怪她笨!明明裝潢的那麽好的房子,她偏偏以為阮承頤還要交房租。還有程穎,畢恭畢敬地叫她阮太太,她也沒當一回事。豬腦子啊豬腦子,丢臉。
阮承頤看一眼她,氣鼓鼓的樣子,和小時候發成績單時得知了他的分數時的表情一模一樣。不自覺帶了點笑,緩和道:“宴會快完了,我們可以走了。”
宋喬沒好氣地哼哼:“去哪裏?走哪去?”
阮承頤面色如常地扶起她,讓她借他的力站起身來,淡淡的語氣,“當然是回家。”
他動作極為自然流暢,似乎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抿着唇,扶起她時極為專注。宋喬小時候臉皮厚,總是和他勾肩搭背,他蹙着眉不情願,她卻偏偏要和他摟着脖子拉着手。後來長大了,她在他面前仍然耍着賴皮,明明比他矮一大截偏偏說只有五公分,笑起來捂着肚子沒心沒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出了錯事就擡出他。她從小到大,從男生頭到齊腰長發,模樣由男生變成女生,性格卻絲毫未變,仍舊是無拘無束的男生性格。
他大概是習慣了和她的相處模式,她也一向大大咧咧慣了,但此時聽見他說“回家”這個詞後,也不知怎麽,心裏忽然湧出一種溫暖潮熱的感覺,頓了半天,卻笨嘴笨舌的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心裏的憋悶也都煙消雲散一般,被一種奇妙的感受所占據,默然倚着他的身上慢慢走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