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程穎給阮承頤打電話的時候,不知怎麽,提及錢務實這個名字,阮總卻是頓了頓,特意問了她:“是藝峰公司的錢務實?”
她不知情由,只回道,“是的,錢總想與我們合作,想要見您一面。”似乎是怕老板拒絕,她又補充了一句,“錢總的公司近來發展已開始轉型,他很有自信與我們公司合作,達到雙贏。”
這個錢務實,野心真是大,大概是看好最近的游戲市場,竟不惜轉變公司經營項目,想要做大游戲這一塊。付出也不一定是有回報的,比如錢務實。阮承頤在前期将公司的底子打的很好,後期依靠俞俊英管理,在本市不僅站穩了腳跟,更是擁有一流的人才與技術,是同類公司的佼佼者,更處于新晉公司所遠不可及的地位。
錢務實想要與他的公司合作,自然要拿出點誠意來。他提前示好,将公司轉型,可惜,他的對象卻弄錯了。
阮承頤若有所思道:“他拿出了多少誠意?”
程穎思索了一下,道:“他願意出資三百萬,争取到阮總最新開發的這款游戲。”
這個數目,倒也是誠意滿滿的了。阮承頤卻冷淡道:“九牛一毛,這樣也配見我?對他說,我沒有時間。”
程穎愣了愣,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老板似乎對錢務實的态度有些……敵意啊……那邊阮承頤已經挂斷了電話,她只好撇了撇嘴,将手機放回口袋裏。
阮承頤接聽完來自宋喬和程穎的電話後,他擡眼看了看剛剛還冒着熱氣,此時卻已經冷卻下來的咖啡,有些心不在焉地輕輕敲擊了幾下桌面,頓了頓,修長的手指停下,他關閉電腦,起身走出書房。
已經是夜裏十二點。他剛剛和宋喬通了電話,猜想此刻她一定挂斷了電話,在床上手舞足蹈地和那個叫“阿依”的女孩子聊天。
她一定會興致勃勃地和那個女孩談及她的生活,她的十五歲,她的父母,她的學習生涯,也許說到這裏,她會頓一頓,然後以一種咬牙切齒的口吻說起他,說他是如何可惡,從小到大都和她在一起,樣樣都比她優秀……
想到她也許會談及他時的樣子,他的心裏忽然柔軟下來,像是宣紙上的一滴墨,從中心迅速暈染開來,靜默而無聲的。
他站在客廳裏,四周是寂靜的,沒有她。他又迅速清醒過來,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額。她已經找到工作了,最遲也就是下個月,她就會搬出這個房子,找到自己的居所。
于是又默然下來,總會習慣過來的,只不過是時間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回想起之前在畢業後不久,宋喬去了c城,那段時間沒有了宋喬在一旁叽叽喳喳,他的耳邊一瞬間清淨下來,也是有些不習慣的。不過後來還是适應過來。雖然他很不想承認,在宋喬再次搬進他的房子以後,他竟然對她的叽叽喳喳有些習慣而後的懷念。但那都是錯覺,他一向喜歡清靜,只是因為從小宋喬都在身邊,他習慣了而已。他這樣想道。
他去洗漱,一擡頭便看見她的牙刷杯,還有各種瓶瓶罐罐護膚用品,将他的位置占據的滿滿當當,他又有些莫名的定下心來。明天下午她就要回來了,她的牙刷,毛巾就都會放回在這裏,一定還會繪聲繪色地描述她的見聞,整個房間又會充滿她的聲音,像是将他的心也占據滿了。
他才發覺,她只離開了一天,他竟然覺得像是隔了很久,久到屋子都似乎一霎那變得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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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無聲的夜裏,他躺在床上,閉上眼,便看見她回眸的笑靥,有十二歲的,有十五歲的,有十八歲的,有二十歲的。這麽多年過來,他參與了她人生中的這麽多第一次,聽她說了那麽多的驚險與難忘,懷念與心跳。
他想起她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她不敢告訴父母,卻第一時間告訴了他。她初潮來得晚,十五歲才來,對于同齡女孩子早有經驗的事,她卻一無所知吓得哭起來。聽見她捂着臉哆嗦着對他說“我是不是要死了”,他終于忍無可忍,拉着她走到超市,給她買衛生巾,甚至教她怎麽用。
後來,她甚至對他嘟囔着抱怨,“你買的那個牌子,一點也不好用。笨死了。”
他還想起她十六歲時,有一次坐在學校後操場,她對他說她喜歡上了同班一個男生。那男生戴着眼鏡,斯文極了,平時很少說話,很奇跡她居然喜歡上了她,甚至走路經過她的座位時她都高興的手無足措。還說他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幅好畫,有意蘊極了,別人不懂,只有她能懂。
他夜晚回家伏在燈下,若無其事地也拿出一張紙來寫寫畫畫,他從小是修過美術的,底子很紮實。他想,其實他寫字與畫畫也是不錯的。
她十六歲的時候,還向他分享了失戀的心情。大概就在喜歡上那個男生不久,一次逛街時,她發現那男生竟然浪蕩地摟着一個女生,手邊還夾着一支煙,笑起來的時候和他平日裏的樣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那天下午她抹着眼淚蹲在他家樓前,氣狠狠地說再也不喜歡那個男生了,她才不要去懂那個男生的世界,想起來就惡心。
聽見她這樣說,他點點頭,輕輕拍她的背,總算放下心來。
他還想起她第一次親吻的時候……是和他。
不是一個星期前。
她十歲的時候,不知是因為什麽忽然哭鬧不停,他将自己新得的布偶送給了她,她總算破涕為笑,然後就着還眼淚鼻涕滿臉的樣子,對着他親了一口。
她說,“阿頤,我媽媽說要知恩圖報,你給了我布偶,我親你一口,我們就互清了。”
她的第二次親吻,很不幸,還是和他。
那年她十四歲,一次玩游戲,她戴着眼罩,于是摸摸索索着四處走着。當時她腳邊有什麽東西,他上前靜靜地要移開,卻被她的手抓到,于是她一邊彎下腰,一邊欣喜地将他的手攥的緊緊的,高聲道:“我抓到你……唔!”
他只覺得身上一重,被撲到地上之後,嘴邊碰觸到了什麽,似乎是她的鼻梁。他還來不及反應,便看見倒在他身上的宋喬動了動腦袋,于是他與她的嘴唇相貼在一起,心跳霎時漏了一拍,她對他瞪大了眼,竟然忘記起身。
後來,這件事索性被她抛在腦後,微微豪邁地,沒再提及。
他想起她和他的第三次親吻……
在一個星期前。這次,換他主動吻了她。
他無眠躺在床上,回想起那個晚上,酒氣氤氲的氣息裏,他的氣息卻是灼熱無比的。
他擰起眉心,微微翻了個身,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慢慢讓理智回歸心弦,努力将她的身影在腦海中消失。
宋喬和阿依躺在床上,聊了許久,等到兩個女孩子都有了困意,才慢慢睡着了。
她們沉浸在各自美好的夢裏,安靜的,又毫無防備的。一件讓他們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卻突兀地發生了。
五月二十日晚,y市,暴雨。
夜裏的一場雨說來就來,帶着驚天動地的氣勢席卷至整個村寨,風聲蕭蕭,雨勢轉瞬變大,只聽見外面“刷刷”的聲音。蒙蒙的黑夜裏一場雷鳴閃電驚醒了村寨的人,雨聲裏夾雜着隐約的狗叫聲,不絕于耳。
宋喬和阿依一起被驚醒,她們房間的窗戶被風“砰”的一聲吹開,雨勢順勢刷刷地往裏傾斜,不一會就濕了一大片地方。
宋喬走下床來,不用打開燈,就着可怖的閃電就能辨清方向。她走到窗邊,被如注的雨水濺了滿身,她打了個冷戰,瞬間清醒過來,臉上已經滿是雨水,她索性往前幾步,将窗戶關過來。
窗戶卻又被風“砰”地一聲大力吹開,宋喬心都涼了,她分明看見窗戶已經被吹毀,根本無法扣上。
外面有人的叫喊,閣樓裏還有人跑下樓梯的聲音,村寨裏似乎人全部驚醒過來,相互叫喊着什麽。
阿依的媽媽從外面打開了宋喬的屋子,她的身上也被淋的濕透,看起來似乎十分急迫,她對宋喬道:“宋喬,突然下了大雨,家裏漏雨,窗戶肯定也壞了,你不要怕,收拾好到一樓來。”
宋喬連忙應好。
阿依下床來,趕緊穿上外套,顧不得自己房間被雨水淋濕,就跑了出去,喊着“阿姆”。
阿姆就是媽媽的意思。阿依的媽媽此時顧不得風雨了,責備阿依道:“客人還在房間裏,肯定會害怕,這麽黑認不了路,你回去陪她再過來。”
阿依只好又應了跑回來。
宋喬在房間裏受着窗戶與門口的風的對吹,冷的瑟瑟發抖,她胡亂套上衣服就往外跑,便看見阿依也掉頭回來了。她說道:“宋喬姐姐,我給你引路!”
她點點頭,拉着她的手,心裏也有幾分急迫,這裏漆黑一片,只有閃電照亮這裏的房屋,不然什麽也瞧不着。宋喬走在閣樓上遠遠望去,村寨裏也是漆黑一片,似乎電線也被風雨毀壞了,她只有緊緊跟着阿依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
這裏的房子不由鋼筋水泥築成,有些地方踩着松松緊緊,甚至還有什麽東西甩到牆壁的“啪啪”的聲音,宋喬穩了穩心神,用另一只手探了探衣袖,全部被傾斜而進的雨水打濕了。
這天氣極為不正常,就連當地居民也甚少見過這樣大的雨勢,通過他們焦灼緊張的叫喊便明了了。宋喬卻是什麽忙也幫不上,她攥緊了口袋裏的手機,等到被阿依引到一樓堂屋時,拿出手機一看,卻是心都涼了。
一格信號也沒有,電話也根本撥不出去,短信也發送失敗。
尹奎他們也已在堂屋安坐,他們也極為沉靜,幾乎一動不動。看見宋喬來,無聲地向她詢問是否有事,宋喬搖了搖頭,也靜靜坐回在位子上。
堂屋只有微弱的光亮,是新添置的一根蠟燭,因為這裏通風,所以用一只通明的罩子罩住,有模糊暈黃的光亮透出來,照映着大家都緊皺着眉,極為焦慮的臉。
族長坐在正中央,看見宋喬來,對宋喬道:“孩子,實在不好意思。你第一天來,就遇到這樣的事。”
宋喬搖搖頭,“族長,是我給你們添了麻煩。”
族長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宋喬的肩,然後顫巍巍地走至位子上坐下。阿依的媽媽連忙拿了件衣服來給族長披上,對他道:“阿達,你要照顧好身體。全寨子的人都等着你呢。”
族長嘆口氣,他看了眼外面不絕的雨勢,問道,“拉則呢?”